她叹口气:“倒也不能怪你。若被那群士族知晓你几个同门的身份,得知几个小小庶子都敢结派,少不得处处针对,最不济也会参你们一个结党营私的罪。” “母亲果然大智。”裴宥轻轻扬唇道。 难得听他恭维自己,容华双眉上扬,吩咐崔嬷嬷道:“你带这可怜的孩子下去,录名在册,今后,便多领一份国公府的俸禄罢。” 待崔嬷嬷将徒白领走,她又屏退左右,笃定望着裴宥,缓声道:“现下再无旁的人了,说罢,可是有事要与母亲说?” 裴宥轻轻一笑:“母子连心,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容华一时有些晃神。 裴宥极少笑,更遑论在她面前笑,每次来芙蕖院,他都板正端方,礼数周全。蛚 如今与她有几分亲近了,也很少这样愉悦地笑。 难怪昭和近来追得紧,这孩子的颜色……放眼大胤,无人能及。 “母亲,儿子想娶妻。”裴宥说得自然极了,仿佛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容华马上收敛起那份被他晃花的心思。 “我想娶鸿胪寺卿温大人的嫡女,温氏阿凝为妻。”裴宥望着长公主说道。 空气静默了一息。 但也只是一息而已,容华长公主,是见过不少市面的长公主,当即反应过来。蛚 “温氏阿凝?可是那位对你穷追不舍,惹出不少笑话的温氏阿凝?”容华皱眉,“你怎会又与她扯上关系?今日一早京中沸沸扬扬,说的不就是她定亲了?” 裴宥仿佛听不懂长公主言语中的不满,不急不徐道:“传闻不可尽信,是儿子心仪与她,想要娶她。” 容华抽了一口气,少见地对裴宥有些气急:“那她今日定亲总不是传闻?” 裴宥仍旧从容,只扯了下唇角:“媒人上门纳采而已,怎能算定亲。” 容华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眉头狠狠皱起来。 国公府怎样的门楣,昭和公主都可不娶,怎可能娶一个订了两次亲的姑娘入门?嘉和帝未曾言明想要昭和公主与裴宥相配时,她送到清辉堂的画像被人混了几张下品官员的姑娘进去,崔嬷嬷还因此领了责罚。 但这口凉气下肚,她又冷静下来。蛚 不可能。 前几日嘉和帝召见,他还在用王氏夫妇给他定下的亲事为幌子,这才几日,就心仪温氏阿凝了? “你是为了推拒与昭和的亲事才……” “不是。”裴宥很快地否定了。 容华眸色沉了下来,捻着手里的佛珠,平声静气道:“恕之,还记得新年夜宴前我与说过什么?你的婚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这话大约也在裴宥意料之中,他眉眼未动,只拿了桌上的茶盏,一手轻扣在杯盖上,淡淡道:“琉球王子的洗尘宴上,赵翟视若心肝的赵惜芷在我的酒中下了药。” 突然说起另一件事,容华一时有些怔愣。蛚 裴宥继续淡淡道:“逢昭和公主邀温凝入宫,我轻薄了她。” 容华诧异地张口。 “彼时弄污了她的裙子,应该有很多宫人看见,只不敢多言。” “这……”洗尘宴那晚裴宥受伤回来,容华当然还记得,当时她恐他不愿与她说实话,人没过去,只嘱人送了许多药材和补品,“你的意思是……那你那夜的伤……” “自然是阿凝为保清白,无意伤到的。”裴宥眉眼平静,面不改色。 容华脸上颜色几番变化,最终低喃道:“竟然发生这种意外……” 沉吟片刻,才道:“她要进门也不是不可,只她的家世出身,就进府做个贵妾罢,也算抬举她了。”蛚 “母亲,儿子不欲纳妾。”裴宥声色仍没什么起伏,“王氏夫妇一辈子一夫一妻,相敬如宾,儿子觉得甚好。” 容华的眉头又皱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国公府,你未来是国公府的主人,纳几个妾开枝散叶是常事,怎能与平常人家相比?” 裴宥凝着眉眼,并不作答。 罢了,现下不是与他说这个的时候。 容华转而道:“你不是说王氏夫妇给你定了桩亲事,娶了旁人是为不孝?此番你娶了温凝,又要如何履行那婚约?” 这话裴宥倒是答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细细摩梭着手底的杯盖,眉眼轻垂,眸底细碎的微光便沉没入那片阒黑的深潭。蛚 他平静地开口:“阿凝有孕了。” 容华一个失神,手上失控,掐断了的佛珠,落得满地都是。
第92章 不讲武德 “此前我在江南迟迟未归,阿凝才急于说亲,若我再晚些回来,恐她已急急嫁作他人妇,以此遮掩儿子的过错。”猦 裴宥揭开茶盖,浅用了一口茶水,声色始终无波。 容华惊诧地盯着说起这么大的事还从容淡定的裴宥。 难怪,难怪那温家的婚事如此草率。那姑娘的出身国公府够不上,但许个门当户对的年轻公子不在话下,最终和她议亲的,却是一个在京城无甚根基的商人,还是个年近三十,家中已有嫡子的鳏夫。 今早崔嬷嬷还在她耳边当笑话与她说了一番。 却不想笑话笑到自家头上了! “此事全是儿子的过错,阿凝无辜受累,若传出去,无论于她,于国公府,或于那孩子,都甚为不妥。阿凝为此煞费苦心,连家人都不曾提及,还请母亲务必保密,莫要兴师动众。” 裴宥放下茶盏,起身行了一礼。猦 容华见过大风大浪,又在佛堂修身养性这些年,自问泰山崩于前她都能心平气和,面不改色。 可这件事,硬生生哽得她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哪怕如今民风开放许多,可无媒无聘就有的孩子,那哪只是不妥?出身不明不白,若传出门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今日不早了,儿子先行告退,母亲早些休息。” 裴宥恭顺体贴地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容华静坐片刻,“啪”地猛拍桌面,嚷道:“嬷嬷!崔嬷嬷!去赵翟府上,把赵翟给我传过来!” 夜色早已深沉,但国公府的这个夜晚,并不安宁。猦 户部尚书匆匆地来,满头大汗地离去,顾飞也在睡梦中被叫醒,不明白长公主为何问起两个月前的洗尘宴,还问起温凝,只如实回答:“当时看到温姑娘,裙子上……的确沾着血。” 与此同时,宫中也有两个宫娥被传来问话,继而被府上用了十几年的施大夫也被叫了过去。 每个人问的话都不多,长公主的面色却越来越沉,鸡飞蛋打一整夜,天亮都等不得,连夜就进了宫。 到底发生何事无人知晓,只知第二日,长公主出了一次府,第三日,崔嬷嬷便谴了媒人去那鸿胪寺卿的温府。 裴绍被逐出府,国公府如今只有世子一位成年公子,媒人去是为何人说亲,不言而喻。 当日,便从芙蕖院里传出话来,长公主夸赞温氏阿凝娴雅端方,容姿过人,她见之心生欢喜,还听闻她亲口对崔嬷嬷说自己近来身体不佳,想要尽快让世子娶亲,冲冲喜气。 是以,没几日,国公府与温家的婚事就定了下来,而长公主亲自操持,聘礼单子都一一过问,更亲自去各大商铺定制了许多女儿家用的东西要送往国公府,可见对这门婚事,对温家那位阿凝姑娘当真重视。猦 酉时三刻,洒落在书案上的斜阳寸寸后移,直到消失无踪。 裴宥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放下手中的木块,背手出门。 这些日子国公府热闹,各个院落人来人往,但主厅,却不是闲杂人等能随意进出的。到了傍晚时分,外院依旧充斥着各类人声与脚步声,倒显得内院有几分冷清。 尤其摆满晚膳的餐桌上,只有一人用膳。 “母亲又入宫了?”裴宥慢条斯理地用着膳,眉眼都未抬地问道。 顾飞马上答道:“管家说聘礼已置备得差不多,长公主便拿着单子入宫了。” “父亲呢?”猦 “老爷此前已经用过膳,现下在书房。” 裴宥垂着眼,看不出眸中色彩,用膳的动作未有停顿,一贯的儒雅好看,“嗯”了一声便未再多问。 顾飞默默退下,皱着眉头稍琢磨了一下自家世子这问话的意思。 这几日世子不常出门,也不怎么过问聘礼,却比较关注长公主和裴国公的动向。 半月前那一夜,长公主连夜进宫,他来回禀时世子就问了一句:“不曾找过父亲,直接入宫了?” 仔细想来,的确是有些令人费解。 世子的婚事,第一时间不是与老爷商量,而是进宫与陛下商量。猦 不过,自世子走失,这么些年国公与长公主的感情早不复当初,世子回来之后也未见改善,除了必要,长公主和国公并不经常走动。 而且,陛下看重世子,又本打算给世子和昭和公主赐婚,有了变故长公主立刻入宫禀明,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连聘礼单子陛下都要过目…… 顾飞点点头,他家世子爷果真深得圣宠,前两年瑞王大婚,恐怕都未能得此殊荣呢! - 如果不是担心菱兰觉得她疯了,温凝简直想做个裴宥的小人,然后给他扎扎扎! 这个人,还是跟上辈子一样讨嫌。猦 故意把她灌得迷迷糊糊,得她一个“嫁”字,马不停蹄上门提亲,兼送一封“和离书”,仿佛就契约已成,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都不计前嫌主动邀约了,他给她回个什么? “无。” 哈! 想起那个大字温凝就火冒三丈。 不讲武德是吧? 那就别怪她也不讲武德了。猦 总归他们的约定,是“小雅”回来,即使不满三年她也退位让贤。待她揪到想要谋害温庭春的幕后真凶,便还他一个心心念念的“小雅”! 温凝将这极怒时冒出来的想法细细琢磨了一番,竟觉得未必不可行,只是要骗过裴宥那样满脑子都是心机的人,须得准备得周全再周全罢了。 如此一想,温凝才不那么气了。 好歹是多活一次的人,管他怎么做到的,管他为何要这么快。 嫁就嫁,若嫁过去他让她不舒坦了,她总能有法子让他也不那么好过! 温凝憋着一口气,不再想这场婚事,不再去给裴宥写信,甚至连外头的事也不多过问,只一门心思埋头绣她的“多子图”。 日子过得飞快,六月十八,何鸾过门,她的多子图也赶在这一日之前,熬了一个大夜将将绣成。猦 温府早已热闹了一段时日。 从温阑与何鸾议亲开始,温庭春就买下了隔壁一间空置的宅子,喊了人工过来将两间宅子并成一间,如此何鸾进府之后,便不会显得旧宅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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