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白应是,裴宥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又道:“让母亲知道,要进府的,是温家姑娘。” 徒白有些疑惑,应是便慢了一拍。愿 又听到裴宥的声音,难得的柔和:“她见过她。” 徒白顿时明白了,这是想要王夫人安心一些。 他不由抬眸看了裴宥一眼。他端坐在桌案前,眉眼下垂,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鼻梁那点红痣恰是显眼,令他看来分外冷清。 可他眸底的芒光,与刚刚的声音一般,少见的柔和。 徒白扫过他手底那截紫光檀,前些日看着还是一块不起眼的木头,此时看去,像是……一根簪子? 不待他看清,裴宥抬眼扫过来:“缨瑶安置好了?” 徒白忙收回眼神,回道:“已安置妥当。公子放心,三年内她必不会在京城出现。”愿 裴宥“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忙于手上的动作。 徒白并未马上退下,而是犹疑片刻道:“公子,恕徒白愚钝,为何要将缨瑶姑娘送离京城?” 在发现宜春苑出事后,他们便料到对方不会放过缨瑶。 但当时并没有马上转移缨瑶,而是加派了看护人手,只等对方有所动作,主动现身。 守了不到半个月,一次缨瑶出门赏花,对方终于按捺不住,动手行刺,被他们及时阻止,救下缨瑶,还抓了几个刺客。 可惜那群刺客都是死士,未来得及问一句话,就咬破了舌下的毒药,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好不容易救下缨瑶,以她为饵,诱背后那人再动手,岂不更好?”愿 上次是他们没料到对方上来就是死士,若再动手,必有所防范,不会轻易叫那些人服毒自尽。 裴宥手里的小刀精巧地刮下木屑,他不曾抬头,只徐声道:“缨瑶本就无足轻重,此番又露了破绽,你能想到的,对方未必想不到。” 徒白盘算一番。 也是。 对方接近缨瑶,就是为了探知宜春苑,如今连宜春苑都没了,又明知他们在看着缨瑶,以她为饵,那边未必会上当。 那为何又将她送离京城?还要她三年内不许返京? 徒白想问,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愿 虽然婚期越近,公子心情越是不错的样子,他问了应该也不会嫌他烦,可是问多了……会显得他跟顾飞那个蠢货一样没脑子。 “此事,”裴宥突然沉下嗓音,黢黑的眼望过来,“不可在温凝面前提及半句。” 徒白垂首躬身:“是!”
第95章 喜结连理 国公府裴世子,迎娶鸿胪寺卿之女温凝,七月十八,整个京城可称得上万人空巷。 谁还没听过几句裴世子和这位温姑娘的八卦? 高岭之花状元郎,不学无术温姑娘,竟真的修成正果,十里红妆铺满长安街,锣鼓喧天中喜结连理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这样的喜事。 赵尚书府上,赵惜芷几乎要将闺房砸了个稀烂。 “你们放我出去!我不信!我不信!” 赵惜芷自四月琉球王子的洗尘宴之后就被禁足。她想来得宠,本以为所谓禁足只是赵翟吓唬她罢了,老实地在闺中待了几日,想要出门时竟然真的被拦住了。 她闹了些时日,后来听闻裴宥下江南,才消停下来。 可老实待了一个多月,听到温凝定亲的消息,她本想出门找她奚落一番,却仍旧被拦着。 待到裴宥回来,她更是被锁在房中,连院子门都不让出。 向来对她宠溺的赵翟,对她的哭闹不假辞色:“世子饶你这次已经是爹百般周旋的结果!裴世子的城府心性,你以为是那么好招惹的?居然敢对他……对他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惜儿你糊涂啊!” 那件事的确是她做得欠妥,未讨到好处不说,还惹怒了世子。 可总要给她机会向世子解释啊! 她……她还小,她不懂事……世子那样的端方君子,定会原谅她的! 赵翟不让她出门,她只好耐心等着三个月的禁足期过,岂料就在这期间,竟然传来国公府与温家定亲的消息。 怎么可能! 一个小小正四品的鸿胪寺卿的女儿,怎么入得了国公府的眼,怎么可能得长公主青睐?进门做个贵妾都抬举了她!怎么可能是正妻! 从那日起赵惜芷就坐不住了,心里像有万蚁噬咬,明明那个俊逸脱尘的世子也曾对她有意,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风风光光嫁入国公府的人,就是她啊! 而此时的皇宫里,同样未能沾染到长安街上的喜庆热闹。 朝露宫里静如死水。 最是酷热的七月,却莫名地透出丝丝寒意。 昭和公主天不亮就起床,却不用早膳,只呆坐在软榻上,到了下朝的时间,问身边的青邑:“父皇下朝了是吗?” “是的,殿下。”青邑是朝露宫的大宫女,闻言恭谨地回答。 “父皇下朝……去国公府了吗?”不知是否因为没上妆,向来养尊处优的昭和面色略有些苍白,甚至眼底有些乌青,脸颊近些日子也消瘦了许多。 青邑知道公主心仪裴世子,今日他大婚,她心下难过,叹息道:“殿下,裴世子身份再高贵,也就是皇亲国戚而已。他今日娶的又不是公主,陛下怎可能亲临国公府?殿下,您看早膳都要凉了,咱们先用膳罢,您饿着肚子,陛下该心疼了。” 昭和极轻地笑了一声:“心疼……” “殿下……”青邑也不记得从哪一日开始,一直被帝后呵护在手心的昭和公主,渐渐褪去天真的表皮,这几个月更像是在担忧什么,人前还看不太出来,人后却是全然没了从前的活泼劲,一日比一日瑟然。 “母后呢?”昭和又问。 “皇后娘娘一直在凤仪宫养病呢。”青邑蹲下身子,握住她服侍多年了公主的手,柔声道,“殿下可是想去看看皇后娘娘?” 昭和徐徐摇头。 正是盛夏,她穿着一件轻薄的裙衫,双眼望向窗外开得正盛的栀子花。 “青邑,裴世子今日……当真娶温家那位姑娘了是吗?” 青邑叹口气,要说那温姑娘也是,若不是她入宫来与公主说了一堆裴世子的好话,公主怎会突然又对那世子上心? 现在倒好,她自己嫁了过去,惹得他们公主一阵伤心。 “殿下莫要伤心,大胤那样多的好男儿,陛下和娘娘定会为公主挑个百里无一的驸马,那裴世子到底在民间养了那么些年,哪能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 昭和的脸却突然变得煞白,摇头道:“不,你不懂。” 她抱着曲起的膝盖,将脸埋入双臂间,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得太厉害。 她不懂。 谁都不懂。 他不娶她,他娶了其他的女子。 父皇居然同意他娶其他的女子。 那她是不是……再没有任何价值了? 相比朝露宫的冷清,温府自然是熙来攘往,喜气冲冲。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温凝没有娘,温庭春早早通知老家一位舅母上京,专为温凝梳头。 这都是她第三次嫁人了,又明知是走过场,做给外人看的“成亲”,温凝心中本没什么波澜,可梳头时从镜子里瞥见温庭春在偷偷抹眼泪,突然眼圈就红了。 上辈子也是如此。 他盼着她嫁,又舍不得她嫁,望着她嫁个好人家,又担心她嫁过去过得并不如意。 所以嫁入沈家后,不管他谴人来问过多少次,她都说她过得很好,很开心,对菱兰也一再叮嘱,不可说漏半句嘴。 大胤没有哭嫁的婚俗,温凝竭力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弄花妆,可温阑背她上花轿时,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阿凝,在国公府比不得在家中,若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记得找大哥,他裴宥要是敢欺负你,管他国公府国母府,大哥绝饶不了他!大哥……” 温阑哽住,温凝就感觉自己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上,落上温热的濡湿。 “大哥如今看明白了,大哥会尽心公务,好好做官,将来做个大官,做你的靠山……” 温阑哽咽着,温凝也再忍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她知道是假的,可他们不知道啊。 她多活了一辈子,可在他们眼里,她是第一次出嫁,是第一次走出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温府。 他们有多爱她,今日有多欣喜,随之也有多少担忧。 温凝只觉得上辈子嫁沈晋时她都没有哭得这样厉害过。 那时她是欢欣雀跃的,温家与沈家几十年的交情,无论是温庭春还是两个哥哥,也都没有今日这样多的担忧。 他们和她一样,从不曾料到,沈家竟是一个万劫不复的火坑。 都怪裴宥。 想什么主意不好,非要弄什么假成亲! 害得爹爹哭了,大哥哭了,她也跟着哭一场。 她一直盖着盖头,瞧不见温祁,不知他那个性子,会不会也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一场。 在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围着长安街绕到第三圈的时候,温凝的眼泪才堪堪停下来。 诚如温阑所说,这辈子裴宥再敢欺负她,她定饶不了他! 于是当花轿在一片喧闹声中停下,喜娘在她的花轿前唱了一连串地祝词,继而一只素白的手掀开轿帘,欲要扶她下轿时,也不知是想到前几日那场梦里被绑着手脚的自己,还是想到刚刚掉的眼泪,温凝躬身垂首间,看着眼底那双绣着红色福文的皂靴,一脚就踩了上去。 还用力打了个转儿。 一嫁一娶,一个是嫁女儿,一个是娶新妇,到底是不一样。 裴宥今日穿一身红色的喜服。 若说平日的他看起来清冷孤高,出尘得像是可望不可即的仙,今日便像是染上了凡尘俗念的妖。 艳冶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高骑马上,领着迎亲队伍,照着制式绕京城三圈,竟未觉无趣,只频频想起梦中的场景。 同样的迎亲,同样的喜乐冲天。 但迎亲的队伍不同,花轿不同,虽说里头的新娘大抵也是不同的,可他也不再是看客。 如此想来,心中倒添了几分快意。 不管那些因因果果,也不论到底是何原因他偏要娶温凝,能叫他畅快舒意,足矣。 招摇了一个多时辰,花轿才在国公府门口停下。 刚刚绕着长安街一圈又一圈,裴宥不嫌烦腻,可人就在眼前了,还要听那喜娘没完没了的祝词,委实聒噪。 裴宥一个眼神过去,喜娘一怔,祝词马上不着痕迹地变得简短。 “新郎迎新娘子出轿!” 裴宥掀开轿帘,映入眼帘是一片耀眼的红,细嫩的手虚虚扶上他的手臂,他正觉心头如同这扶上来的手心般涌来一股温软,脚下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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