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惊楼本就实力不俗,如今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寂珩玉引战,剑鞘嗡鸣,持剑的手腕因剑气回震而发麻。 术光惊掠,身影如风。 两人一直从浮空岛打至岛下仙山,彼此拉扯间劈裂山峰,掀起狂风浪起,惊得林中鸟兽乱散。 寂珩玉自是感受到了他眼中杀意重重,每一次出招都是朝他命门去的。 自是决斗,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久违的酣战令寂珩玉杀意沸腾,酣畅淋漓,好像又回到了被世人称之为“战神”的当初,唯有战字当头。 寂珩玉无比沉浸这样的感觉,他放任业障滋生,缠裹四肢,就连双目都染上猩红。 在竹林间缠斗的两道影子一红一黑,若红云裹雾,打斗间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谁也不落下风。 寂珩玉毫无保留的回手也让厌惊楼觉得畅快,他本就一心求死,如今无了顾虑,可以放心的大展拳脚。 二人剑意外放,小山峰里处处充斥着剑痕残虐,山石破开,高峰拦腰截断,惊雷裹挟着轰然的剑阵让这座小山峰彻底轰塌崩坍。 两人不依不饶又在碎崖间纠缠过一夜,直到再无落脚处才转移至别处。 月升日落,星移斗转。 这场乱斗一直持续了七日。 从浮空岛到小山峰,再从小山峰打到北南山,所到之处可谓是寸草不生。 到最后还是厌惊楼先输了阵仗。 他喘息着迎下寂珩玉横刺过来的一剑,抬臂抵挡,然气力不足,汹涌的剑气如千里奔腾而来的浪潮,拍得他头晕目眩,胸腔欲碎。 厌惊楼稳固下盘,咬牙相抵,身体一直被退出几丈之外,而后手臂一麻,护于胸前的长剑被剑辉震开,只听扑哧一声,血肉串连,冰冷的剑刃从肩胛穿透,将他钉入到石壁之上。 磐石因此产生裂痕,乱石从头顶滚落,无数细小的石子将他眼前掩埋,混着血水黏于狰狞的伤口间。 厌惊楼吐出一口混着灰尘的血沫,抬掌召回长剑,术诀起,长剑化弓,再一抬指,万箭诀生,箭雨齐发。 寂珩玉躲避之际,厌惊楼趁机折入山林。 他是奔着小重山的方向去的,逃到一段路,长风解缚,大雨倒灌,密密匝匝往身体上砸,近八日的争斗已经让厌惊楼透支完所有的灵力,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雨水模糊眼前视线。 身体摇晃不稳,一个失力便栽倒进冰冷的泥泞。 浑身脏兮兮的,血和污渍让他像极了一个狼狈地,无人施救的乞儿。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记得刚得知落婉婉病在膏肓,沉疴难起时,也是这样的夜雨,他也摔落进了这样的泥尘里。 那时候的厌惊楼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小重山,见落婉婉一面。 只是可惜……他没有见到。 婉婉…… 落婉婉…… 厌惊楼一遍遍默念着少女的名字,恍恍惚惚之中似乎时空倒转,又回到了那一夜。他保持着清醒,即便浑身作碾,他也不愿意再昏沉的睡过去。 ——他要回去,最起码,也要死在她躺过的土地里。 身后是寂珩玉缓慢逼近的步伐,厌惊楼已经难以起身,一双枯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手脚并用,吃力向前爬行着。 寂珩玉看了一眼黑夜尽头,一剑刺入他手背。 厌惊楼浑然不觉疼痛,更是放弃再于他缠斗,似是某种信念支撑着,早就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前方,朝前路而行 终于到了某处荒坟。 厌惊楼眼底生光,双手撑地,踉踉跄跄地起身,快速朝前面跑去,很快就找到刻有落婉婉之墓的整洁墓碑,厌惊楼跪趴在地上,一捧土一捧土地向外挖着。 立于身后的寂珩玉瞥了眼厌惊楼的背影,眸光深了深,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很快挖出了一个坑。 厌惊楼平躺其中,双手交叠放于腹前,大雨瓢泼中,他闭上眼,长长的舒展一口气息。 ——这是厌惊楼这一辈子,最放松的一刻。 寂珩玉站在旁边,低眉垂目,恍然间明白了,自己是被厌惊楼利用了。 如他所说,他是来寻死的。 来找一个确定可以杀死他的人。 寂珩玉表情淡漠,在这一刻,对他的轻视削减了一分。 “我可不会好心埋你。” 厌惊楼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敢奢望天衡君能为我送葬。” 短暂沉默后,寂珩玉抬起手,掌心覆盖而生。 一道猩红的术光穿透雨夜,令雷鸣声越发凄厉,虹光映照在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冷淡的似如傀儡。 抽筋拔骨之痛是如何熟悉。 厌惊楼全身肌肉弓张,眼睁睁看着修炼而成的魂丹和魔骨一同从身体里剥离,落到了寂珩玉掌心。 他高高在上,捧着那团灵光,低敛着睫毛,似乎在盘算着某种主意。 疼痛过后是木然。 厌惊楼胸腔震动,费力地咳了两声,嗓音沙哑:“纵使这魔骨魂丹可助你抵挡业障,可你是生来的仙骨神胎,二者只可取之一,不得兼顾,你也不怕……” “是吗。” 寂珩玉嗓音淡淡,眨眼间召出寂无。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其中萦绕着某种从未见过的道咒。 他先是惊然,旋即恍然顿悟。 厌惊楼泪不可抑,他躺倒在逼仄潮冷的坟坑里,大笑出声,笑中作哑,嘲弄多过苦涩。 “寂珩玉,你这是与天为敌。” “是又如何?” 寂珩玉把他的魔骨魂丹没入体内,闭上眼让两股气息缓慢融合。 他是仙骨神胎没有错,然而他修的是缚厄道,邪魂煞魄本就容纳了世间苦厄,只需要短暂一段反噬之后,它们便会与自身灵台贴合,并且吸纳业障,祛除其害。 只不过…… 魔骨魂丹会缓缓取代他的仙身,他会堕魔。 可那又如何? 身在万丈海渊之中的傀蛇,本就做不了那上重天的神。 “寂珩玉,你骄傲自负,擅以谎言欺骗人心。”厌惊楼感觉到自身的灵力正在溃散,他正在死去,“成神也好,入魔也罢,我唯愿你待他是真。” “别让她难过。” 他最后说—— “别再让她难过了。” 这一刻风雨静止。 草木再生,花吹一地,他猛然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他十七,稚嫩的少年站在树下,有人在前面叫他:“阿厌。” 她笑得当真好看,就此夺走了他的后半生。 恍惚间厌惊楼听到了小曲儿悠悠,行走在竹林间的少女蹦蹦跳跳,用轻快的调子唱着—— “秋月兮,秋月兮,遥遥蟾宫星汉,佳酿一杯折心愿……” “一愿仙路漫,今夕长相见; 二愿知相意,年年岁岁惹相念……” 他死在了失去她的三千年以后。 但终于……可以回到过去,和他的婉婉一起度过他的十八岁了。 雨势渐小。 脚下的男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声息。 寂珩玉想了想,到底也没有直接离开,抬手往他的尸身上覆盖一捧土,随手弹去袖雨尘,转过身,赤红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重山。
第1章 105 桑离回到家果真看到了放在桌前的信件。 署名是司荼,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密密麻麻几页,写的多是在天阁的不快, 又大费篇章地控诉她近些年的音信杳无。 桑离对此感到好笑, 已经可以想象到神女在写下这些内容时的神情,一定是不忿又满含担心的。 桑离又翻过一页—— [神域耳目众多, 不便书信来往。随信的随音轴可便于传音。] 下面果真压着一个嫩黄色的小小卷轴。 卷轴一面呈纸质, 一面流转着淡蓝色的流光,她蘸了点墨, 试着在上面写下两个字——[司荼?] 字迹渐渐消失, 下一瞬, 空白处浮现出另一行小字。 [桑离?!!] 竟然真的能两方互通。 桑离讶然须臾, 回道“是。” 那边很快飘来她过于着急而显得龙飞凤舞的字迹:[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我和寂珩玉打听你的消息, 可你对此只字不提, 就连大师兄都没有透露一二, 害得我担心许久。] 漫漫一页浮现的都是她的话。 桑离先是感动司荼神女对她的关切, 接着就是奇怪:司荼和寂珩玉向来不和,可从口述来看, 似乎常有联络。其次便是沈折忧, 当日二人冲突颇深,以寂珩玉的性子, 断然不会留他性命。寂珩玉不提当日之事如何处理,桑离也没有过多细问, 听司荼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沈折忧还继续留在归墟? 既然如此, 灵族的事情为何迟迟没有传至神域? 思来想去,桑离决定试探一番。 [我多年没有回到归墟, 也许久没有见过沈仙长,不知他在归墟过得如何。] 司荼语气漫不经心地,[能如何,继续盯着寂珩玉呗,不过也没见他盯出个所以然,我看用不了多久,神尊就要把他换回天阁了。] 桑离握笔沉思。 看样子司荼对此真的是一无所知,如果沈折忧还留在归墟,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早就死了,寂珩玉不过是以书信的方式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假象;然而这个可能性很容易被勘破,以寂珩玉的性子,定不会如此贸然。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性,沈折忧还活着,也许是以另一种形式被寂珩玉软禁了起来,利用他天阁护法大弟子的身份当做掩护,从神域获得口信。 这么一来就能说通为何沈折忧明明和神域保持着联络,却没有透露出关于灵族的任何口风。 司荼又发来信息:[所以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桑离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司荼,七年对仙人来说并不算太过漫长,果不其然,她没有怀疑,转而又把话头牵引都二人的婚事上。 司荼:[近日九重天动荡,我也暂且寻不到合适的借口去下界,等过些日子,我再亲自给你挑选新婚贺礼送过去。] 墨黑的字迹似乎带有着温度,桑离莞尔,[阿荼有心了。] 司荼紧接着提醒:[对了,你告诉寂珩玉,让他小心一点。近些日子,道尊派遣各仙司前往上古时期遗留的秘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约莫着是用来对付寂珩玉的。] 桑离笑容转淡。 原著里似乎有这样的剧情发生,可惜她睡得时间太长,加之没有看过剧情,光凭好友口述,早就把那些仅剩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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