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婉有一本手记,是在她身死后,傅蓉微整理房间发现的。 也正是那本手记,有一味三吞云香,用久了可使男子精失化源。傅蓉微才意识到,平阳侯的子嗣不茂,大约是花吟婉的报复之举所致。 当年傅蓉微处境艰难,那本手记她不敢留,怕不小心被人察觉,令花吟婉留不住哀荣,于是混在纸钱中一并烧了。 傅蓉微现在有点后悔了,都怪自己当时脑子轴,只单独毁了那一页便是,何苦将那唯一的念想都撇了。 不过,那手记上的内容,她稍一回忆,还是能记起些许的。 有一味安息香,倒是格外有印象…… 傅蓉微回了府,还忍不住琢磨这件事,她心里存了疑便过不了夜,吃不香也睡不安稳,于是叫人请了太医来。 太医为她请了脉,叮嘱了几句日常保养,傅蓉微开口打听:“丁太医不急着走,请问你对香料可有研究?” “香料配方也多是参照药理所制,臣略通一二。” “那好。”傅蓉微道:“请太医帮我参详一个香料配方,白芷,乳香,沉香,安息香,小茴香……可能有稍许遗漏,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西域药草,叶尖猩红,丁太医可知晓这草药的来历。” 丁太医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听着像是寻常安魂香的配方,但那株西域药草却又不寻常,臣浅见寡闻,须回太医署查阅一番再给王妃答复。” 傅蓉微听到安神香,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神色冷淡地点头:“有劳了。” 丁太医也不敢耽搁,回了太医署,立马查阅了一些古树,又请教了几位前辈,才一脸严肃的回禀给傅蓉微:“王妃所形容的那种草药,确系产自西域,但书中没有详载它的名字,当地民间多俗称其为一点红,或者叶尖红。此药有剧毒,经炮制后可减缓毒性,但误服还是会伤及性命。” 有毒? 傅蓉微更是不明白十八娘弄这种东西做什么,她现在不是在为韫玉书院办事,就是在为姜煦办事。 想起那位从商道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 韫玉书院指定是用不上这种东西,那只能是供给姜煦的了。 傅蓉微心中存疑惑,却按下不提,次日再前往韫玉书院时,却没见着十八娘。 书院里的人说十八娘昨日黄昏时便离京了,归期不定。 而她院子里晒的那些药草和香料,也都不见了。 傅蓉微无奈,只怪自己晚来了一步,悻悻回府。她数着日子不久之后就是白露,镇守边关的姜长缨却在这个时候回京了。 傅蓉微得到消息,去前院拜见父亲。 迎春跟着傅蓉微绕过游廊,道:“主子,大帅和大夫人多年来感情甚笃,听前院的翠罗姐姐说,大帅每次出征前夕,无论身在何处,都会专门赶回家见一见大夫人,这个习惯二十余年都没变过。” 傅蓉微边走边道:“你成天就爱打听这些事,倒是年纪也差不多了,你在华京这么多年,有没有相中的郎君,说来听听,主子给你做主。” 迎春顿时哑口不言。 傅蓉微不肯放过她,打趣道:“怎么不出声了,羞的还是吓的?” 迎春只能回话:“奴没有相中的郎君,也不盼着嫁人,能在宅子里守着王妃办事,已是世上最好的日子了,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傅蓉微笑了笑:“……还是孩子气。” 迎春急着为自己辩驳:“并非孩子气,奴是深思熟虑过的!” 说着,傅蓉微到了前厅,挥手让她打住,进厅给姜长缨请安。 姜长缨笑着让她起身。 傅蓉微偷偷端详了一番,比起上次见面,姜长缨依然没见老,可见今年边关的战事并不摧残人。姜长缨屏退了左右和伺候的仆从,只留了自家人在厅内围坐在小几前,上面一座小泥炉煨着甜汤,屋里安静下来时,能听到咕哝咕哝的闷响。 姜长缨倾了一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递给傅蓉微道:“你郎君随着军报悄悄寄回来的东西,说是给你。” 傅蓉微接过来,见二老动作一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于是慢腾腾的解开了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把黄色的干花。 可傅蓉微捏着荷包可不止这点分量,继续抖了抖,调出来一个铜扣子,落在桌面上,清脆的弹了两下。 傅蓉微捏起这枚和铜板一样大小的铜扣,她心尖一颤,认得这是一朵水甘兰的形状。 傅蓉微收好了铜扣,捂在袖子里:“父亲这是要远征了?” 姜长缨转头盯着炉子上的甜汤:“此战凶险,须得我去接应。”
第148章 姜夫人才是最清楚, 每一次出征,爷俩都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次对敌, 他们面对的都是九死一生的凶险。 所以,姜长缨无论身在何处,一定要赶回来见一面妻子。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傅蓉微懵懂的捏着那枚铜扣, 还未能体会到其中深意。 姜长缨早就馋甜汤了,一直催着姜夫人开动, 姜夫人给一人盛了一碗甜汤。傅蓉微晓得夫妻间相处不易, 用了一碗甜汤, 稍坐了片刻, 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又一批粮草运出了华京, 傅蓉微往户部走了一趟, 秦禹正在理账。 秦禹要行礼, 傅蓉微挥手示意不必,她顺便瞧了几眼账本。 不得不说, 秦禹在户部,倒是把账理得非常漂亮,一条一列明晰清楚。傅蓉微见过从前记录军饷的账本,何止是一个乱字了得,简直是一团乱麻。秦禹就能给做的赏心悦目。 傅蓉微草草翻过了几页,将账本还给了秦禹。 秦禹道:“王妃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傅蓉微确实心情很好, 说话都是笑着的:“是不错。”她打量了秦禹一眼,道:“秦大人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趁我心情好的时候说?” 秦禹低头一笑:“王妃慧眼如炬,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 傅蓉微:“说罢。” 秦禹命人去拿了一本册子, 但册子不是重点,秦禹当着傅蓉微的面, 从里面取出了一沓纸。他叹了口气,呈上来:“王妃,您看看吧。” 傅蓉微一捏,这一沓约莫有十几张,她满腹怀疑地展开这一沓纸,入眼就是无比熟悉的字迹,出自姜煦之手,她看了几行,皱眉:“这是……借条?” 秦禹只说了一个:“是。” 姜煦写的借条,按的手印,盖得私印。十几张借条,每张万两白银起,债主各不相同,皆是那些西域小国。 秦禹见傅蓉微翻到了最后一页,温吞吞地说:“臣算了这笔账,一共是十六万七千六百两白银,都是咱们王爷一年间欠下的。” 傅蓉微把账单扬得哗啦啦响,怒问:“何时送来的?又是谁送的?” 秦禹忙道:“正是前几日,裴青将军亲自送来的,说都是一年期的借据,他和债主手里各执一份,到了年底要账的人就要来了,提前跟臣打个招呼,让臣好早做准备。” 傅蓉微:“咱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能还得起吗?” 秦禹道:“这……自然是困难啊。” 傅蓉微道:“我说呢,这一年里,带着兵东奔西跑,一个铜板也不跟家里要,那么省心呢,果然有鬼。” 秦禹道:“前段日子,我们与幽州的商税也敲定了,户部钱粮确实宽裕了不少,但年底之前是决计还不起这笔巨债的。王爷这个时候将这笔账摊开,想必是要臣想个解决的法子。” 傅蓉微从刚才起脑袋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停,到现在仍没停下来,叹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好法子?” 秦禹沉吟了一番,道:“王妃可还记得,封大人曾说过,先帝在时大梁与西域诸国的邦交仍旧作数……也就借条上这些债主,等年后他们将陆续派使臣前来朝贡,既然我们暂且填不上这个窟窿,不如想些别的办法,从长计议。比如说,对这些债主免除一部分岁贡呢?” 他一番话给傅蓉微指了个新的方向。 傅蓉微仔细思量了一番:“可行?” 秦禹道:“论理是可行的,不过也须得与他们的使臣好好交涉。” 傅蓉微火气慢慢的消了下来。 秦禹道:“待王爷得胜归来,一切便好谈了。” 傅蓉微与他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等姜煦彻底拿下北狄,对那些西域诸国就是最强悍的震慑,两朝交涉他们也能硬气许多。 秦禹道:“眼下最令人揪心的当属军政,王妃也不必在此事上太费心,一切再等等也不迟。” 傅蓉微把这一沓账单重新折好,还给了秦禹,尽量心平静气,临走前,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门前折回身问:“秦大人,你说这些借条是裴青送回京的。” 秦禹道:“是啊。” 傅蓉微:“裴青回来过?” 秦禹不明所以,答道:“是,就在两日前,裴将军亲自来的。” 傅蓉微表情不解:“……现在正是备战的关键时候,他特意跑回来送这东西?” 秦禹不能意会她突如其来的怀疑。 傅蓉微摇着头走了。 * 北狄的王帐里现在一团乱。 老北狄王快撑不住了,苟延残喘,两片肺喘起来跟破风箱似的,有上气没下气。 山丹王子把持朝政多年,距离大位就差一个名分了,但他却不敢让北狄王死。 当年北狄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屡屡进犯大梁的边境,而如今,形势逆转,守在门外虎视眈眈的人变成了镇北军。 北狄王一死,王帐必然会乱。北狄精锐现仅存三部。他们不尚血统,王的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山丹王子麾下的温度日部伤亡近半,早已失去了继位的优势。 现在只有保证北狄王不死,娜日泰部的公主才能顾念几分父女兄妹的情分,暂不发难。 王帐今夜血流成河。 山丹王子失去了右臂,单手蹭干刀上的血。他刚把北狄王那几个闹腾的妃子都杀光了。 浓郁的血腥都能吸引到百里外的狼群,可与王帐最亲近的娜日泰公主却好似睡熟了一半,始终不曾露面。 夜幕下的草坡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着绛紫的衣裙,遥望着东面火光冲天的营地。 “小公主,回帐吧,一会儿狼要来了。” 一个男子出现在小姑娘的身后,温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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