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馠都里的水多深啊,还没进宫呢,每走一步就是一个钉子。 有了傅蓉微递上去的两幅画,案子很快告破。 皇上的禁令没解,后妃仍在禁足中,但倒也没听说皇上另有追究。 死了一个歌姬而已,案子压在了皇上的案前,意思很明确,到此为止了。 春狩照常进行。 柳锦婳约傅蓉微骑马,傅蓉微说不会,柳锦画自告奋勇要教她,傅蓉微浅学了点皮毛,便跟在柳锦画的身后,开始绕着山道跑马。 柳锦婳跑的快,可傅蓉微不敢快,她溜着马散步,前面的柳锦画带着丫头越跑越远,慢慢的就见不着影了。 傅蓉微无奈停下来,让马儿吃草。 山间幽静,春寒料峭,一动不动呆久了有些冷。 傅蓉微不想往山上走了,决定在此等着柳锦婳下山。 谁料,忽然之间,天上乌云密布,炸起一声爆雷。 雨来了。 傅蓉微手忙脚乱牵着马到树林里避雨。 可这匹千挑万选的温驯小马在这个时候惊了,蹄子乱刨,掀翻了傅蓉微,长嘶一声,就跑了出去。 傅蓉微摔了一身的泥也顾不上,刚往外追了几步,只听一声破空的箭响,她的小马应声而倒,鲜血喷涌。 看见箭和血的那一刻,傅蓉微僵住了,眼前复现的是当年馠都城破,皇宫沦陷的惨象。 马蹄声滚滚而来。 傅蓉微猛地回神,往齐人高的草里一滚,藏住了身体。 造反了。 傅蓉微不知道其他地方怎样,她只知道荒山野岭,她的命难保了。 对了,柳锦婳呢? 军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围场,所有官员和家眷都撤回了行宫,四处乱成一团,尤其是女眷,实在安抚不住。 蕊珠长公主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柳家小姐,一个是傅三姑娘。蕊珠长公主惊问:“人呢?” 正这时,柳锦婳被禁军带了回来。 柳锦婳脸色苍白,跪在长公主身前:“傅三姑娘还在山上,殿下,怎么办?” 傅蓉微所在的那座山,正是兵变的起始地,一整座山几乎都被叛军占领了,柳锦婳跑马不走回头路,她从另一侧下山时,正好碰上了前来救援的禁军。 可傅蓉微还留在了山上。 蕊珠长公主颓然叹了口气:“完了,不成了。” 傅蓉微趴在地上,用杂草盖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一动就真完了。 大梁朝文强武弱,馠都尤其是个缺少阳刚的地方。 但今日不同往日,姜大将军回都述职,姜长缨在,姜煦也在。 姜长缨守行宫。 姜煦领了军符,带亲兵突围,回营调兵。 山间的兵马来回巡走。 傅蓉微捂着嘴巴,连咳嗽都不敢。 雨停了,在傍晚,傅蓉微趁着夜色昏沉,露出眼睛,呼了一口气。 好安静。 风拂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一片安静中。 傅蓉微的胳膊被人踩了一脚,也不知是个什么分量的人,傅蓉微只觉得像个铁墩墩砸下来,当即骨头里听到了脆响。 那人脚步一顿。 傅蓉微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脸上的杂草被人拨开。 傅蓉微视线模糊,看到了一个全身漆黑的人。 那人看了她一眼,向后打了个手势,又叫来了许多同伴,他们围着她蹲坐了一圈,最后叫来了一个人,可能是他们的头,因为他们都跪下行礼了。 行的是军礼。 最后这个人低头看她,傅蓉微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双眼。 姜煦拉下了黑色的面罩。 傅蓉微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食指抵在唇上,意思是她不会出声,请他们放心行动。 姜煦摸到她伤到的地方,一摁一捏。 傅蓉微唇边溢出一声□□,又咽进了嗓子里,一张脸全无血色,唯独唇侧蜿蜒出一道血痕。 她把自己咬破了。 姜煦没有扔下她立刻走,而是就地取材,捡了两根树枝,将她的胳膊断处缠好。 傅蓉微总算知道他们分量为什么重了,因为身上穿的都是黑漆漆的铁甲。 姜煦给她包扎完,一根手指笔直指向地面,示意她原地带着别动。 傅蓉微点头,挥手驱赶他们快走。 姜煦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边的月亮完全弹出了头。 傅蓉微算不清时辰,便盯着月亮,看它在天上的移动轨迹。 月亮从一棵树的梢头挪到了另一棵树的梢头。 山上某个地方骤然起了冲天的火光。 马蹄声,兵戈声。 月亮好似被这杀伐吓到了,又躲进了云层后,但是火光比它更明亮,照得山上无处藏身。 叛军的老窝被姜煦带人偷偷断了。 残兵开始四处逃窜。 傅蓉微看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朝这边来了,心道不好。 可能还要被踩。 踩一下事小,万一叛军反手一刀把她杀了才更要命。 世上总有些难是避不开的。 比如傅蓉微现在就想不到好办法避难。 马蹄声从那群叛军身后赶上来。 追兵一刀一个砍翻了逃窜的叛军。 有一匹马奔至她的身边,马上人身手捞她坐在身前,一路狂奔向山顶。 傅蓉微从齿缝中出声:“姜煦。” 姜煦的铁甲贴着她的身体,又冷又硬,他的声音也是如此:“他们早有准备,刚才烧的是个空营,里面没多少人,我要杀上山顶,委屈你了。” 傅蓉微道:“不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姜煦是没办法了,才带着她一起上山,否则,单留下她在那里,一片乱局中她必死无疑。 姜煦把自己的面纱摘了递给她。 傅蓉微用它遮住自己的脸。 姜煦一马当前。 他的亲兵很快追上来,与他并行,喊到:“少将军,把人交给属下吧。” 姜煦没犹豫,单手环着傅蓉微的腰,将她送了过去。 坚硬的铁甲硌在她柔软的腰上,傅蓉微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想起当年她从城楼飘摇而下时,他的臂膀也是如此坚硬可靠。 傅蓉微换到了另一人的马上,忽感心里一片忐忑,俯身抓紧了马鬃。 叛军的主力兵马正在山顶严阵以待。 傅蓉微感觉到温热的血往身上溅,怎么躲也躲不掉。 副官带兵只负责清理余孽。 等他们赶到山顶时,姜煦已经差不多收拾完了。 可还差一点。 姜煦下马扒了这群叛军的甲,搜索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傅蓉微被人扶着下马,她拒绝了副官的搀扶,独自朝姜煦走去,在几步之遥外,眼睁睁看到有个人没死透,挣扎着爬起来,猛的扑向姜煦。 姜煦正站在崖边。 叛军这一扑,两个人直挺挺的倒下去。 傅蓉微才是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本能的奔上前,抓住了姜煦的手,伏在嶙峋的崖边,撕心裂胆地吼了一声:“姜良夜!” 姜煦一脚踹翻了拉他坠崖的人。 那人惨叫着跌进了深渊。 傅蓉微撑不住他们的重量,却宁死不肯松手,整个人一摇晃,也跟着栽了下去,身后赶上来的亲兵抓了她的一片衣角,撕裂了她本就单薄的春衫,也没抓住两个人。 “少将军——” 傅蓉微在惊呼中止住了下坠。 姜煦用随身的匕首插进了山体,救了两人的命。 傅蓉微挂在姜煦的臂弯处,喘息着。 姜煦环顾四周,找到了能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洞,他踩着山石,借力跃了过去,将傅蓉微放下来。 傅蓉微雪白的臂膀露在外,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 姜煦解下了铁甲,再脱去内衬,搭在傅蓉微身上。 傅蓉微眼前恍惚,轻声问:“结束了吗?” 姜煦蹲坐在她身边,靠着山石,冷声问道:“傅三姑娘,你刚刚叫我什么?”
第35章 傅蓉微听他这么问, 认真回想:“我刚刚叫他什么了?” 可能是受伤了,脑子转的慢,聪明如她, 好似过了几个时辰才回过味来。 姜良夜。 她喊错了。 姜煦如今年不到二十,还没有表字呢。 良夜这二字是未来圣上所赐。 只有她知道。 傅蓉微没觉得问题有多严重,疲惫的“啊”了一声, 说:“许是喊错了,少将军听着像什么?” 说着, 她就要去摆弄自己的胳膊, 伤口以下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现在更担心自己的这条胳膊是否会废掉。 姜煦死死的盯着她, 直到一双眼睛泛起了血丝。 傅蓉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姜煦向后撤开了身子, 没答话。 傅蓉微说:“那个……你们军中人是不是会接骨, 就是咔嘣一下, 骨头就接好了。” 姜煦侧身对着她,说:“那是治脱臼的, 你这是断了,接不好,得军医来治。” 傅蓉微意识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不太好意思的哦了一声,说:“我不懂你们打仗的事。” 姜煦回了一句:“您不用懂那些。” 傅蓉微听着这话跟往常不一样,仿佛格外尊敬了些, 倒也没多想。 姜煦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发到半空中, 说:“他们会来救人的。” 很快有绳子从上面垂下来。 姜煦把绳子系在她的腰上, 生怕这样还不保险,硬是把人护在臂弯里, 稳稳当当的送了上去。 傅蓉微对每一个拉她的人都诚心道谢。 常年驻北的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很少接触这样娇软的千金,接连不好意思的退开了。 姜煦吩咐亲兵:“交代下去,不许乱说话。” 然后,他对傅蓉微道:“你这个样子,回去少不了闲言碎语,先跟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傅蓉微很感激。 叛军悉数被缴,军报先一步传回行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行宫里也恢复了正常。 傅蓉微身上裹着姜煦的衣服,被人一路送进了姜家的院子里。 姜煦没有亲自送她,一是因为他身上有很多眼睛盯着,二是他回行宫的第一件事必须亲自面见皇上。 姜夫人见自家兵带回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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