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感受到了他的用力,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心想,他一点也不像太阳,而是历经一轮轮的阴晴圆缺依旧莹润的月。 迎春放轻脚步,上前掩了窗,守在外面看着不许人打扰,直到晚间桔梗熬了药端来,两人敲响了房门,听到了一声嘶哑的回应。 进屋后,发现两个人各自在安静的看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迎春不由得咋舌。 傅蓉微放下书,眼睛还是红的,盯着姜煦服药。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炸响,璀璨的烟火映亮了半个夜空。 傅蓉微站在窗前张望。 姜煦道:“馠都的戏场开了。” 重阳前后,为了张扬我朝的风范,迎接各国使臣,城门附近摆了十里戏场。 姜煦道:“时候还早,想去瞧热闹吗?” 十里戏场,傅蓉微从前只听说过,没亲眼见过。 可能是今天哭过一场,傅蓉微懒懒的,不愿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她点头说:“想。” 姜煦拿过一件荔红的斗篷披在她肩上,牵起她的手,说:“那我们出去看。” 傅蓉微脸上的妆已淡了,却也不在意,素净的出了门。 随各国使节一同到馠都的,还有一些商队,他们带了许多外面的好玩物件,看上去十分新奇可爱,当街摆了摊,任由客人挑选。 一年一度难得的盛景,不少贵人们也都来了,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占了一多半,笑闹声到处都是。 姜煦在脸上戴了个白狐面具,顺手给傅蓉微脸上也扣了一个。 他秘密回京,是不方便在市井中透露身份的。 傅蓉微的目光在两个狭长狐狸眼打转,显得格外风情潋滟。 烟花放完了,但夜并没有因此沉寂下来,街道两侧挂满了精致的琉璃灯,映照在西域各种颜色的宝石上,晃得人眼花缭乱。 姜煦挑挑拣拣,选了一支花里胡哨的宝石簪,戴在了傅蓉微的头上。 傅蓉微摸了摸那一把细碎的宝石坠子,不是她所喜欢的样式,正打算摘下,旁侧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只簪子我相中了,烦请您二位让给我!” 好骄纵的口气。 傅蓉微竟从中听出了几分耳熟,转头一看,是蓉珍那张脸,久违了的二姐姐。 戏场上看见蓉珍不是稀奇事。 侯府的女儿们,除了傅蓉微,其他几位都不曾错过这每年的热闹。 既然蓉珍在此,那么主母张氏和四妹蓉琅也应该来了,傅蓉微环顾了一圈,却没瞧见她们的身影。 倒是蓉珍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同样戴着一张面具,是个红脸獠牙鬼,正盯着傅蓉微和姜煦。 傅蓉微当即改变了主意,这支簪子她要了。 同一个屋檐下的姐妹,彼此实在太熟悉,傅蓉微不想被认出,所以没出声,身形一闪,躲到了姜煦身后。 而姜煦盯着那个红脸獠牙面具的男人,眼睛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傅蓉微尚不解。 下一刻,红脸獠牙的男人一开口,便明白了。 ——“无妨,一支簪子而已,既然这位姑娘喜欢,尽管拿去便是,毕竟先来后到,是你们先拿到手的。” 是萧磐。 是傅蓉微一听就能认出来的嗓音。 蓉珍还和他搅合在一起难舍难分呢! 姜煦略压低了声音,改变了以往的声线,低沉道:“原来公子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啊……既如此,也克制一下自己,少觊觎不属于你的人,想多了,难免徒增伤感。” 姜煦一戴上面具,攻击性陡然凌厉了许多。 萧磐被他狠刺了一下,笑了笑,不说话。 蓉珍回头嗔怪地跺了一下脚。 萧磐软下了态度,轻哄着:“乖,听话,别闹。” 那一瞬傅蓉微庆幸他带着面具,否则那嘴脸简直要把人恶心到吐。 萧磐上前几步,靠近姜煦的身边,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公子还是回府好好养伤吧,两天后一场硬仗,要看真功夫的,别到时候像个软脚虾,帮不上忙还惹人笑话。” 姜煦不甘示弱,轻描淡写地回击了一句:“那我祝你活着。” 萧磐与他擦肩而过,脚步不曾停留。 蓉珍也顾不上抢簪子了,提着裙摆碎步小跑追了上去。 傅蓉微和姜煦逛了个意兴阑珊便回府了,傅蓉微记得方才萧磐说过的话,道:“两天后?” 姜煦解下两个人的白狐面具,并排放在桌上,说:“两天后的夜宴,是我们商定好的时机。” 皇家夜宴的场合不适合女眷露面。 傅蓉微道:“我在府里等你。” 姜煦说:“守好门窗,我给你留了人。” 傅蓉微体会到他话中言之不尽的牵挂,道:“你放心去吧,我都晓得。” 姜煦的身体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他拿起架子上那张轻便的骑弓,尝试着拉了一下弓弦,慢慢搁了下来。 他在府中静养了一日。 朝会那天一大早便轻装进宫了。 傅蓉微在天刚亮时起身,心不在焉的熬着时辰,直到夜幕降下,府中掌灯。 姜煦留在府里的人开始陆续守在院子周围。 傅蓉微吹熄了灯,坐在黑暗中等消息。 宫里正当热闹。 阿丹国使者今晨上殿叩拜时,献上的贡物果然不见了最宝贝的金缕玉衣,使节当庭请罪,言辞恳切,皇上为了彰显大国气度,并未真正降罪,背后交礼部传了几句话,好让他们心里有数。 夜宴时,皇上借口身体不适,见不得风,没能现身斟酒共饮,而是在宫殿里遥观。 阿丹国使者在夜宴上请见皇上,说是还有一宝物要进献。 内监回禀了皇上。 皇上很快传了诏,宣阿丹国使者带着所谓的宝物进宫殿。 姜煦蹲守在房梁上,架起了手里的机关弩。 阿丹国使者托着一个雪白的盒子进殿,最后面跟着四个强壮的大汉,姜煦一眼认出,是他夜探驿馆那天,围攻他的四个高手。 萧磐扮做皇上的模样,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前垂下了纱,他咳了几声,像是真的受了风寒,嗓子也低哑了几分,道:“是什么宝贝,呈上来给朕瞧瞧。” 那四位高手上前,接手了盒子,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守在殿前的两个太监拦住他们的脚步,上前接了盒子,转身呈进了纱帐。 姜煦歪了一下头,看着那雪白的盒子缓缓打开。 一阵啾鸣。 一黄一白两只小鸟仅有成年人拳头大小,振翅从盒子里飞了出来,两只鸟之间用红线互相拴住了爪,只能互相缠绕着,飞不高。 萧磐愕然:“这鸟……” 他刚一放松警惕。 一个太监笑着上前托了一把。 两只看上去温顺可爱的小鸟骤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太监,瞬间一声惨叫。 太监捂着两只眼睛,指缝渗出了鲜血,倒在地上。 姜煦扣动机关,两根弩箭一前一后紧咬着射了出去,当场将那两只鸟毙命。 ——“护驾!” 殿外沸了起来。
第90章 训练有素的禁军瞬间涌入了殿中。 那位啄瞎了眼的小太监被人扶了下去。 姜煦在房梁上转了个身, 眼尖看见那位使节喉间滑动,似乎是咽下了什么东西,姜煦扑身下去, 掐住他的喉咙,一膝狠狠地顶在他的膈下,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颗漆黑的药丸从他喉中滚落了出来。 见事拜吞药自尽的使节不止这一个,然而姜煦分身乏术, 也只顾得上救下这一个。 殿前这几个不会功夫的使节接二连三的倒下, 很快便七窍流血, 抽搐而亡。 那四个身强体壮的高手还想再搏一回, 四枚回字镖旋向了纱帐里的身影, 萧磐侧身一闪, 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用随身的折扇将锋利的镖依次打落。 他们眼见大事去矣。 禁军手持刀戟,把人死死的押在了殿下。 姜煦把手下擒住的人交了出去, 有些嫌弃的眯了下眼。折腾了好大的阵仗,结果就这? 说不清楚这一下子到底是高估了对方,还是低估了自己。 萧磐的衣裳上擦破了一个口子,但并未伤及身体。 皇上露面,当庭便审。 ——“你们阿丹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刺杀朕?” 使节被押上前, 他低头呜咽着说不出话。 皇上喜怒不形于色,平和道:“朕大梁朝的兵马即刻便会指向你们阿丹, 今日暂且饶你不死, 回去复命吧。” 唯一活下来的使节头叩在地上不肯起,久久之后, 他才泣出声,哭到:“陛下……我们阿丹早在两个月前就被北狄攻破了王城,阿丹皇室现在俱已成为北狄的俘虏,臣等不得不依他们的吩咐,否则吾王命休矣——” 皇上拍案而起。 这一嗓子,不单皇上和萧磐震惊,姜煦的脸色也变了。 北狄攻占阿丹,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被瞒得死死的,姜煦守在华京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皇上凝重起来:“你仔细说。” 阿丹使者从两个月前的那场暴动开始是说起,祸事出在他们王廷内。半年前,老国主新纳了一个年轻的姬妾,是从外面花街柳巷领回来的女人,身份不干不净,与北狄有瓜葛,把老国王的身体给耗垮了,又挑起了几位王子之间的争端,当王廷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北狄的游骑趁虚而入,躲过了沿路的盘查,直入王廷,控制了尚在病中的老国主。 两个月前,他们前往大梁朝贡该启程了,北狄便给了指令,要他们照做。 姜煦问道:“带兵攻入你们王廷的人是谁?” “北狄的山丹王子。” 还是不对。 姜煦道:“你们朝贡经过我朝边防的那天,北关有一段岗哨遭到偷袭,附近一整个村子的人被屠光,我至今仍然怀疑北狄人借机混入了你们的使节中,他们人到底在哪?说!” 许是事败以后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阿丹使节痛快的招了:“北狄有一骑精锐随我们一同进了关,由山丹王子亲自率领,他们谨慎得很,怕泄露行踪,所以进关之后,当夜便与朝贡的队伍分开,他们扮成了沿途的商队,一路跟着我们到了馠都。” 姜煦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皇上唤了他一声:“阿煦。” 姜煦望向皇上:“陛下,臣恐怕他们会别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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