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听话的去回了,不一会儿,又带回来一张新的拜帖,这次是写给傅蓉微的。 傅蓉微闭眼沉吟了半刻,命人把萧磐请进门了。 桔梗上前给傅蓉微披了一件外袍,重阳节后天又冷了几分,稍不注意便容易受凉。 傅蓉微待客潦草,既没有前去花厅,也没有命人备茶,就在廊下见了萧磐,脸色也没多好看。 萧磐第一句话是:“三姑娘昨夜受惊了。” 傅蓉微道:“那还不至于。” 萧磐道:“我来找姜煦,既然他不在,与你说也是一样的,昨夜城门外的暴动已经查清了,有人在街上洒一些精致的糖,里面掺了一种可致人幻觉的迷药,那些吃下糖果的百姓们在药劲下,闹得无法无天,再加上有猛兽冲撞,酿成了大祸。” 傅蓉微原还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听萧磐这样一说,也串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明白了。 她皱眉问道:“昨夜百姓们伤得重吗?” 萧磐道:“死的死,伤的伤,有丧命于那只黑熊掌下的,有意识模糊下互相刺伤打伤甚至踩伤的。” 傅蓉微难得与他平和的说上两句话,她想到一件事:“恐怕不止寻常百姓吧,城外十里戏场,少不了那些世家勋贵。” 萧磐道:“三姑娘心思缜密,确实伤了一些贵人,此事本没那么容易善了,不过……”他看了一眼外面一行行的尸体,说:“该死的也都死了个差不多了,还能怎样呢?” 外头已经备好了车,他们一趟一趟将尸体往车上抬。 傅蓉微道:“昨夜北狄的山丹王子在将军府露了面,他的部下几乎全部折损在这,但他本人侥幸逃了,阿煦已追了出去,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萧磐站在她旁边,笑了笑,道:“昨夜宫里也凶险的很,你知道吗?” 傅蓉微反应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道:“皇上可还安好?” 萧磐道:“皇上无恙,代替皇上接待阿丹使臣的人可是我。” 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 傅蓉微猜到他的心思了,偏不肯让他如愿,故意道:“王爷一腔忠勇真令人感佩。” 萧磐嘬着牙,忍了半天,心道算了。 傅蓉微见他没话说了,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多事之秋,王爷想必也不得闲吧。” 萧磐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傅蓉微在家里心神不宁的等着。 一天,从白天到黑天再到次日黎明…… 两天了。 继续等,第三天,第四天。 时间越长,反而把傅蓉微心里那点焦躁给耗干净了。 她整个人平和了下来。 等这场风波稍平静了一些,颍川王妃递了请帖,邀请傅蓉微过府一聚。 傅蓉微走在街上,看见许多府门口都挂了白幡和灯笼。 地上堆落的厚厚一层纸钱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一年过去,颍川王府园子里花草又葱郁了不少,葡萄架下多了两只猫,一只黑狸,一只黄狸。 两只猫悠闲慵懒。 林霜艳好似也养得柔润了些。 傅蓉微与她坐在葡萄架前。 林霜艳道:“早就听说你回馠都了,可一直没有机会见,你不是在宫里伺候德妃,就是搅进了各种危险里玩命……真是命大,一通折腾下来,还能好端端坐在我眼前呢。” 傅蓉微点头承认:“命大是真的,刚碰上个阎王,能活下来不容易……你没去城外戏场凑热闹啊?” 林霜艳道:“没那个兴致,却也正好躲过了一劫。”她打量着傅蓉微的脸色:“不过你看上去挺舒心,华京那个地方……也罢,你舒心就好。” 傅蓉微笑了笑,这一笑,才算是发自真心,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你呢,独自守着这么大一个王府,舒心吗?” 林霜艳头靠在摇椅上,喃喃道:“何止舒心,简直神仙日子,我家王爷见着怕是要骂我快修炼成猪了。” 守着旧人旧物难免睹物思人,时间一长,要么淡忘,要么深陷其中辨不清真实虚幻。 傅蓉微觉得林霜艳可能是后者。 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如真似幻的美好梦境,沉迷在其中,不愿清醒。她躲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由外面闹翻了天,也不关她的事。 傅蓉微道:“给我聊聊这一年里馠都发生的事情吧。” 林霜艳一瞥她:“有几桩热闹,我说给你听……哎,你亲爹又纳妾了,你知道这事儿不?” 傅蓉微眉头一紧:“什……什么?” 林霜艳挺来劲,腰都直起来了:“一个茶楼说书人的孙女。平阳侯那天在茶楼门口惊了马,那马蹄子不小心踢着了过路说书老头的脑袋,那老头年纪也大了,哪里经得住这一踢,当场毙命。平阳侯心中有愧,便给了那孤女一些银钱安葬老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没打听到,反正那姑娘一个月后就被你爹抬进了门,贵妾呢。” 傅蓉微自从回到馠都,还没回娘家呢。 侯府里也没人来递话,索性她就离得远远的,不料府中竟出了这样的热闹。 林霜艳啧道:“你那个死爹啊,听说玩得可花着呢,我家那几个小伶人去伺候过几回,说是光天化日在园子里就撕扯衣裳。” 傅蓉微眼里情绪一言难尽。 她出嫁以后大有与侯府划清关系的意思,再也没回家看过一眼,侯府也知趣的没有来烦她。 傅蓉微唏嘘了一阵,没太往心里去,侯府里的家长里短、鸡飞狗跳都已与她无关了。 “你听说过术士吗?”傅蓉微向林霜艳打听。 “术士?”林霜艳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听这个话,傅蓉微便知问对人了。她道:“我好像见到了一个。” 林霜艳笑了笑,不以为意:“江湖骗子吧,真正的术士可不是街上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碰见。” 傅蓉微托腮道:“好姐姐,你给我讲讲。” “术士,那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巫术,相术,医术无一不通,是最近于神道的人。早几百年前曾盛行过一朝,很受帝王的重用。但据我所知,现在所剩不多了,更像是传说里的人物。” 林霜艳说:“现在外面自称术士的,一百个里面找不出一个真的,都是招摇撞骗的半吊子,真正的术士自古都是护佑真龙现世的……你呀,长点心吧。” 傅蓉微的指甲用力掐进了掌心。 林霜艳越是这么说,越是坐实了肖半瞎的术士身份。 护佑真龙现世…… 那岂不是正好跟造反的萧磐对上了? 同时那是不是意味着,萧磐篡位已是冥冥中注定的结局,不可扭转?
第92章 傅蓉微越想越觉得有种无力之感。 明明已知结局, 明明是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可她逆着潮水发现并不能拦下什么。 日出东方,万川归海, 在大势面前,她妄图扭转局势的想法简直不自量力。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林霜艳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南越的七皇子被下狱了,你听说了吗?” 傅蓉微万分惊愕:“什么?怎么回事?” 林霜艳成天大门不出, 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她说:“封子行昨日刚来过, 是他告诉我的——戏场上那些糖果子经过查验, 里头掺杂的药与当初静檀庵所用的是同一种, 皆来自于南越, 服下可致幻影重重, 神昏不清。胥柒已经被大理寺扣下待审了。” 傅蓉微冷不丁想不明白了。 前些日子, 胥柒帮忙解了姜煦身上的毒,皇上已当面承诺, 允胥柒重归故土。 胥柒有什么道理在这种关头犯禁? 傅蓉微提出怀疑:“药虽出自南越,可也不能证明就是胥柒下的手吧?” 林霜艳摊手道:“所以还没定罪,正在审呢。” 傅蓉微忙追问:“审到哪一步了?” 林霜艳一手搭在扶手上,侧头直视傅蓉微的双眼,问道:“你想插手这件事吗?” 傅蓉微对上她那并不单纯的眼神,本能的燃起警惕, 心念急转,想通了某种可能。傅蓉微轻轻一点下巴, 道:“是你想让我插手?” “是。”林霜艳实话认了。 傅蓉微平静地问:“为什么?” 林霜艳道:“因为我和封子行怀疑其中有萧磐做的手脚, 并合理推测,他的意图不单纯。” 萧磐就是林霜艳的眼中钉, 肉中刺,提起萧磐,林霜艳便恨不得将其扒皮挫骨,恨这个东西,一向越酿越深,新仇旧怨叠在一起,林霜艳为了给丈夫报仇,会不惜一切抓住每一个可能送他下地狱的时机。 林霜艳今日下帖请她来,真正目的就是为这了。 她想拉傅蓉微共谋。 傅蓉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瞬间便跨上了林霜艳的贼船,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与封大人见一面?” 林霜艳从摇椅上起身,道:“现在即可,请少夫人移步书房详谈。” 傅蓉微跟上林霜艳的背影,道:“与王妃谋事,当真是爽快利落。” 林霜艳:“先布置好酒菜,再请客人上桌,是我的诚意。” 傅蓉微终于见到封子行了。 年轻的翰林院编纂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傅蓉微没能从他脸上看到熟悉的沉默隐忍的气质。 与上一世大不相同了。 封子行起身拱手:“姜少夫人。” 傅蓉微躬身福礼:“封大人。” 林霜艳掩上了房门和窗户。 傅蓉微与封子行各自落座。傅蓉微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了正事,问道:“封大人常伴皇上左右,敢问皇上对此有什么倾向?” 封子行提前打好腹稿的寒暄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林霜艳用眼色示意他:“直说吧。” 封子行才道:“皇上的态度很模糊,大理寺卿向皇上回禀此事时,正好我也在,皇上很平静,没有震怒,也没有惊愕,只简单吩咐他们细查。” 傅蓉微眉头蹙了起来。 她思量了片刻,道:“萧磐有没有为了此事向皇上进言?” 封子行回答:“没有。” 胥柒与萧磐交情匪浅,人尽皆知,他们常常同进同出,有时甚至起卧都在一处。如今他身上招了腥,萧磐一句话不说,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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