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都没那么真,你们还信不过我么?我都亲眼见了,那真是一幅好绣品,我有生之年就没见过这么出色的。”王鸿信感慨道。 王杨氏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继女明明被她养废了的啊,为什么突然争气起来? 王美凤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她坚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哪怕是亲爹说的,她也决定暂时先打个问号。 “爹,要不然明天我们去瞧瞧大姐?顺便问问她。”王美凤建议道。 “嗯。”王鸿信抚着胡须,点头赞同,“是该去瞧瞧她。自从她嫁了人,我们还没去过亲家家里呢。” 这一夜,王家三人都没睡好。王鸿信是激动得睡不着,母女俩的心情就要复杂多了。 次日,用过早饭,王鸿信去酒楼里上了半日工,特意跟东家告了半日假,提前收工回家,又去街上买了些体面的礼,带着妻女去了卢家。 彼时阿真刚午歇醒来,听说娘家人来了,顿时轻笑出声。 倒是卢运有些惊奇,对她道:“自打我们成亲以来,这还是岳父头一回上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听说了我能卖绣品挣银子,这才上门来讨好,指望我多帮扶娘家呢!” “那你要帮么?”卢运随口问道。妻子挣下的银子,要怎么花是她的自由。 “不帮!”阿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接着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提醒道,“你也不许对他们太好。把他们当成普通亲戚处着,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我那继母和妹妹,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当然,我那个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卢运皱了皱眉,不是因为阿真大逆不道的话,而是在心疼她。 他转身抱了抱阿真,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 堂屋里,卢氏正在待客,嘴上非常热情:“亲家,亲家母,稀客啊,快请坐!”接着又一连声地吩咐丫头上茶果。 须臾,上好的茶水、点心和果子,一碟碟端了上来。 王鸿信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再看看忙碌的丫头,心想卢家果然富裕起来了,这都是托了他女儿的福啊! 王杨氏心里酸得直冒泡,还要耐着性子跟卢氏寒暄:“早就想过来瞧瞧亲家母了,只是家里事多,忙乱着呢,这才抽出空来。” 卢氏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王美凤,笑着问王杨氏:“这位就是你的小女儿吧?长得果然很标致。” 王美凤闻言害羞地低下了头,眼神却一直瞄向门口,心里盼着阿真出现。 阿真没有叫她等太久,很快就和卢运一起过来了。 卢运见过岳父岳母,然后坐下来陪岳父说话。 王鸿信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最近功课忙不忙,然后就闭口不言语了。 他心里不太看得上这位女婿。现如今读书人并不稀罕,真正稀罕的是那些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的。 王鸿信当年也上过几年学堂,不然也做不了账房这份活计,所以他并不曾因为卢运读书人的身份就高看他一眼。 城里的读书人多了去了,能中举的才几个?即便卢运撞了大运,考上秀才,那也只是勉强能养家糊口罢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更不必说他现在还不是秀才呢,只是区区童生而已。 卢运看出岳父不耐烦和他应酬,因此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喝茶。 阿真坐下来,笑着看向王杨氏:“你们怎么来了?” 王杨氏不好意思说自己上门的目的,免得继女以为自己不相信她。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丈夫一眼。 王鸿信收到她的眼神,沉声对阿真说:“难道我们还不能来了?” 他是她爹! 阿真板着脸道:“昨天你才骂了我娘,今天上门是特意来道歉的吗?” 卢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生怕儿媳妇因为是晚辈会吃亏,忙道:“亲家,不是我说你,亲家母都仙去多少年了,你也积点口德,满天的神佛都在看着呢!” 她和王鸿信是平辈,谁怕谁啊! 时人敬畏鬼神,轻易不会对死者口出狂言,就怕夜里对方会找来。王鸿信被数落了,也没脸反驳,脸色微微泛起红来。 王杨氏见状,忙替丈夫解围,赶紧将话题移开:“阿真,你爹担心你,怕你在外边上当受骗,特意去绣庄问了问。果不其然,还是你能干,如今都能卖绣品挣银子了!只可惜我没福气,不能亲眼看一看。” 卢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瞧我身上这件,就是阿真亲手做的,如何?” 之前卢氏担心阿真太过辛苦,不要她给自己做新衣,阿真还是连夜给做了一身,卢氏喜欢得很,恰好今天穿在身上的。 王杨氏仔细打量卢氏身上的衣裳,料子上等,针脚细密,剪裁也非常合身,袖口和衣领处绣着吉祥云纹。 她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刺痛。她养继女这么多年,连块破布头都没得过,卢氏凭什么? 王美凤也在盯着卢氏那一身看。 她从八岁起就开始拿针,到现在不仅会做衣裳鞋袜,绣帕子也不在话下,自然是有一些眼力的。 她自诩针线活儿不错,但也没好到能卖出去换钱的地步。 她不得不承认,大姐做出来的衣裳确实比自己做的好很多。 这怎么可能呢?大姐在娘家的时候,明明连针都没拿过,就连她的衣裳破了,都是自己帮忙缝的! “大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王美凤忍不住发问。 阿真似笑非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们?当年我想学,可是娘不许,于是我偷摸着自己学了。” 王杨氏整个人还有些呆滞,闻言傻笑一声。她不愿把自己那些阴暗的心思暴露人前,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 卢氏却不肯放过她。只见卢氏皱眉道:“以前常听人说你是个极贤良的,又养了一个好女儿。”说到这里,卢氏看了一眼王美凤,她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卢氏接着又道:“她在外边的名声素来极好,人人都夸她端庄大方,贤慧懂事,精明能干。我倒是觉得,我儿媳也不差!光是这一手巧活儿,就强过旁人千百倍!也不知她以前那些恶名,都是谁传出去的。” 她这话就跟指着王杨氏的鼻子骂也没什么区别。 阿真轻笑一声:“可不是。以前我想学针线活儿,娘偏偏不许,还说什么将来我一定会嫁进大户人家,使奴唤婢,没必要自己动手。到了美凤这里,她就不这般说了,只会督促她该学的都要学起来。”
第47章 听了阿真的话, 王鸿信若有所思地看向王杨氏。 他曾进过学堂,又在酒楼里做账房这么多年,并不是一个蠢的。以前没发现这一点, 是因为不在意家里的这些琐碎小事。他对续娶的妻子印象极好, 外边人人都夸她是个贤良的好后娘,所以他便放心把两个女儿的教养都交给她。 如今再看,他这位继妻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不过那又怎样?就算他心里对王杨氏有气,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责骂她。 于是,王鸿信收回视线,低头喝茶。 王杨氏跟他成亲这么多年, 对他十分了解, 一看便知丈夫恼了自己, 只是现在不便发火罢了。 王杨氏顿时如坐针毡,强行替自己解释道:“阿真,你误解我了, 你们都冤枉我了!” 说着,她落下两滴眼泪,委屈道:“继母不好做。对着继女,那是轻不得,重不得, 既不能打,又不能骂,我心里也苦啊!我嫁过来时, 你才一点点大,你扪心自问, 这些年我饿着你了吗?冻着你了吗?为了你,我真是操碎了心。当年我不叫你碰针线, 是不想你受伤。你想想,万一你十个手指头都戳得血淋淋的,被旁人瞧见了,那我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呀?” 王美凤见不得自己的亲娘落泪,她也跟着难受起来,眼眶都红了:“娘。” 王鸿信闻言,忽然又觉得妻子说得也有她的道理,心里的怨气顿时就散了。他抬起头,冲着妻子轻轻点了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下轮到卢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不过想到对方是客人,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真突然开口道:“难为你了,口口声声说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为何我跟美凤的名声却不一样?” 王杨氏得到了丈夫的谅解,立刻就挺起胸膛,正想再替自己开脱几句,阿真却懒得听她的狡辩,摆摆手打断她的开口,转而看向王鸿信:“爹,你今天过来是道歉的么?” 孽女又在旧话重提!王鸿信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想到这是卢家,于是强行按捺住了,沉声道:“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你也好好的,又有一门手艺,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看到你这样,心里也很欣慰。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我也算有脸去见你娘了。” 王杨氏巴不得把话题岔开。她如今算是明白了,继女是个阴险的,明明会绣活儿,却一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 她擦干眼泪,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对阿真说:“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的绣技竟然这么好。你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我眼瞎。现在想想,前些年也是好笑,明明家里有一尊大佛却不懂得请教,我还教美凤做针线活儿呢,早知道就让她跟着你学了。好在如今也不晚,以后你多指点指点她,也不枉了你们姐妹一场的缘份。” 王杨氏已经看出了阿真的价值,王美凤心里是不愿意的,大姐一直被她踩在脚底,让她跟着对方学,她心里觉得不服气,还很难受。 不过她分得清好赖,知道王杨氏一心为了她打算,因此强撑着笑脸,对阿真说:“以后就要大姐多多教导了。我一定好好学,绝不叫你的心意白费了。” “不用了,我不教。”阿真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看你的面相,你是个有福的,将来必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像这种粗活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还是别学了,学了也无用。” 王杨氏脸色一阵扭曲。这番话明明是当初她糊弄阿真的,没想到现在被原样甩回来,糊了她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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