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临,你可知污蔑哀家是什么下场?” 阶下的青年面无表情。 看到谢小侯爷难得被指着鼻子吼,楚询高兴地端起酒杯,眉开眼笑道:“母后还是这样的暴脾气,谢卿,你可别介意。” 在一片紧张的对峙死寂中,只听得圣上小小地啜了一口酒,才满意地轻砸了一下嘴,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这回慈禧宫的搜宫,是朕的御前侍卫亲往,母后倒也不必担心外臣乘机构陷。” “可惜的是,在慈禧宫搜出来的鸦罂,还是比朕以为的要少啊。” 楚询放下酒杯,惋惜地轻叹了一口气。 下座已是一片呆若木鸡。 什、什么?!太后的慈禧宫,居然真的搜出了鸦罂? 还是圣上亲自着御前侍卫所搜! 在场的都是人精,立刻联想到谢逐临所说的前话。 ——钱塘地远,官场早浸淫腐坏。 天高皇帝远。赐封在各地的王侯,当地繁衍生息多年的世家,都极易在地方垄断势大,私下称霸。 而钱塘,两者俱占。 分封在此的睿王,盘踞多年的贾家,俱是一脉相承。 当钱塘和深宫太后处同时出现鸦罂,叫人如何不对这背后连接的贾氏一族,大起疑心? “圣上如今行事,连礼义仁孝也不顾了?”始料未及的太后气得微微发抖,“除夕之夜搜查哀家的宫殿也就罢了,竟连知会过问一声都不曾。” “圣上现今,是要把哀家这个母亲,至于何地?” 太后将发抖的手藏起,强撑住面上怒火,似乎是想将矛盾先转换到母子孝道之上来。 但楚询可不愿意接这顶大帽子,直截了当宣布道:“此次从慈禧宫搜出的鸦罂,共三斤二两。大多出自东侧殿厢房,还有后院的梅花林。” 他满意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反应,才回头无辜笑道:“事出从急,鸦罂之祸关乎天下百姓,朕自然争分夺秒,想来母后应该不会怪罪儿子吧?” 太后不敢置信,跌坐在椅上,双目失神道:“怎么可能……” “诬陷!这都是诬陷!”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哀家,将这些鸦罂都提前潜放入了哀家的宫里。” 楚询便起身,装模作样地走到太后座前,俯身摇头道:“朕原也不敢相信,鸦罂这样的东西,母后竟然会沾染。” “但现在搜出之铁证如山,朕已下令将慈禧宫禁封。到底还是要辛苦一下母后,暂时先居留在长门宫中吧。” 这便是要将太后变相禁足了。 她几乎要将护甲嵌进楠木桌上去,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得咬着牙道:“圣上细致至此,实在是叫哀家感动啊。” “母后过誉了。” 楚询笑得格外真诚,仿佛要将太后口中的“细致”的赞誉贯彻到底,“前些日子母后身子不适,今儿又遇着接二连三这些事儿劳神伤心,想来现下已乏了。” “来人,还不快些将太后扶去长门宫歇息,好生照顾着。” 天子下令,立刻便有御前的宫人往座前围上,恭敬又透出不容反抗之意地虚抬备接太后的手臂,齐声道:“请太后娘娘驾。” 听得楚询提及那句“身体不适”时,太后似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眼睑下微微一抽,泛着刺骨杀意的目光猛然掷向阶下的谢逐临。 他旁边还在整理思绪的少女也没能幸免。 任阮摸了摸鼻子,看着太后被簇拥而去的阴沉背影,才偏过头低声道:“她竟没继续胡搅蛮缠了。” “圣上在此。且慈禧宫现在被发揭出来的牵扯毋庸置疑,再闹也无用。” 谢逐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那被迫远去的女人,“她不会善罢甘休的。现下不过,以退为进。” 她有些担忧:“那怎么办?我们得抓紧时间,将她所犯的罪实锤下来才是。” 调查的时间拖得越长,太后掩盖罪证的机会也就越大。 谢逐临:“鲤溪的现场探查还在继续。等待进一步结果出来前,你可先随医卫将这具梦柯姑姑的尸体复检,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任阮点头应下,正待前去,忽然一个宫人又悲又喜地从内殿跑来。 “圣上!禀圣上!公主殿下醒过来了!” 方才昏过去的归善公主醒了? 任阮回头,心下不由得暗道:太后后脚刚走,归善便掐着点儿清醒过来,未免也太过巧合。 那宫人又禀告道:“殿下听闻梦柯姑姑遇害,哭得险些又昏过去。” “奴婢们拼命劝住了,却听得殿下说,怪道方才昏迷梦见了梦柯姑姑,梦柯姑姑还带着殿下,去见了已故的玉芙公主。” “奴婢依着殿下的话半信半疑去找,竟真在殿下所梦之处,挖到了一具棺木!”
第106章 尸骨异常 ◎她自然是不信的。◎ 在满座哗然中, 一具棺木被抬了上来。 只见棺盖上密密麻麻都是被钉死的铜钉,上面还被贴满了许多黄色的血字符纸,格外诡异。 谢逐临冷然的目光落在其上, 沉声道:“开棺。” 话音才落,便已经有人不安后退几步, 惊恐向上劝道:“圣上, 此物瞧着像是些诅咒的巫蛊邪祟, 恐怕不易在此开馆啊。” 楚询不为所动:“朕在此,何惧之有?” “莫非诸位是担忧朕之纯阳龙气,不足以镇压区区一棺阴秽么?” 这话太重, 四起的恐慌议论连忙不敢再响。 一片死寂中, 几个金吾卫很快上前,将那棺木上的黄纸悉数小心揭下收入证物箱中, 才开始起钉启馆。 任阮霍然起身,紧紧盯着那渐渐被推开的的棺盖,心跳砰砰。 群钉启毕,终于听得“轰”的一声,被完全推开的棺盖倾靠在地。 早早站近的少女将棺木中的尸骨一览无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被烧焦的骨架, 这熟悉的头骨形状……棺木中的尸骨赫然便是瑶池殿火烧中的另一架尸骨, 在承泽堂后院被劫走的那具,真正的玉芙公主啊! 任阮目光凝在尸骨上的焦黑颜色, 忙招呼忙着检验的医卫道:“快,先瞧瞧这里。” 今日吾十二并未随行,那医卫虽然不明所以, 还是依言往少女所指之处留了心。 这一留心便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医卫手中工具轻轻剐蹭之下, 竟是落下一层淡薄的灰层下来,露出骨里透出来的幽蓝色泽来。 果然!玉芙公主才是那个真正中了陈年积毒的! 她立刻振奋起来,忽然又想到什么,猛然回身飞奔向梦柯姑姑的尸体处仔细看过,犹豫半响,才拉过一个医卫悄声问道:“梦柯姑姑身上除了多年的鸦罂痕迹,可还中过什么别的毒?” 那医卫答:“不曾。” 虽然梦柯姑姑的头被割去不知所踪,但通过尸体各处的特征反应,可以基本判断出其死因实为溺亡。尸体的手脚有轻微挣扎的磕碰抓挠痕迹,结合花匠宫人口供,应该是在毒瘾发作意识模糊时,被凶手强行按在鲤溪当中窒息而死。 鲤溪底还被捞出了一个锦囊,经过检查比对,溪水中的鸦罂成分,应该就是从这个原本锦囊中泄露出来的。 凑过来的杜朝听罢,推测道:“这么说来,会不会是这个凶手就是用鸦罂将梦柯姑姑引诱到此地,然后将人杀害,随手把东西丢到鲤溪之中,伪造成梦柯吸毒过度神思恍惚,失足跌落溺亡的假象?” 任阮扶额摇头:“谁的失足溺亡,能在自己脖子上溺出个这么齐整的缺口,还将头都泡得不翼而飞了?” “凶手根本就没想掩盖梦柯他杀的事实。” 至于这个被大喇喇扔在案发现场的鸦罂锦囊,也许是凶手出于某种动机,唯恐案发时不能立刻查到尸体中的毒瘾痕迹而可以留下强调提醒。 又也许其实是梦柯姑姑自身携带,想躲到人少的昆玉园中吸食几口以缓解毒瘾,在意外被人所杀时滑落到池子中,都未可知。 不过,任阮忽然转回梦柯这边,却并非是为了此,她忙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这常年吸食鸦罂之人,骨头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常的特征呢?” “比如说,透出那种偏蓝色的荧光?” 杜朝这回反应很快,蓦然瞪大了眼睛,目光又不由得往那刚刚开启的棺木上晃悠过去。 任姐的意思……莫不是怀疑…… “昔年吸食鸦罂之人的尸骨,皆被焚烧殆尽,并未有前载记录这方面之事。”那医卫不能确定,“且我大夏朝已有近百年不曾有过鸦罂流入,身患毒瘾者的骨相,的确难以认定。” 任阮指了指梦柯姑姑的尸体:“虽说还不曾有过这般研究,可如今这里不就有一具现成的么?” “尸检进行得也差不多了,不知可否试着剥去某个部分的血肉,刮骨一瞧?” 要对关键的尸体进行损毁?医卫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大人。 谢逐临已经从廊中央围绕玉芙尸骨的热火朝天中抽身出来,走到早注意到遛出来的少女身后,眉头不动地吩咐:“按她说的做。” 医卫登时正色应下着,正准备从手臂下刀,却被任阮拦住。 “从这里。”她在自己的后腰处比划着,“剖开二到三指的宽度,能够露出骨头,看得清楚就好。” 这个位置,是她记得吾十二初次尸检时所记录的,玉芙公主尸骨上幽蓝色泽最为显目的地方。 况且到底梦柯姑姑的尸体是重要证物,为了避免对随时可能因为新线索的发现,而需再度进行的尸检造成干扰,自然还是要尽量减小尸体的人为损伤。 医卫依言,立刻精准下了刀。 几番利落的拨挑切割下,很快分离了二指半宽的血肉,将其下的骨头裸露出来。 将内里看清的任阮眼睫一抖。 只见那骨头上所泛出幽深的蓝色,竟比之玉芙公主烧过的尸骨,还要更深重几分! 杜朝也惊立在原地半响,才喃喃道:“原来当时玉芙公主在寝殿里发疯的模样,竟然是犯了毒瘾吗?” 现在想来,兰露证词中的匆匆一瞥看到的的狰狞疯子,无论是蜡黄凹陷的脸,还是癫狂抽搐的身躯,果然与传言里沾染了鸦罂之祸的人相差无几! “而这位‘梦柯姑姑’沾染鸦罂的年岁,大约比玉芙公主的年岁还要长。”任阮神色凝重,“也不知这鸦罂,究竟已不声不响地将大夏渗透多久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又不自觉地滑落到担架上的梦柯尸体,眉头紧拧。 因为方才要在后腰处刮肉看骨,原本仰躺的尸体被翻了过来,背面朝上。 少女回头看了青年一眼,先是俯下身遮挡住对方的视线,才小心翼翼地捻了帕子,将尸体零散在背部的长发撩了起来。 那后颈上的一道熟悉的刺青,立刻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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