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画些什么!” “我们要的是南疆圣女!你画的是什么!” 失控的吾六差点冲上来将画卷夺走。 谢逐临用力钳制住了他。 收完最后一笔的任阮低下头, 默默将画纸拾起,交给老妪。 她干涩道:“是不是她, 一试便知。” 老妪接过,将那画像放置在了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当中。 众人神色各异,皆默默地望着。 那画像被点燃的火舌卷走,渐渐吞噬在熊熊烈火。 吾六红着眼睛别开眼。 那是……那是吾九啊! 是他如亲姐妹般一同习武成长,明明已经牺牲在西芜,却又被伪造成梦柯而抛尸的吾九啊!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 在老妪古老的唱调中, 火渐渐小了、熄灭。 在火星完全湮灭的瞬间,忽然, 被烧尽的画像灰尽数在无风中漂浮起来,渐渐地在半空中浮动成一条细细的线,仿佛在指引着众人向前去。 “成了!”老妪激动叫道, “快!跟着火灰去, 南疆圣女藏身的阵眼, 就在这个方向!” 被钳制住的吾六难以置信地回过眼来,在原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 谢逐临垂下眼眸,松开吾六。 他抄起谢伯方才诊治时取下的佩剑,一刻不停地飞身而去。 吾六在原地愣了两秒,也红着眼,一跃跟上。 眼见着数个金吾卫皆飞身随去,被留在原地的任阮心急如焚。 “我也去!” 老妪劝她:“大人们武功高强,咱们在此等候便是。姑娘去了,反是拖累。” 任阮正迟疑,忽然身边插过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她去。” 回头望去,却见是谢伯睁着满是白翳的双眼,向这边走来。 “大人遗疾未愈,恐有隐患。若当真再犯……” “任姑娘,你比老朽管用。”他将一枚药丸塞进她手中,“老朽的作用,如今其实也不过这一丸。” 这么多年诊治下来,其实谢逐临的隐疾,剩下的多是心理缘由了。 而在方才的画像中他已经看出,自家大人真真正正需要的药,是眼前这个提着画笔的少女。 谢伯眼眶忽然有点干涩。 他克制地猛然回头,对其中一个金吾卫生硬命令:“送她去。” —— 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火灰虽细小微弱,但凑近过去,却是清晰可辨地向前延伸过去,一路无误地指引着。 金吾卫抓着任阮的手臂,在皇宫上方的屋脊一路跃去。 然而越跟着这火灰线走,任阮瞧着眼下的路,便越是透露出几分熟悉来。 当金吾卫开始带着她下落时,任阮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牌匾,呼吸急促了片刻。 竟是临月轩! 火灰消失在了临月轩虚掩着的门前。 这里此前因为范答应之事,曾被金吾卫把守严查过。后来收集完现场物证,范答应又死亡后,便被封锁了。 而此时此刻,临月轩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显然,谢逐临他们已经到了。 任阮心急如焚,快步跟在那推门的金吾卫身后,向里冲去。 “大人!” 那金吾卫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 任阮心下猛沉,忙从金吾卫身后探出头来,越过门槛望去。 先看见的,却是院前正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膀的吾六。 他亦神色紧张地望着一个方向,怒吼道:“大人,快醒醒!” 吾六身后是其他跟随而来的金吾卫,俱是空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拨开前面高大的众人,顺着他们视线望去的任阮终于看见了谢逐临。 他正立在那院井的围边上,俯身向里面探看着,颀长身形微微摇晃,仿佛随时可能栽落进去。 “谢逐临!” 她失声大喊。 但井上的人只是微微动了动脖颈,并未向后移动半分。 “嘘。”井后的屋顶上传来女子的声音,“任姑娘,你打扰到谢大人啦。” 任阮猛地抬头。 屋顶上,身穿黑袍的少女放下了兜帽,露出温婉美丽的眉眼。 除了眼瞳的蓝色之外,果然与画像上的吾九一模一样。 果然…… 当时她总隐隐约约觉得吾九的容貌有几分熟悉,原来便是出自归善公主。 可惜巫蛊之术从内改变的容颜天衣无缝,让并不知道这一层的她,降低了太多警惕。 南疆圣女望着底下的吾六,笑意盈盈:“这么久不见,六哥怎么对我这样狠心,一上来,便要刀剑相向的?” “你不是吾九。” 吾六别过脸,冷漠地不再看她,只继续紧张地盯着井上的谢逐临,仿佛随时准备冲上去。 “你还是这么无趣呢,六哥。”南疆圣女撇撇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哦,否则下一秒谢大人是会跌下井去,还是直接拔剑自刎,我可说不好。” 任阮凝住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闻言看向任阮,眉开眼笑:“任姑娘如此聪慧,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任阮沉默了一下:“我的躯壳?” “我给你。”她干脆道,“你放过谢逐临,我把我献祭给你。” 身后有金吾卫惊异出声:“任姑娘!” 屋顶上的南疆圣女有些意外地扯了扯嘴角:“这么感人呐?”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开怀大笑,指着那井道,“那你现在就跳进去吧。” 任阮和她谈条件:“还请圣女,先解除操控谢逐临的巫蛊。” “方才毁了我这样多的好事,还当我会继续纵容你呢,任姑娘?”南疆巫女变了脸,“再废话,我可就直接杀了他哦。” “好。”任阮审时度势,立刻软下来,“那让至少,请圣女允我先和他告别。” 南疆巫女冷哼了一声,讥讽地吊起眉梢,不知可否。 任阮便慢慢地走向井边,向着井上的谢逐临伸出手。 她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下。 被拉住的谢逐临耷着清冷的眉眼,像是一只失去了意识的木偶,乖乖地顺从着她的力量,垂拥住向上努力踮脚的少女。 那么高大的身形,将她都完全笼罩着,可任阮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沉重的压迫。 就好像,他在能够控制自己一般。 任阮心下一震,不由得抬眼望去。 背对着屋顶的谢逐临,在少女面前洒下一片安全的视线盲区。 于是他耷着的长眸中,在对视上任阮时变成了再不掩饰的幽幽。 任阮心中大喜。 但她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离得那么近,从谢逐临胸口处清晰感受到痛苦压抑的躁狂心跳,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他还是犯了隐疾。 怎么办? 任阮环在他颈瘦腰间的手无措地上升到背脊,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似的,用力收紧。 少女袖间的东西,在动作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 谢逐临仿佛从中听出了物件的金属尖锐,幽幽双眸中意动闪过。 他顺着少女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再倾身向下些,状似无力地将头更埋向少女的发间。 他将后颈的刺青送入她手中。 与此同时,借着她青丝的遮掩,谢逐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薄唇。 吹吐出的气息痒痒,落在她耳廓。 任阮忙仔细分辨感受去,终于明白他说的是── “刺青”。 她忽然觉得衣袖里兜装了步摇的那只手,有些发麻。 任阮敛下眉眼,瞧见他后颈上的刺青。 当初在画室中一样,此时那六芒星上翻出浓重的血红色来。 诡异的红流在刺青皮下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皮肉。 而随着谢逐临极力掩饰的痛苦克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似乎都伴随着皮下红流极力的冲锋。 但到底那诡异红流一直在被六芒星刺青反压回去,于是他的心脏钝痛也同时持续起来。 任阮细细观察着,又咀嚼着他的话,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任姑娘。”屋顶上的南疆圣女已经开始不耐烦,“这别要是再没完没了地告下去,就别怪我亲自动手,让你们一同在井下做对亡命鸳鸯了。” 任阮却不急着松开谢逐临。 “圣女。”她平静地望向屋顶,“在长门宫时,听闻圣女曾遗落下一个东西,却不知是什么?” 南疆圣女想起这个就烦躁:“少废话,赶紧滚下井去。” 任阮不紧不慢:“不知道可是一支步摇?” 屋顶上的人神色一变。 她继续道:“上面或许,有一只顶着芍药的凤凰?” “凤凰下边,可垂着几串珍珠长链?” 南疆圣女猛然立起来,目光阴恻又狐疑:“它在哪?” “我依稀记得,在慈禧宫见过。”任阮作回忆状,“落在那碧虚泉的祭坛上。早知是圣女的东西,民女就拾捡过来了。” 那南疆圣女焦躁地迈了一步,忽然又停住。 她冷笑:“那处已被你们搜检控制,想必是已经偷收回衙察院里去了。” “不急,我先收拾完你们,自能有人恭敬奉回来。” 她又悠然在屋顶上坐下来。 “还不跳么,任姑娘?”南疆圣女恶劣地勾勾唇,“看来你所谓的深情,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啊。” 见她不动,任阮心一沉。 任阮暗暗咬牙,借着状似被戳穿心事的慌乱垂眼掩饰,忽然飞快地给吾六递了一个眼色。 吾六眼皮颤了颤,握剑的手微收。 “啊,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递完眼色,终于抬眸,笑着从袖中滑出一个小木盒,“我出来时,竟还顺手从衙察院里带了样东西。” 在南疆圣女死死的盯注下,她慢慢地将小木盒打开。 一支染血的步摇在光下熠熠生辉。 瞧见上头剥落凤凰装饰下露出的驺吾,南疆圣女又惊又怒:“任阮,你好大的胆子!” 她双目喷火,从屋顶上飞掠而下,完成鹰爪似的手直冲任阮。 不远处的众人在吾六的带领下立刻动作。 金吾卫的佩剑纷锵出鞘,将已落到任阮面前的南疆圣女团团包围。 “好啊。”眼看周遭竟是剑光凌厉,南疆圣女怒极反笑,“看来你们,是不想再管谢逐临的死活了。” 她忽然双手翻动结符,唱起诡异古调的歌谣来。 徒然间,仍依靠在任阮身上的谢逐临身躯不受控制地一震,沉重地压下来。 他剑眉隐忍地蹙紧,捂上胸口的手上青筋凸显,似乎在忍受万分的痛楚。 任阮心疼地撑住他:“逐临!” 南疆圣女见状,蓝眼中迸发出畅快得意的光芒来,她双唇上下翻动着,念咒吟歌的频率越发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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