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也是除夕夜,整个淮南王府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她只能牵着弟弟脏兮兮的手,窝在王府发霉的角落里,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取暖。 小林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握着拳发誓:“阿姊不哭,以后阿策有出息,给阿姊过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生日!” 小林策说这话时,除夕的烟花恰好咻咻升空,缤纷绚烂全落进了他稚嫩的瞳孔里。 映亮了里面对阿姊满满的依赖和心疼。 白光落下时,林姿嘶哑地呢喃了一句:“又快到除夕了啊。” 可惜,她再不能牵着阿策的小手,一起看烟花了。 血花喷涌,尘埃落地。
第71章 懵猴子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辰时钟响, 金銮殿高门大开,众臣鱼贯而出。 各色朝服混在一起,三两结伴, 不时相互道礼寒暄,延续着朝上的机锋向外行去。 毫不客气地拒了小皇帝的御书房邀约, 谢逐临闲庭信步地孤身走在人群的最后。 冷面阎王凶名在外, 通常没有朝臣敢来找他搭话。 不过今日, 谢逐临才踏出高高的门槛,就看到一身绯红的傅重礼在台阶下如中流砥柱,逆流而立, 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谢逐临波澜不惊地将向前迈的步伐换了个方向, 吩咐身后的吾十六:“今日从午极门出。” 谁都知道谢小侯爷倍受皇帝宠信,府上马车独得了随意入宫的恩典。 但见那挂了“谢”字灯笼的马车, 骨碌碌往午极门的方向去,还是有几个大臣不禁窃窃私语。 一大臣啧啧道:“午极门昨日才行的刑,谢大人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倒也不嫌晦气。” “人家掌的衙察院,赵大人你莫非忘了那是个什么野蛮地方?”旁边的御史嗤之以鼻 ,“哼, 什么冷面阎王, 我看他就是对那般血腥地求之不得呢。” “话虽如此,说起这个午极门, 明明也太平了这么多年,忽然出了一个萧少夫人,真是让人唏嘘。” 中间须发皆白的老臣抚着胡须, 目带忧患地摇头。 马车驶远, 众臣的声音渐小地听不见了, 一向沉默驾驶马车的吾十六头一回,忍不住有些嘀咕:“大人何必绕开傅大人,倒显得咱们衙察院怕他似的。” 马车里静寂无声,修长的指骨略略掀开车窗帘,露出半张云淡风轻的脸。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傅重礼。 淡然的目光远远落向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午极门。 他眸底微沉。 同样的红墙琉璃瓦,现今的午极门却好像从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摇摇晃晃地脱离出来,又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沉血雾。 那段晦暗的那段时日也是这样,从午极门开始,那血雾蔓延至整个皇宫,再将整个京都、整个大夏吞噬殆尽。 谢逐临面无表情地放下帘子,心中绕上若有若无的郁气。 他一时想起很多遥远的故人。 眸底翻涌间,车榻上的一件月白鹤氅忽而映入眼帘。 情绪一顿。 淋湿的少女倔强蓦地闯进脑海里,勇敢奋力地将那些回忆全部挥散,然后回头,坚定不移地望着他。 她问:“谢逐临,你怎么做?” 谢逐临垂眸,目光逐渐平静。 如今不同往日。 他已经足够为想保护的人,撑起一片朗朗乾坤。 -- 衙察院,高楼。 小院里横七竖八放置了许多陈旧的画框残骸,中间立着了个崭新的画架,少女在中间手执画笔,正洋洋洒洒地在纸上笔走龙蛇。 谢逐临进来时,任阮正好收了这副画像的最后一笔。 “谢大人。”她脸上还带了颜料,扭头得意地将画举起来给他瞧,“你看看,可还满意?” 他心情颇明朗地,从她鼻尖上的一点墨迹移开,转向她手中画像。 然后目光猛然凝住。 画像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五官挺拔英气,冷若冰霜,眉眼间与谢逐临有六分相似。她通身素白,唯有手持缨枪上一点鲜明的红,恣意张扬。 这是那十九幅画像之一,昔年的谢侯夫人。 谢逐临的母亲。 之前的画像在还未损坏时,其实已经因为经年的颠沛,晕染模糊了许多。 就算努力地辨认太多次,他记忆里母亲的脸,还是像流沙一样满满消落,越来越遥远。 而现在,年轻的母亲好像就栩栩如生地站在她面前,终于清晰无比。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步伐迟缓地走过来,慢慢地,很珍惜地伸出手。 任阮眼尖地看见他垂下的微红眼皮,松开画纸,很贴心地说:“既然谢大人满意,我就先去休息啦。” 她转过身背对着不看他的情绪,一边往盘旋长楼的方向走,一边故意大声道:“对了,之前大人不是说那个洞口还等着我修吗,我先去看看咯。” 一面说着,她脚下飞快地转过楼梯角,很快就看不见小院中央那堆画像了。 给足谢逐临空间,任阮才慢下脚步,轻松地活动了下筋骨。 上朝前她就已经来了衙察院,画到现在,才堪堪完成一幅受损最小的画像重摹。 她动了动酸痛的手腕,顺便打开系统空间瞄了一眼。 上个案子没有动用额外的系统特殊功能,而且根据案件的难度,这回成功画出郑毅赚得的画像值,差不多有两千点。 再加上这两天她在衙察院随手接的几个小案子,累积起来将近三千点了。 今日趁着上朝前,她带着那堆破损的画像,和谢逐临试图交流了一番。虽然谢逐临对于画上人身份不欲多谈,但任阮还是能察觉到这十九个人对他的重要性。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很重要的人,谢逐临却好像对这画像上人们的脸,全都记不太清楚了。 得到的信息实在不足,她只好再次使用了一次性的“身临其境”。这回第一次的友情价没有了,系统毫不客气地扣掉了她整整一千点画像值。 任阮心在滴血。 但好歹还是完成了其中一幅,开了个好头。而且“身临其境”的使用是有限制的,如果画像受到损坏,进入的画中场景也会残缺,过于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无法使用。 很不幸,除了那幅谢逐临母亲的画像,其他十八幅画像,基本都有或多少的损坏。 她现在的画像值就剩一次“身临其境”的机会了,还不一定能够成功将画像准确画出。 看来只能先努力赚些画像值了,有空再看看系统商城里还有没有别的适用功能。 嗯,要填补刚穿来时候闯的祸,都还任重而道远。 还好当初夸下海口的那个三天之约,被接连来的案子一拖再拖,不然就凭这一堆残破画像,和谢逐临莫名其妙模糊的人脸记忆,她岂不是开局就寄了。 任阮靠着栏杆,很沧桑地迎面吹着冬风。 忽然听得有人叫她:“任姑娘。” 任阮左看右看,没见到人,那清越的少年音里便带了笑:“任姑娘是来亲自修砌这个洞口的吗?” 这下她留意听辨出了声音的方向,低头一看,不远处的地面上,吾十七堪堪露出一个脑袋,咬着松针朝她懒懒散散地笑。 再走近几步,任阮便认出了他钻出来的那个洞口,正是那晚她栽落下去的位置。 她蹲下来,见那洞口方方正正,边缘还有断裂的粗糙痕迹,果然是年久失修的人工机关。 任阮梗了一下,委婉道:“这么久了,谢大人平日在密室里头顶不冷吗?” 该不会真的特地等着她过来修吧。 她悲痛地想起当初和谢逐临争锋相对时放的狠话,再想起前两天小案子到手的赏金,奢华宽敞的马车接送,精致美味的工作餐…… 她顿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衙察院不似自己误会的那般,她直接麻溜一步到位,还在大理寺扑腾什么啊。 “这个密室,是大人平时专门用来放画像的地方。”吾十七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下面,也委婉道,“你知道,现在没东西可看,大人很久没来了。” “……” 好的,她的锅。 任阮:“或许这附近哪里有卖水泥什么的?嗯,或者木板?总之就是你们用来修葺房屋的材料?” 她撸了撸袖子,“来吧,早点干完早赎罪。” 吾十七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得咬在唇间的松针尖尖都在乱颤。 “任姑娘,你可真有意思。” 任阮正琢磨他话里的褒贬,忽然冒出来的吾十九一巴掌拍向洞口处的脑袋:“十七哥,都说了让你少在这种灰尘多的地方待,赶紧给我出来!” 来势汹汹的巴掌,带起的风却轻得连吾十七的发丝都没吹动几根。 吾十七握住他的手,从下面一跃而上。 “看看而已,说不定就看出些东西了呢。”吾十七耸耸肩,任由吾十九恨铁不成钢地将那松垮的衣领拉得严严实实。 他没管在自己衣服上到处拍灰的吾十九,探头看还蹲在地上的任阮,戏谑道:“任姑娘还不起来,难道想就地取材将这洞口填了?” 但蹲着的任阮看的却不是那个机关口,而是机关旁边的楼梯拉杆。 那里雕刻着一只形状奇异的神兽。 个头体态都肖似狮虎,头顶茂密鬃毛,身披斑纹五彩,如她那晚所摸一般壮身长尾,四颗尖利獠牙从龇嘴中呈弧形向上弯生而出。 而她当时所碰到的一处奇怪凸起,正位于其中一颗獠牙,应当是机关的触开点。 她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角:“这是你们什么特有的神兽吗?” 这个形态特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这是驺吾。” 被拉衣角的人俯下身来,清醇冽然的嗓音吹得她耳朵发痒。 不是吾十七,也不是吾十九。 任阮有点意外地抬头时,差点撞上谢逐临线条明晰的下巴。 他已经恢复了素日如常的清漠神色,深幽的眼瞳对上她时,眸底里波光温浅。 “这是金吾卫的象征瑞兽,衙察院创立之时,其中的兵卫,便由当时的陛下取‘驺吾’之‘吾’,而赐名。” 他伸手扶她起来,耐心解释。 吾十九很配合地揪起来胸口的衣服,指着上面的暗纹刺绣给她看:“诺,咱们靛吾服上都绣着这小老虎呢。” 原来如此,任阮恍然。 谢逐临忽然屈起指骨,在她挺翘的小鼻尖上温柔一划。 任阮:?? 她大惊失色地捂住鼻子,想起之前吾十九的吐槽,忽然觉得自己原地又成了懵猴子。 好怪,这又是什么意思? 让她别转移话题,赶紧把地上那个方正的洞给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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