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霸道地定下李明寂的去处,她又看了潘氏一眼,“至于姨娘,这么为李二郎担心,便随本郡主走一趟,看看他在本郡主这里,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 * 梨落院。 舒窈走时还虚弱躺在床上的李明寂,此刻已然直起身子,靠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匕首锃亮,反射出他凌厉的眉眼。 他面前跪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嘴唇苍白,颤抖着交代:“二、二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大少爷他并未发现。” 这是李府的书童,自幼跟在李大郎李明宣身边,李家母子来侯府后,他便被带到梨落院,替李明宣打探李明寂的情况。 前几日,李明宣与几个纨绔子弟谋划,将李明寂拉到暗巷,打得人事不省。书童作为李明宣的心腹,负责替李明宣寻找合适的下手时机。 正当书童想借口骗李明寂出来时,李明寂却忽地亮出匕首,抵在他脖颈处。于是,殴打李明寂的地方从暗巷变成了城郊马场,书童都以为李明寂快死了,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一边咳血,一边用匕首割断马的缰绳。 直到书童听说李明寂被带到侯府,才忽然明白他的目的。可书童不敢多想,李明寂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李明寂淡淡嗯声。 见书童面色复杂,他轻笑出来,匕首在空中划出残影,“不该想的事,不要多想,知道吗?” 书童腿一软,头深深磕到地面:“小的明白。”
第8章 出气 门外一阵嘈杂。 将匕首藏进床缝,李明寂重新躺好,虚弱地闭上眼睛。书童颤巍巍地起身,拉开房门。 舒窈走在最前面。 “他休息了?”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见李明寂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下。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轻咳,李明寂慢悠悠地支起身体,虚弱道:“……郡主?” 舒窈转头看向李夫人母子:“李夫人不进来看看?” 分明是娇柔绵软的嗓音,气势却半点不弱他人。 李夫人连声称是。 她平时深居简出,哪里见过尊贵的皇家郡主。侯府如此气派,连丫鬟都穿得这么漂亮,让李夫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舒窈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见李明寂苍白地坐在床上,她眼睛一酸:“二郎,还疼吗?” 李明寂嗓音温和:“好多了,谢母亲关心。” 李明宣吊儿郎当地站在李夫人身后。 前些日子,李明寂大病一场,醒来之后,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懦弱好欺的庶子,李明宣总觉得他身上多了几丝邪气。尤其是这次,他只想给李明寂一个教训,结果李明寂转头得了华羲郡主青眼,居然住到侯府里来了。 那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华羲郡主,李明寂他凭什么! 他嫉妒得牙痒痒,语气也不免带着几分妒恨,“娘,你就别担心了,二弟有太医诊治,能不好吗?” 那可是太医! 就李明寂那卑贱身份,有什么资格让宫里的太医为他看病?这小郡主果然如传言一般荣宠加身,随意挥霍手中权势,难怪这么多人都想娶她。 李明宣的不怀好意,连舒窈都听了出来。亲兄弟都会有嫌隙,何况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呢?主母懦弱,兄长充满敌意,怕是李明寂回了李府,也不会得到该有的医治。 “他还需要休息,”舒窈冷淡道,“既然放下心,就不必打扰,都随本郡主出来。” 李夫人连忙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李明宣则恶狠狠地瞪了李明寂一眼。 李明寂眼里波澜不惊。 房间最淡定的,恐怕只有潘氏。她好似看不见李家三人诡异的气氛,笑得温柔如水,邀请李夫人母子用晚膳,说是表达自己的歉意。 舒窈最看不得她这张装腔作势的脸,转头命人送她回海棠院。 软轿才走出不远,春蕊忽然冷冷出声:“出来。” 树声沙沙,李明宣从假山后走出,脸上挂着笑容:“姑娘别生气。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替二弟给郡主赔个不是。” 虽然同父异母,他却看起来与李明寂没有半点相似,眼窝深而乌黑,五官多了几分阴柔,一副耽于酒色的模样。 一双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轿上的舒窈,贪婪的心思几乎遮不住,“明明是二弟他惹是生非,冲撞郡主尊驾,怎好意思留他在侯府,还请太医为他诊治?他一条贱命,郡主留他做什么?” 一股无名火冲上舒窈心头。 听说那漂亮的青年被救下时只剩半口气,可潘氏带他回府是为了恶心她,连个好大夫都懒得请,他的家人过来,为了巴结她,居然还说的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当回事? 换做往常,舒窈或许不会多管闲事。然而她才与舒敬吵过架,最看不惯的就是亲人相残。 “春蕊,”她厌恶道,“掌嘴。” 李明宣一惊,肩膀已经春蕊按住,“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迎面而来。 …… “是、是大少爷拦下了郡主的软轿,言语冲撞了郡主,被郡主的丫鬟掌了嘴……” 本该跟随李明宣离开的书童,此刻却跪在李明寂面前,叙说着方才发生的冲突。 春蕊个子高、力气大,自幼跟着禁军训练,练了一身好功夫,故而那一巴掌下去,李明宣的脸直接肿了半边。 本是一个俊雅公子,一张脸直接肿成猪头,光是想一想,就知道有多滑稽。 李明寂轻勾了下唇,“蠢货。” 八年李府生活,李明宣的为人,他再了解不过。 他的皎皎自幼千娇万宠,最不喜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李明宣擅自拦下她,没被丢出侯府,已经算是她手下留情。 这是兴安八年,他的皎皎才十五岁。没有经历那些山河动荡,杏眸明亮清澈。 这很好,很好。 清如朗月的青年唇角勾起,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书童却遍体生寒,愈发感到阴森。 二少爷大病一场,不仅性情大变,心思难测,对事情的把握还如此诡异,就像是……可以预判到未来一般。 书童眼神忽闪,望向李明寂的目光带了几分恐惧,却见青年的脸色蓦地苍白下来,缠着绷带的手捂住胸口,费力喘气。 “二少爷……” “谁在那里?” 卧房没有关门,去而复返的舒窈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书童跪伏在床边。耳畔传来青年隐忍的喘.息,她冷声娇喝,“春蕊,拿下他!” 书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郡主身边那身手矫捷的婢女按住肩膀,摔在地上。 李明寂苍白着脸下床,嗓音沙哑:“郡主息怒,他并未做什么……是我跟他说,我已经伤成这样,便不要再对我动手了。” 书童只觉得什么地方被不动声色一敲,泄了全身的劲,软着双膝跪在地上,嗓音发颤:“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再对他动手? 是了,她的马踩在李明寂身上的时候,青年已经奄奄一息。那么多新伤旧伤,岂是一匹马能做到的? 回梨落院,只是舒窈突发奇想之举。李明宣对李明寂敌意这么大,谁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后做手脚?一问门前扫地的家丁,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进来,还来了两次。 “谁让你起来的?快回去躺下,”她抿着唇,杏眸漾起不满的情绪,“春蕊,先把他关进柴房,晚点本郡主要亲自审问他。” “是,郡主。” 李明寂无奈:“郡主,他……” 才说两句,似乎牵动伤口,俊眉隐忍地皱起。这副温顺无害的模样看得舒窈心烦,纤指一抬,娇声道:“你坐好,把衣服脱了。”
第9章 遵命 满堂俱寂。 春蕊反应快,押着书童就走,松针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穷尽毕生素养,憋出一句:“奴婢……奴婢也先行告退。” 原来郡主喜欢的不是谢小世子,而是李郎君这种文弱的俊秀郎君? 李明寂的黑眸中也浮现少许愕然,“郡主?” 舒窈涨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会,端起郡主架子,冷哼着声添上一句,“本郡主要看你的伤口。” 她只是担心书童趁她不注意伤害李明寂,李明寂不肯在她面前说出来,倒不如直接让他脱去衣服,她亲自来检查。 青年乌黑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我很好,郡主不必担心。” “让你脱你就脱,”舒窈杏眸圆瞪,“你要违抗本郡主的命令?” “明寂不敢,”李明寂温和一笑,顺从地伸手解开衣襟:“遵命。”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难怪连个书童都能欺负他,他好歹也是李府的二少爷,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舒窈不禁想到自己。她虽是嫡出,秦阳侯府上下却都不将她视作大小姐。倘若不是舅舅宠爱她,把她养在皇宫,谁知道她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走神片刻,舒窈不经意间抬眸,李明寂已经脱下外衫。 先前着急,舒窈根本没想过什么男女之别,眼下看见他袒.露冷白的胸膛,她才意识到对面是个成年男子。 他看着像文弱书生,身形却并不瘦弱,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藏在绷带之下,让人陡然产生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伤口这么多,他却只包扎了胸口最严重的地方,绷带缠绕几圈,勒住劲瘦的腰身。或是结痂、或是才止住血的伤口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显露在外,仿佛烙印般交错在冷白肌肤上,凌乱却不失美感。 舒窈一怔,连害羞都顾不上了:“你……” 舒窈自幼身体康健,是一众玩伴中最活泼的小姑娘。她很少生病,受一点小伤都能惊动整个太医院,小时候喝药还要舅舅与太后轮番抱着哄。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多伤口在身上,李明寂究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跟她说话的?他就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吗? “吓着郡主了?抱歉,伤痕丑陋狰狞,污了郡主的眼,”李明寂微微敛眸,将脱下的外衫重新披上,“托郡主的福,太医院送来许多治疗创伤的药,已经有所好转。” “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李明寂道:“只是不小心……” 舒窈最见不得他这么温顺,生气道:“是那个书童?还是你那个哥哥?” “……”李明寂默了默,嗓音很轻,“大抵是兄长,他一向不喜我的庶出身份。” 想起李明宣那副丑陋的嘴脸,舒窈拧起秀眉,难掩厌恶之色,她就知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若非她逼问,李明寂是不是就要这么忍气吞声地跟他们回去? 见舒窈皱着小脸思索,李明寂低叹一声,垂眸道:“郡主肯为明寂请太医疗伤,已经是我之幸,我现在便随主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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