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舟心绪飘远,若他以后与舒窈有了孩子,大抵也这般活泼可爱…… 舒窈过来,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舒敬一家四口用膳,其乐融融,就连谢彦舟也在逗舒敬的小儿子,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用晚膳的兴致失了大半,舒窈冷下脸。 潘氏却先唤道:“郡主?” 舒敬顿时注意到她。 “窈窈,”他淡声道,“怎么不过来用膳?” 舒窈冷哼:“父亲和姨娘不是吃得很开心吗?倒是本郡主打扰了。” 潘氏脸一白。她掌家多年,如今全府上下都尊她为潘夫人,一双儿女也称她为娘亲,只有舒窈一口一个姨娘,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她在侯府的真正身份。 只可惜,舒窈空有脾气,不长脑子。这可是秦阳侯府,得罪了舒敬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就等着跟舒敬离心吧。 谢彦舟也皱眉,舒窈性情如此,对谁都这么说话,在他面前也一样。以往觉得没什么,现在一想,舒窈对亲生父亲都这样,假使他把舒窈娶回家,舒窈会怎么对待他的父母? 舒敬当场变脸,“舒窈!彦舟还在这里,瞧瞧你说的什么话?” “你纵马伤人,若非彦舟为你料理,明日你的恶名便会传遍京城。还有素娘,这些天你住在侯府,素娘处处为你着想,可曾亏待过你?你这么做,置彦舟与素娘的好意何在,置侯府的颜面何在?” “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如此无法无天,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舒敬是文官,饱读诗书,大道理张口就来,越骂越起劲。舒窈反而不再说话,站在门前静静凝视着他。 等舒敬骂完,才笑起来:“我不是没爹养的孩子吗?” 舒窈的长相随了已故的永宁长公主,明丽动人,笑时如春日海棠,眼里却是冷的,一字一顿:“我娘费命将我生下,舅舅悉心抚养我成长。而你身为父亲,对我既无生育之恩,又无养育之恩,本郡主为什么要将你放在眼里?” “别说我纵马伤人,人死了又如何,谁敢怪罪于我?”舒窈笑容讽刺,“差点忘了,父亲最在乎名声。这些教育的话,还请留给你的好儿女,别再说给我听。” 她懒得与舒敬虚与委蛇,转身走了。 “你——” 舒敬气血上涌,潘氏连忙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谢彦舟默了默,没追上去。 * “郡主,侯爷的心也太偏了!” 走出前院,春蕊先气不过,为舒窈打抱不平,“明明是他们没把郡主当家人。还有谢小世子也是,看郡主受委屈,怎么一句话都不为郡主说?” 舒敬会这么做,舒窈并不意外。他不喜欢她这个女儿,舒窈感觉得出来。可怜舅舅一番好心,把她送来跟舒敬培养感情,舒窈只觉得他们无可救药。 她才不要这些亲人,她有舅舅,有姨母,还有皇宫那些表兄、表姐,这就足够了。 至于谢彦舟,舒窈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好像在她心里,就没把谢彦舟划为自己人。 比起舒敬和潘氏,更让舒窈在意的,是那些梦。 她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小郡主,平生最大的困难也不过是今天应该换哪些衣裳首饰,哪遇到过这种不同寻常的怪事?要是再这么梦下去,恐怕得找个高僧问问,想想到底怎么驱赶那不干净的东西。 舒窈本想回忆一些梦里的细节,然而被舒敬这么一打岔,她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 至于“谢彦舟中箭”“叛军”……大雍河清海晏这么多年,怎么会发生战乱? 这也恰恰在提醒舒窈,只是一个梦。 是人都会做梦,谁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内容呢?既然是梦,发生什么,就不奇怪了吧。 指不定是那魇鬼作祟,知道她是郡主,才以此恐吓她。 她慢慢地走在侯府的后花园里,前方有一座小院,位置偏僻,装饰得却很雅致,松针为她解惑:“郡主,这是梨落院。那受伤的李郎君便被安置在此。”
第5章 耳铛 怎么一不小心走到了这。 来都来了,舒窈便吩咐松针,叫门童去把院门打开。 她倒要看看,她的马到底撞到个什么样的人。 这座小院因一棵梨树而得名,名字雅致,却很少有人踏足,环境清幽。 舒窈被家仆们簇拥着,刚靠近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她鼻子灵,不仅是药,还夹杂着隐隐的血腥味,让她想起昏迷前,脚边那一滩黑红的血迹。 她漂亮的小脸白了白,迈过门槛的动作稍顿,壮胆似的抬高了声音,问身边的家仆:“他醒了吗?” 家仆恭敬道:“不曾。先前已经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他身上不仅有踩伤,还有多处殴打,伤势重,起码要昏迷两三日才能醒。” 舒窈矜持地哦了一声,手在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提起裙摆迈过门槛,仪态纤纤。 那股药味更重了些。 青年平躺在床上,一身素白中衣,垂着一条手臂,露出手腕处包扎的布条。伤势最重的地方是胸口,便是裹着绷带,也隐隐有血渗出。 松针小声道:“幸好没伤着脸。” 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感叹。 眼前青年有一张俊美昳丽的脸,肤色白,睫毛黑而浓密,脆弱又纤瘦,仿佛富贵人家豢养的脔..宠。 春蕊搬来板凳,舒窈顺势在床边坐下。 听潘氏说,他是户部侍郎的庶子,名唤李明寂。舒窈记得这位李大人,性情刚直得很。之前舅舅想动用私人金库给她修个漂亮的郡主府,就被李大人以“几位公主尚未出宫建府,如此有失偏颇”给拦了下来,当着几个大臣的面,在御书房闹得很难看,舅舅为此还黑脸了好几天。 真没想到,李大人那个古板书生,居然有个这么俊秀的庶子,还落到了她手上。 心里这样想着,舒窈的眼睛却盯着青年的胸口,她没有判断伤势的经验,只觉得他那处衣服颜色不对,是不是还在流血? 她站起来,试图撩起青年的衣服,手刚碰到衣服边缘,被一股大力拽住。 青年霍然睁眼,黑眸暗如深潭,沉沉地锁定舒窈。 房间的气氛霎时发生变化,如同凶兽在夜中睁开双眼,危险而极具侵略性。 身后的家仆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背后冷汗涔涔,泛起阵阵战栗。只有床边的舒窈无知无觉,心里恍然间划过一个念头,这双眼睛有点眼熟,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放肆!” “休想冒犯郡主!” 两个婢女骤然出声,床上的青年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春蕊拿帕子给舒窈擦手,气得不行,“郡主,您小心些,沾上病气就不好了。” 他看着纤弱单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郡主的皮肤本就嫩,这样轻轻一下,居然被他掐红了。 舒窈自己也被吓得不轻,顾及郡主威仪,只是哼一声,下巴微抬:“我知道。” 这院子阴森森的,委实恐怖,刚才又来这么一出,舒窈实在没有留在这的兴趣,吩咐了几句,离开房间。 所有人都围着舒窈转,于是无人发觉,本昏迷在床上的李明寂,又睁开了那双阴鸷的、像狼一样的眼睛。 纱布裹着的伤口因开裂而重新冒出血珠,感受着胸口的痛意,他弯起薄唇,笑了。 不是梦。 他见到她了。 * 夜幕已深,府里静悄悄的,舒窈心烦,没回自己住的海棠院,而是去后花园散步。 花园里点着几盏灯,远远看见一道高大身影,一身熟悉的紫色长袍,是谢彦舟。 他面前还站着位年轻少女。 舒宁悠。 她手捧一个盒子,笑容里带着歉意,“世子,实在抱歉,是小女拿错了盒子,这是您的玉佩吗?” 玉佩? 舒窈耳朵动了动,给两个侍女使眼色,藏在树丛后。 谢彦舟打开盒子,看见熟悉的玉佩,点头道:“谢了。” 玉佩到手,谢彦舟的心情却没多好。这是舒窈亲手送他的礼物,过去他心生欢喜,因此一直戴在身边。只是一天忘带,就受了舒窈冷脸。 舒窈把他当什么,自己的所有物吗?他戴个玉佩,还要舒窈管着不成? 谢彦舟越想越心烦,余光瞥见舒宁悠的脸,少女容颜清丽,虽不及舒窈绝色,却也算个秀气美人。 她戴着一对岫玉耳铛。 注意到谢彦舟的目光,舒宁悠脸上微热,手无意识抚摸耳垂,“这对耳铛……是世子您送我的,我很喜欢。” 他送的? 哦,谢彦舟想起,当时舒宁悠把玉佩送来,他让小厮去库房挑件东西当回礼,估计就是那时候的事了。 他随口评价:“不错。” 拿到玉佩,也到了离开的时候。谢彦舟转身欲走,却看见一道娇小的影子。 舒窈就站在小径尽头。 她看见了盒子里那块玉佩。 谢彦舟骗人。 玉佩不是忘带,而是根本不在他身上。 舒窈厌恶潘氏母子三人,平时在府中,她几乎不与他们来往,只待在自己的院子。京城里有什么宴会,她也从来不与舒宁悠走在一起。 但谢彦舟,她的青梅竹马,从小喊哥哥到大的人,居然会隐瞒他与舒宁悠有来往的事,还欺骗她。 谢彦舟心里一慌,连忙解释:“窈窈,我之前不小心遗落玉佩,但现在已经找到,以后我一定记着……” 春蕊忍不住道:“世子,郡主又不是小心眼的人,您若如实告诉郡主,她会生气吗?何必哄骗她呢?” 松针忙不迭地接话:“今日马场,奴婢亲眼所见,是马挣断缰绳跑出去,而非郡主纵马。方才晚宴,您为何不在侯爷面前为郡主说话,反而任凭他们指责郡主?郡主还没怪您没有保护好她呢!” 春蕊气势强硬,松针心细,发现的都是直戳谢彦舟心窝子的细节。谢彦舟被堵得半句话也说不出,脸色微白,讷声道:“我……” 舒窈平静开口:“可以了。” 周围即刻噤声。 谢彦舟端着装玉佩的盒子,好似被钉住般站在原地,看着舒窈步步向他走来,伸出纤细的手,将玉佩拿起。 “啪——” 摔得粉碎。
第6章 苏醒 舒窈做了一夜噩梦。 一会儿梦见今夜的场景,谢彦舟失神看她,陌生的表情她前所未见;舒宁悠掩唇娇呼,娇滴滴地劝架,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掩饰不住。 一会儿又梦见陌生的画面,身披铠甲的军队涌进皇城,她被押上城墙,所有人都在用轻佻的、狎昵的目光肆意打量着她,好似她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