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嗫嚅着说道:“表哥,你喝醉了,在说什么胡话,你明天还会记得吗?” 沈淮序大力将谢婉宁扭转过身,望着她的眼睛,“我没醉,我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上次普宁寺,我都记得,我还亲了……” 上次普宁寺几个字,让谢婉宁瞬间想起了那晚的吻,被沈淮序清楚明白地说了出来,顿时臊得一把推开了他。 “阿宁,你别生气,为何我总看不透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果真不喜欢我吗?” 谢婉宁何时见过这样不自信的沈淮序,谢婉宁啊谢婉宁,你何德何能让他这么倾慕于你! 看着眼前一副受了情伤萎靡不振的沈淮序,谢婉宁忽然想放纵自己一回,他可是自己喜欢了两辈子的人。 她猛然上前,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在沈淮序脸颊上亲了一下。 四目相对,谢婉宁羞怯地拉起身上的披风,小跑着出了梅园。 只留沈淮序捂着刚刚被亲吻的脸颊,迷离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心里的欢喜无以复加。 她这是喜欢自己的吧…… 这晚,沈淮序一夜好眠,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将谢婉宁按在榻边,欺负了个够,昏黄的灯烛,和摇曳的床幔,谢婉宁糯糯的求饶声,让他久久不愿醒来。 …… 第二日,马氏和沈如歌早早来到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沈如歌趁着谢婉宁没到,将昨晚画舫之事,添油加醋讲给老夫人听。 谢婉宁跟着苏氏进来时,正巧听到尾声。 苏氏掀了掀眼皮,对二房马氏母女很是看不上眼,小户之女,眼皮子浅,看什么都两眼放光。还有这个六小姐,骄纵轻狂,也不知二弟是如何管教的。 传言不是二房一双子女,人中龙凤的,教养学识极好的吗?看来传言惯不可信! 马氏知道苏氏瞧不上她,可她心里藏着那个秘密,就想看苏氏的笑话。你身份高贵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和我这个小户之女做妯娌!清高个什么劲,有女儿不能认,活该! 老夫人将谢婉宁招到身边,问她昨晚画舫之事。其实昨晚上她就知晓了,她在意的是国公府的名声。 谢婉宁只好将画舫中曹斯斯羞辱她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外祖母,家父任劳任怨,长眠在渭南河堤旁,怎可任由他人欺辱!当时表妹也在场,表妹说是不是?”谢婉宁说完看向沈如歌。 沈如歌刚刚可没有提这一茬,她只绘声绘色将二皇子如何中意谢婉宁,谢婉宁又如何勾着二皇子喝酒的,还有,云弈柳昊天进入舱内,四人把酒言欢,好不知羞耻! 老夫人也望了过来。沈如歌只好点了下头,辩驳道:“曹小姐只是随口一说,表姐还将人教训上了,给她扣了一顶看不起官吏的大帽子,实非应该……” “住口,”老夫人怒道,“同为国公府小姐,宁丫头尚能据理力争,你却只在一旁煽风点火?难道你父亲不是下等官吏?你又优越到哪里去?别以为巴上了永恩侯府,你就能上天了!” 沈如歌从小在陵西长大,身边人都是捧着惯着,哪有人给她说过一句重话,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下人的面斥责她,她自尊心大受挫败,嘤嘤哭了出来。 “老夫人,六小姐还小……”马氏求情道。 “她还小,你还小吗?你是怎么教她的?不是温婉娴雅吗?”老夫人将矛头又对准了马氏。 昨晚的事情,如果没有说开,私下里也就过去了,毕竟牵扯到二皇子和国公府女儿家的名声。六小姐就是个没有眼力见的,马氏更是鼠目寸光,这二房庶子真就是一群白眼狼! 马氏听完,立刻跪倒在地,哭天抢地抹眼泪。 “行了,下去吧!”老夫人嫌恶的皱眉。 马氏只好带着沈如歌狼狈地走了。 沈如歌暗恨,她和曹斯斯已经商议好了,本想着靠这件事坏了谢婉宁的名声,然后将她顺利送到二皇子府上,看来这次行不通了,还得另寻他法。 苏氏略坐了坐,就去明正厅处理中馈了,老夫人独留了谢婉宁说话。 昨夜,沈淮序求见她,郑重其事地求她将谢婉宁嫁给他。他虽然一身酒气,态度却十分诚恳,甚至有点急迫,急迫到等不及天亮。 他说:“祖母,孙儿从没有求过您,您就答应了吧!” 祖母这两个字,他也就在小时候挂在嘴边,自从知道身世后,他心思一天比一天重,她碍于身份不让他再叫,他也渐渐变得沉默起来。 小时候,他和谢婉宁整天在这松鹤堂打闹,经常鼓着腮帮子告状,“祖母,你看表妹又拿走了我的泥人,祖母,表妹说药苦不肯喝……” 直到那年冬日,圣上想接他回宫,他哭着不肯,跌跌撞撞地来到松鹤堂,趴在她怀里痛哭,“祖母,我能留在府里吗?祖母,我就当您的孙儿吧,祖母,不要赶我走……” 自打那以后,他心性开始坚韧起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脸上也没了笑容。 也是那时起,沈淮序和她渐渐离了心,再不复往日的膝下承欢,或许,是国公府让他寒了心吧? 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可是她一手养大的,难道她会不疼吗? 她不忍心苦了他,也想给宁丫头一个好归宿,含着眼泪答应了。 沈淮序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走了,她却久久不能平静,深夜相求,必定出了什么事!她复又起身,派人去打听。 谢婉宁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昨晚上,沈淮序在背后说的那番浑话,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昨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瞒着我!”老夫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谢婉宁指尖一颤,昨夜的事?是梅园的事吗?难道他们在梅园那番作为,被人瞧见了? 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祖母,再不能言语。 老夫人将她揽进怀里,恨声道:“你昨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还瞒着我,幸亏序哥赶到的及时,万一他没来得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二皇子和曹家岂是好相与的?” 听完这话,谢婉宁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是画舫上的事情,她以为她和沈淮序的事情被发现了。仔细想想,他们在梅园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未做出逾礼之事。 那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不算逾礼吧…… “好在有序哥在。”老夫人说完,便没了声音。 她是想将谢婉宁嫁给沈淮序,是知道沈淮序有担当,能成事,将来也必不会委屈了宁丫头。可宁丫头呢,前两次提起亲事,她好像都不愿意。 她这个孙女,样样都好,就是心里有事,从来不说。那样娇俏的模样,温婉的性子,谁能不爱。可就因着那层身份,叫她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若非这个,也不会想让她嫁给沈淮序。 “宁丫头,这女人选夫婿啊,可得睁大了眼睛瞧,一个瞧不好啊,那就是万劫不复!你别看那位今日花团锦簇,明日就有可能人头落地,这宫里的男人啊,最是没有心!” 谢婉宁默默点头,这说的是二皇子?难道老夫人将沈如歌挑拨的话听了进去?以为她会喜欢上二皇子? “嗯,我听外祖母的,可外祖母答应过我,再让我多留几年的!” “多留几年啊,我老婆子是求之不得,就是怕有些人坐不住啊,你也不小了,先定亲,等着过完六礼,也就到明年了,” 谢婉宁疑惑,这个有些人是指? 老夫人看她呆呆的小模样,甚是可爱,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这才附在她耳边道:“昨个半夜,序哥跪在我面前,非让我答应将你许给他不可。” 谢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夫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昨夜她离开梅园后,难道沈淮序来了松鹤堂?还求老夫人来着? “宁丫头啊,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啊,我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他那样诚心诚意地求我,那样迫不及待,我就答应了!” 就答应了? 谢婉宁只觉得一股热浪席卷了她,从头到脚都闪着红晕。 前世,她和沈淮序的口头婚约,是通过徐妈妈得知的。徐妈妈当时是为了卖她个好,似是而非含糊不清有那个意思。 她那时候只顾着害羞,没有向老夫人求证,那个亲,沈淮序是否同意,是否乐意娶她。后来,沈淮序就在渭南出了事,国公府一下陷入了灾祸中,除了一直惦念的沈如歌,再没有人提及她的亲事。 如今,再次提起这个婚约,竟是沈淮序亲自求来的。 “他待你一片赤诚,以后定不会辜负了你!” 谢婉宁红着脸低下了头,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外祖母,您刚刚还说宫里的男人没有心呢!” “他这不是长在宫外吗,你放心,我眼光好得很,怎么会害了你!” “我知道外祖母疼我,能不能先不对外声张啊,待到明年再议,好不好?” “好好好,不声张,眼下也不是议亲的时机,待到宫里那两位皇子选完王妃,我们就过礼,你呀,你专心当你的新娘子就行!”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总算说服了谢婉宁,这孩子看着性子绵软,却是个有主意的。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之前的种种顾虑就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国公府的命运,早在十六年前就和沈淮序密不可分了,朝好的方面想,搏一搏,还会有锦绣的前程,宁丫头也有个好归宿,两全其美。 …… 勤政殿里,圣上正问沈淮序画舫的事情。 昨日河上来往画舫那么多,沈淮序又闹了一场,落进了不少人的眼中,圣上当晚就收到了消息。 你和朕说说,你为何非要上船和他起冲突? 他不能和二皇子起冲突吗? 沈淮序不屑地说:“我看不惯他穷奢极侈,如今渭南水患,流民都到城门外了,他身为皇子不说以身作则,还尽享奢靡之风!”沈淮序大义凛然地回道。 嗯?圣上疑惑,没想到沈淮序会这么回答,昨日影卫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眸光微动,看着长身玉立的沈淮序,心中暗忖,不是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吗?难道影卫看错了? 不,影卫肯定不会看错,八成是这小子不想让人知道。年少慕艾,他也曾经有过,对那个身影至今也是念念不忘。 他顿觉这个儿子鲜活了起来,不再是那个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沈锐骑那个女儿,他还没有见过,也不知模样如何,性情如何,镇国公将她藏在深宅大院里,确实委屈了她,既然心悦人家,多少也应该表示表示才是。 沈淮序不知圣上怎么想的,但画舫上的事情,他不想让谢婉宁牵扯其中,不想让她的名声有丝毫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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