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晋之蹙起眉,胸中刚灭掉的火苗又开始冒头,“他对你无理之事,小桃已经与我说过了,你且忍忍,再过一段时间,我必会给你讨个公道。” “他哪里是对安儿无理……”安也推开荣晋之,转过身,面朝房中,语气悲切道:“他险些要了安儿的命!” 屏风后的黑影似乎动了动,安也惊得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她一边对郁宴做着手势,一边继续道:“今日夜宴,他竟差人朝我敬酒,那酒中加了些腌臜东西,若不是有郁侍卫在,我差点就、差点就……” 她说到一半,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似是还沉浸在之前的惊险中,忍不住后怕。 “什么?!”荣晋之骤然暴怒,双眼被气得通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自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一句话,随即一拳打在身侧的木门上。 巨大的声响让安也一惊,有木屑因为他突然地力道飞溅出来,安也偏过头,见那扇门已经被打的脱离门框,歪歪斜斜的倒在墙边。 荣晋之拳上染血,鲜红血珠一点点滴落在地,与木屑混在一块,触目惊心。 屏风之后的黑色身影猛地一动,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双眼自暗中盯紧了荣晋之,浑身肌肉紧绷。 郁宴想起不久前,安也对他说的那句,“他若真的打我呢?” 他想,如若荣晋之真的动手,他便会直接冲出,护在安也身前。 安也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表示慰问之时,荣晋之抬起眼,双目充血,声音沉沉问:“你可被他碰了?” 安也惊愕一瞬,摇摇头。 她刚才,确确实实实在刻意引导荣晋之这样问,原想借此挑起一下荣晋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尽可能改一改原文剧情,却不想荣晋之反应这样大。 他眼中的严寒凝结成冰,几乎要化做利剑,将周遭的人尽数扎穿。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针落之声清晰可闻,荣晋之大口呼吸几声,才稳住心绪,尽力稳住声音对安也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好生睡上一觉,太子那边,我自会处理。” 郁宴放松身体,松开握剑的手。 安也看着荣晋之如今的可怕模样,不敢再贸然开口,只乖巧点点头。 荣晋之收回拳,看也未看流血的手背,大步往院外走去。 随他而来的侍从门静默随他尽数撤走,不过片刻,偌大院中,便只剩下安也和站在一旁的小桃。 小桃看着那扇已然破败的木门,吓得双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安也离他最近,也是第一次看到荣晋之如此可怕的模样,她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屏风,稳了稳心绪,对小桃道:“时候不早,小桃,你也去休息吧。” 小桃双脚发软,声音还打着颤,她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问道:“夫人身体如何?可是受了伤?王爷那副模样,当真可怕极了……” “我无事。今日之事,辛苦你了,明日你去库房多要些银两,就说是我想要置办些首饰。要来之后,自己收着,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不,不用的。”小桃缓过神,站起身道:“夫人无事便好,小桃不需要什么赏赐的。” 安也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对她道:“你只管去便是,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委屈了你。” 小桃终于高兴起来,不是因为银两,而是安也言语中的重视。她用力点点头,刚才被荣晋之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谢夫人!” 小桃走后,安也依旧没有点灯。 她转过身,纤长的颈线自黑暗中白的发光,月光透过大敞的房门落在她身上,如梦如幻,似鬼似仙。 郁宴自屏风后走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安也。 安也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笑起来:“郁侍卫,我的卧房可好看?” 郁宴抿抿唇,指着她床前的食盒问:“这个,为何在此?” 安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了一声,缓缓道:“不知是谁送来的食盒,我看着好看,便想日日都看,就放在这里了。” 郁宴一怔。 她不知道是他送的吗? 他沉默片刻,又道:“……就算喜爱,何不放在桌下?” “我的东西,我想放在哪里,便在哪里。”安也上前几步,伸出手,指尖自食盒提手处轻轻磨蹭,“我还想要抱着它睡……郁侍卫,你这般在意,这食盒,莫不是你送的?” 那根葱白的指尖与木质把手相交,一下下的,似乎揉进郁宴心里。 他猝不及防又想到那个迷蒙中的唇,双颊有些发烫,他狼狈的转过身,吐出一句:“属下告退。” “郁侍卫!” 郁宴停住脚步。 女人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中了药后,可对你做过什么事?” 郁宴脑内轰然炸开。 他竭力稳住呼吸,掌心紧攥,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未曾。” …… 郁宴自偏院狼狈而出,行至自己院前时,吴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向前道:“吴侍卫。” 吴二见他归来,疑惑问:“郁侍卫刚才去了何处?我四处都找不到你。” 郁宴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推开门,一边问道:“何事?” “嗳嗳,莫开了。”吴二伸出手,挡在郁宴前头,“王爷寻你过去。” 郁宴开门的动作一顿。 吴二继续道:“今日王爷心情不好,已经在书房摔过不少东西了,你去了,可得多注意些,小心把火烧自己身上。” “多谢。”郁宴点头,重新关上门,随吴二一同往书房而去。 书房房门紧闭,郁宴停在门前,淡声道:“王爷。” “进来。”荣晋之声音阴沉,自房中传来。 郁宴闻声推门,随后便见荣晋之满面怒容,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周遭地面,全是碎到看不清原貌的瓷片。 郁宴面不改色的跪在瓷片之上,垂下头。 荣晋之阴狠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有鲜血顺着郁宴扎进膝盖的瓷片上流出,他才道:“今日是你将夫人送回的?” “是。” “你碰了她?” 郁宴垂眼,没有回答,而是道:“夫人清白之身,属下不敢逾矩。” “那你是如何将她带离出宫的?是抱?还是背?” 郁宴沉默。 荣晋之见他不答,怒意更甚,他青筋暴起,一掌拍在桌上,喊道:“吴二,将他拖下去!送进地牢好好反省!” 吴二在一旁瑟瑟发抖,闻言惊得长大了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劝道:“王爷,不可啊!郁侍卫对王爷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如今又救了夫人,他也是形势紧迫,迫不得已啊!” 被吴二这样一说,荣晋之已经被怒火烧毁的理智才稍稍回笼,顿觉些许后悔。 郁宴和府中其他侍卫不同,他能在晋王府,不过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句承诺,此后战场杀敌,还要靠他,如今若真罚了他,寒了他的心,怕是两败俱伤。 话已说出口,若再收回,荣晋之自觉面子上过不去,正僵持之际,郁宴出声。 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不带什么明显的情绪,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属下甘愿领罚。” 荣晋之和吴二俱是一怔,他们对视一眼,荣晋之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就见郁宴从容站起身,膝间还扎着几块被血染红的白瓷。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对吴二道:“走吧。” * 更深夜半,晋王府内大半奴仆都已睡下,只能通往地牢的那条路上,还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郁宴半身的黑衣已经被褪下,露出里面紧致的肌*肤。 原本光洁的胸膛上,此时却多了不少染血的鞭痕。 有锁链碰撞的声音随着他的颤动响动,压抑又刺耳。 郁宴跪在地上,他神色淡漠,脖颈微微抬起,露出其中修长流畅的线条。几缕乌发散落胸前,与鲜红血珠交织在一起。 他身旁站着的侍卫拿着鞭子,为难的开口:“我也是奉命行事,郁侍卫莫要怪罪。” 说罢,他抬起手,又是狠狠一鞭抽出。 “唔。”郁宴闷哼一声,闭上眼。 鲜血随着鞭身飞溅,落在泥泞的地面之上。 郁宴颤抖着张开手,纷乱一整晚的心绪随着飞落的血珠一起升起,回落,最后跌在泥土里。 他不会怪任何人。 他该被罚的,他有罪。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即有红包!明天更新也是零点哦~ 感谢在2022-07-08 17:18:03~2022-07-09 23:0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zoreAme、努力生活成为富翁、九月谷雨初晴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西柚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他应该推开她的。◎ 更阑人静, 呜风阵阵,没有木门的遮挡,凉风入帐, 合紧的窗也被吹得隐隐作响。 似有淡淡血腥气随风而来, 若有若无, 与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交相出现。 安也兀自在无边夜色中惊醒。 她额上冒了些汗, 犹记得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惊险的梦,醒来之后,却是记不清了。 她迷蒙的眨眨眼, 自榻上翻过身,刚想再睡时,突然瞥见门前站着一道静默的黑影。 安也一惊, 瞌睡虫都被吓了回去,定睛去看之时, 发现那身影格外熟悉。 “……郁侍卫?” 黑影未动, 只应了一声“嗯”。 冷风被他挡在门外,瑶池月下, 他的身影恍如梦寐。 安也又开口:“你怎得在这?” “你的门坏了, 我来看看。”郁宴的声音清清冷冷, 似乎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在这深夜之中,如同玉石轻响。 “无事。”安也打了个哈欠, “房门坏了, 不是还有院门么。” “嗯。”郁宴未动。 空气安静下来, 知道是郁宴, 安也的神经重新放松, 困意复又袭来。 她迷迷糊糊道:“不必守着, 你去睡……” 话还未说完,剩余的声音减弱,慢慢消失在唇齿间,只剩下规律又清浅的呼吸声。 安也的睡相很乖,整个人缩成被子里,将自己圈成小小的一团。 郁宴听着那呼吸声,抬起眼,静静看着天光。 夜色流转,星星也黯淡几分,夜晚的蟋蟀声渐歇,院外隐有鸡鸣。 他面色苍白如雪,身上的黑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胸口敞开,狰狞恐怖的伤口横在胸膛上,还在往外渗着血。 艳红的血滴顺着指尖淌下,落在那堆破损的木屑中,静默无声。 这幅样子,若是被方才地牢中的侍卫瞧见,便知他分明是受罚过后,来不及处理,便直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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