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带走为何? 不用说, 陆瑾都明白。 那支凤凰金簪,可不是无名之物。一是因为它本身的珍贵,二是它象征的意义,那可是一国之母传下来的东西。 凤凰的图样,历来只有国母能用。 便是当年她与晏长裕还有婚约时,也未曾看到过,如今,他竟是直接给了卫元朝。 陆瑾再也维持不了淡然,猛然握紧了双手,直到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柔嫩的掌心,泛起疼意,她才深吸了口气。 “小姐何必在意太子与元朝郡主之事?古往今来,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奶嬷嬷吴氏瞧见陆瑾难看的面色,便笑着劝道,“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待五殿下功臣,届时小姐想要多少簪子,都唾手可得。” “瞧瞧,今日五殿下还特意着人送来了好多东西,皆是华贵之物,论价值,可比一支簪子珍贵多了。”吴氏拿起一支金步摇插在了陆瑾的发髻上,笑道,“小姐看看,这金步摇,可不比那小小金簪好看?” “况且,五殿下送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些。老奴瞧着,五殿下是极满意重视小姐。” 那金步摇做工极其精致,漂亮极了。插上它后,似乎连容色都增色了三分。这也是五皇子派人送来的。 自春蒐归来后,两人的关系算是过了明路,晏长启便经常往承恩侯府送东西。 陆瑾看着那支金步摇,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见此,吴氏脸上笑意深了些许,接着道:“咱们侯府已出了两位皇后,想来很快便能出第三位了。太子……可给不了这份尊荣。” 不错,晏长裕已然废了,被废弃不过是早晚之事。便是他没有腿疾,这太子之位他也坐不稳。 元后嫡子又如何? 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活人? 一个没有生母的太子,想要上位,太难了。 “嬷嬷说得对,是我想岔了。”陆瑾心情终于舒畅了几分。晏长裕喜不喜欢她不重要了,她要得本就只是皇后之位。 “小姐能想明白便好。那支金簪实在代表不了什么,老奴若是没记错,这还是太子第一次主动踏进镇国公府。”吴氏哼笑一声,语气难掩轻蔑,“想来是那位郡主欲擒故纵的计谋凑效了。不过也就如此了,这女子啊,最重要的是要聪明,而不是一幅皮相。” “咱家小姐可是大周有名的才女,何必与那等粗笨之女比较?没得拉低了品味。”吴氏嗤笑一声,“她也就只看得到那一亩三分地了。以退婚为要挟,一时凑效,却为害终身。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步蠢招罢了。” 陆瑾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嬷嬷也以为她不是真心退婚?”反正她只把之前卫元朝说的那些话当做赌气之语。 “那可不是老奴一人认为,全京城都这般想。您瞧瞧,有几个人把那话当了真?” “可不是嘛!当初元朝郡主追太子殿下那劲儿,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时,陆瑾的贴身侍女也笑着插了一句,“反正奴婢是不信。若元朝郡主真退婚,那奴婢便把这眉黛全吞进肚子里!” “你个小蹄子,倒是想得美。这眉黛可珍贵了,不知能买多少个你这样的丫头。”吴氏笑骂一声。 “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事嘛,所以随便说咯。嬷嬷可莫要生气,奴婢才不敢浪费这些好东西呢!” 顿时,屋里哄笑一片。 陆瑾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 * 元朝自是不知道这些议论。不过也无所谓,她向来不是很在意他人的评价,除非犯到了她的手上,通常她都是不搭理的。 那些人之所以会诋毁她,无非是出于嫉妒。 她自个儿的日子,她自己最清楚。只要她过得越来越好,那些流言自然会消失,那些人也会越来越难受。 送走了晏长裕一行后,她也没再府中多待,换了一身漂亮新衣,便欢欢喜喜地领着人出门了。 她与虞晋约好,今日要去庄子上玩的,否则,她也不会起得这般早。 他才平寇回来,在外辛苦了几个月,所以洪文帝许了他几日假期。元朝便缠着她师兄,把他的假期提前预定了。 不过还没等元朝出门,虞晋就已经到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威势。只是在看见元朝的瞬间,那张温润的面庞便扬起了淡淡的笑,冲淡了那份沉重,多了几丝鲜活。 “师兄今日真好看!” 元朝嘴巴犹如抹了蜜,开口就是赞美。 “怎么个好看法?”却不料虞晋顺着她的话,笑着反问。 这可把没有多少文化的元朝给难住了。她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憋出了一句,“反正就是好看,很好看。俊美逼人,大周第一!” 闻言,虞晋笑出了声,“平日叫你多读点书,现在可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听到读书,元朝便垮了脸。 若说吃喝玩乐,她倒是很有经验。但是读书,她是真不行。 “师兄,你就别埋汰我了。我知道自己没文化行了吧?”元朝不满地哼了一声,果断转移话题,“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今个儿特意留了肚子,就想去摘新鲜的果子呢。” 四五月份,成熟的果子可不少。 虽然平常国公府下的庄子也会送上来,但这别人送来的,与自己摘得又哪里能相比? 当然是自己摘得更香! 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虞晋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慢点走,果子在树上,又不会跑,当心摔了,可疼呢。” 听到疼,元朝立刻就放慢了脚步。 她倒也不是想表现得这般猴急,只是距离上一次她这般出去游玩,已经太久太久了。她也很久都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日,忽然笑着说:“师兄,我好高兴啊!” 虞晋偏头看去,目光所及,全是少女灿烂的笑容,比之天上明日还要耀眼三分。他心脏处像是泡进了水里,温软得不可思议。 良久,他才轻声道:“既然高兴,那就多玩几日。走吧。” “那师兄你会陪着我吗?” 少女仰头,期待地看他。 眉心的那点红痣,如盛开的花,洒满了漫天鲜妍。 “……若我在,自然陪着。” 虞晋垂眸,须臾,启唇回答。 * 宫中。 从洪文帝处出来,晏长裕径直回了东宫。他似乎并未被在镇国公府的事影响。回来后,便又进了书房办公,并未有不同。 只是看着桌上的公文,他又一次失神了,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头还有些疼。 脑中耳中,全都是方才在镇国公府时经历的一切。卫元朝的音容,犹如烙印一般,似生生刻在了脑海中。 晏长裕心中烦躁更甚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脑海里阵阵发胀,他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都甩出去。 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他不用太过在意。妻子在他的生活中,本就不是最重要的。 然似乎没有什么用,反倒更难受了一些,视线竟逐渐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竟就这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做梦了。 许是心情烦闷,所以这次的梦,也不是什么好梦。 晏长裕梦到了他与卫元朝吵架。 为了陆瑾。 梦里的他把陆瑾接进了宫中,并还要立她为贵妃。这让晏长裕有些不能理解,他对陆瑾根本没有情意,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梦里的记忆并不连贯,他看到的多只是一些零落的片段。 梦中的卫元朝因此事与他大吵了一架。 他看得出她很生气,也很难过,竟连眼眶都发了红。可梦中的他,看上去竟无动于衷,依然执意如此。 “你想要纳妾,除非我死!” 他听到梦中的卫元朝如此道。 这句话如重锤一般,猛然落在了他心上。晏长裕当即心口一跳,不知为甚,心中竟生出了一抹罕见的不安。 然梦里的他,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不用把死不死挂在嘴里。卫元朝,你该知道,朕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语气冷硬。 但晏长裕却感受到了梦中自己心里因那句话涌出的怒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他听见梦里的她说:“……晏长裕,我不会再管你了,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翌日,她竟就带人搬进了冷宫之中。 梦里,得到消息的他,只把这当做了她的一次赌气。听过后,便又埋首处理政事,并未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卫元朝这一去,竟一直未归,这一去就是好几日。 梦中的晏长裕,知道她为何不回来。 但册立贵妃的旨意已下。 君无戏言,他还是没有更改自己的决定。 一切都顺利进行。 只除了送往福宁宫的药膳点心断了,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距离贵妃册封礼的三日前,他派人把新做好的皇后吉服与凤冠送去了冷宫。卫元朝没接,甚至派人传回这样的话—— “让晏长裕亲自来,告诉他,本宫不会去的,他想要纳妾绝不可能!除非本宫死!” 她又说了死。 梦里的他心中的怒火更甚。 他知道这几日她病了,传了好些太医去看,似乎都不见好,所以她还是在威胁他吗? 但可惜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所以他没有去见她。 这场冷战,一直持续到册封贵妃当日。 他看着盛装打扮的陆瑾,心中无一丝波澜,脑海里首先冒出的竟是卫元朝的身影。喜乐的声音很响,他想,她应该听到了。 所以此刻,她定然很生气。 也不知这一次,她会与他闹多久。 自与她吵过之后,萦绕在心底的那丝烦躁非但没有消散,反而与日俱增。直至今日忽然达到了顶峰。 他想—— 或许,他对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他承认自己,有些想念她。 “陛下!出事了!” 就在这时,常文忽然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满脸的惊慌。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他高坐在上首,忍着心底的烦意,冷声斥责。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常文白着脸,像是遇到了极度恐慌的情况。堂堂皇宫大太监,此刻竟惶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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