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渊笑着道:“安哥儿母亲去得早,我又是个粗笨的,只好请你帮忙,我也不挑,只要是个家世清白的,就够了。” 韦氏笑着应了,韦渊便又提起另一件事,“还有阿圆,你嫂子的生辰快要到了,就在这月十七,我听说岷州普宁寺很是灵验,我想请你给你嫂子做个道场。” 忆起逝去的夫人,韦渊不禁落泪,韦家三兄妹也是红了眼眶,韦氏连忙答应下来,安慰了几句。 韦渊毕竟有公事在身,用过午饭,便带着人离开了,三个儿女则会在王府中小住一段时日。 韦氏让人去整理厢房,韦允安笑着勾上李翊的肩,“姑母,不用麻烦了,我和贤哥儿就住表弟的院子好了,茵柔就跟着您吧。” 李翊嫌弃地冷哼一声。 韦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嘱咐白薇和连珠回去给两位表少爷收拾好住处,便放这几个小子们走了。 李翊幼时在韦家待过几月,和两个表哥都很熟稔,多年不见也没少了情分,从正院一路回去,三人脸上都带着笑。 这回来岷州,兄弟俩都给李翊带了礼物,韦允贤送的是上好的徽墨,韦允安则送了一把亮澄澄的匕首。 韦允安说,这匕首是从一个外族商人手里买来的好东西。 李翊拿起匕首一试,上好的黄花梨木小几便被削去了一只角。 可惜的是,这匕首不过巴掌大小,不太适合男子佩戴。 韦允安笑道:“是我疏忽了,要不你赏给别人玩儿吧。” 李翊沉思片刻,忽然抬手让连珠过来,将匕首塞给她,不容置喙道:“给你吧,小心别伤了手。” 给她作甚?如此吓人的玩意儿。 顶着李翊的目光,连珠不情不愿地道谢收下。 韦允安意味深长地看向李翊。 等连珠出去了,韦允安才状似随意地道:“没想到连珠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从前跟着你来韦府的时候,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李翊低头解着九连环,冷哼一声,“长大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笨。” 韦允安呵呵一笑。 六月十七,韦氏定下水陆道场,请了普宁寺的玄清大师为韦夫人祈福诵经。 韦家兄妹则要斋戒三日,并徒步登上普宁寺三千台阶,为韦夫人供奉长明灯。 李翊身为晚辈,也虔心登了三千阶。 到了寺中,众人给韦夫人奉上香烛纸钱,又跟着大师诵经,晚间已是疲倦,韦氏便下令,在寺里住上一晚,明日再下山。 寺里讲究佛门规矩,男女分住在不同别院中,连珠被派去伺候韦茵柔。 从道场回来,韦茵柔就神色恹恹,许是因为思念亡母,她半夜还哭了一场。 连珠没睡熟,听见她抽泣,连忙起身掌灯,打了水来给她洗脸,韦茵柔不好意思道:“多谢连珠姑娘,怪我将你吵醒了。” 韦家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温柔似水,连珠和表小姐说话,生怕惊扰了她。 “表小姐不必客气,寺里蚊虫多,我去为你寻一些驱虫香来。”连珠温声安慰,留给韦茵柔平复心绪的时间。 等她拿了香回来,韦茵柔已经平静下来,安稳躺在床上,连珠要吹了灯,却被她拦住了。 “连珠姑娘,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韦茵柔小声问道。 连珠一顿,点了点头。 韦茵柔坐起身,慢慢红了眼眶,“连珠姑娘,你娘是不是对你很好?你想她吗?” 她娘? 连珠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张满脸愁苦的妇人脸庞,她淌着泪祈求,“二丫,不是娘不要你,你弟弟就要死了,有了银子,他就能活了……” 她娘待她好吗? 或许曾经好过吧,但最后还是将她给卖了,她那时不明白,自己是五个姐妹里最乖巧的那个,为何爹娘却偏偏选中了她。 “我不记得了。”连珠缓缓摇头。 韦茵柔面露愧色,许久才道:“对不住,我只是有些想我娘了。” 她环抱双膝,默默流泪,连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为她披上外衣,以免着凉。 连珠去小榻上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冬日,六岁的她和八岁的李翊坐在一起看书,李翊一字一句地教她,“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意思是没有爹娘便没有依靠。” 她跟着读了两遍,忽然间嚎啕大哭。 李翊慌了,不住地给她擦眼泪,最后她哭湿了他半边衣袖,王妃都被惊动了,以为李翊欺负了她,把李翊抓去训斥了一顿。 那日夜里,她睡在李翊房里的小榻上,感受到李翊半夜起来看她睡觉。 他以为她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道:“你爹娘很坏,没事儿,以后我帮你揍他们。” 明明说着恶狠狠的话,声音却十分稚气,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小世子冻得吸溜两声,狠狠打了个喷嚏。 …… 醒来以后,连珠很是怅然。 同样兴致不高的还有哭了一夜的韦茵柔。第二日一早用过斋饭,韦茵柔提出想要去后山莲池给韦夫人点一盏莲灯,因后山不远,韦氏便答应了,让连珠陪着她一起。 连珠陪王妃来过,因此认识去莲池的路,两人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先在小僧人处取了莲灯,再前往池子里放灯。 看着池水轻柔地将莲灯送走,韦茵柔总算松了一口气,放灯前她诵了三遍往生经,期望在地下的母亲能收到这份心意。 回去要穿过一条林荫小道,韦茵柔不小心踩滑,扭伤了脚,连珠将她扶到水亭中,请小僧人帮忙给王妃报信,自己则寸步不离守着她。 连珠温声安抚着韦茵柔,忽然身后响起了一记熟悉的声音。 “呦,这不是连珠嘛,你家世子呢?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呢?” 来人一身富贵,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牵着一只毛发油亮的狼犬,挑衅地看了过来。 连珠认得,这是李翊的仇人陈清淮。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此时周围人烟稀少,陈清淮又带了十来个随从,她不能和他硬来。 只好先诈一诈他。 连珠强装镇定,将发抖的韦茵柔掩于身后,冷声道:“陈二公子若无事,烦请快些离去,我家世子稍后就来,切勿再伤了和气。” 陈清淮恨李翊恨得牙痒痒,上回不过说了两句玩笑话,就被李翊揍得鼻青脸肿,此时碰到了落单的连珠,岂会放过。 身旁的小厮凑上来,眉飞色舞道:“爷,她背后还有个小美人儿呢。” 陈清淮眼一亮,忽然沉了脸,装模作样道:“连珠姑娘藏着什么人呢?我可听说这附近有山贼出没,莫不是被你藏匿了,快些让开!让小爷捉了这贼。” 说罢,他便要上前,韦茵柔小声道:“连珠姑娘,别管我了,你快些逃吧,再找人来救我。” 连珠不肯丢下行动不便的韦茵柔,更何况如今这状况,她不可能逃的出去。 陈清淮扑了过来,连珠眼疾手快,一脚踹中他的脆弱之处,陈清淮惨叫一声,怒不可遏。 “你这小贱人,小爷今儿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陈!”陈清淮高高扬起手。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落在连珠脸上,一颗弹丸大的石子儿破空而来,“啪”的一声砸在陈清淮手上。 “啊!” 陈清淮惨叫一声,半只手掌鲜血淋漓,他愤怒转头,却见李翊站在亭外,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冷冷将他瞧着。 “陈二,你是想找死吗?”李翊沉声道。
第7章 听闻韦茵柔扭了脚,连珠一人陪着她,李翊便先一步寻了过来,恰好瞧见陈清淮这个狗东西在欺负人。 幸好他来得及时。 一月以前才被李翊揍一顿,陈清淮的身上至今还痛着,见李翊出现,磕巴道:“你……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这可是佛门圣地!你你动了手,会有血光之灾!” 李翊嗤笑一声,陈府家丁不敢阻拦,他几步便走到了陈清淮面前。 像看什么腌臜玩意儿似的,李翊厌恶地睨了他一样,冷声赶人,“你再不滚,本世子不介意亲自把你扔下山去。” 陈清淮敢怒不敢言,他爹再三嘱咐他不要跟李翊作对,于是他忍气吞声地带着人走了。 乌烟瘴气的人滚了,李翊才看向连珠,小姑娘瞧着像是受了惊吓,脸色苍白,像朵被露水打湿的花骨朵儿。 “有没有受伤?”李翊问道,连珠摇了摇头,飞快地说清了事情经过,“爷,表小姐扭了脚,我们在此处歇息等人来帮忙,陈二爷就突然来了。” 李翊点头,不悦地撇下嘴角,“这陈二真是本性难移,爷迟早让他跪下给爷当王八骑。” 韦茵柔面露震惊,世子表哥怎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连珠却想远了,她记得上辈子李翊还真做到了,陈家被灭之时,陈清淮哭着求李翊饶命,就像只王八一样,匍匐在李翊脚下。 重生一回,许多事情还是没有改变,譬如李翊和陈清淮依旧结下了梁子。 一刻钟后,王府的下人赶来,一个略懂医理的婆子看了韦茵柔的脚,道只是皮外伤,未伤到骨头,韦茵柔轻舒一口气,红着眼道:“今日多亏连珠姑娘了。” 连珠对她笑了笑。 因韦茵柔受了伤,韦氏下令立刻回府,听连珠说完事情起因,韦氏也垮了脸色,“这陈二少爷也太无法无天了些,他以为这岷州是他陈家做主不成!” 连珠默然。 诚王当初作为皇后养子,分封时得了一块最好的封地,岷州地大物博,人杰地灵,都道是诚王得天子欢心。 其实这正是先帝的用心之处。 诚王生母不过一卑微宫女,因皇后柳氏多年无子才被抱到膝下养育,谁知诚王十七岁时,柳后老蚌生珠,竟产下了一个小皇子。 亲儿与养子,柳后看上去并未表现得偏颇,但那也只是看上去。 连珠前世也是许久后才明白皇室的这场倾轧。 先皇和柳后为保嫡子中宫地位,给了诚王无数殊荣,让他生不出怨言,同时,也防备着这位聪明的儿子,将岷州刺史陈宗文安插在诚王身边。 岷州虽归诚王管辖,但兵权却一分为二,陈宗文手里握着半块兵符,还奉旨监察岷州官吏。 是以陈清淮在岷州可以兴风作浪,诚王也不会同陈家撕破脸皮。 像这次的小打小闹,两家也只会各自忍耐,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回到王府,韦氏先请大夫帮韦茵柔看过,接着便叫了李翊进去说话。 不知她说了什么,李翊回到听松院,心情大好。 连珠正给他整理衣物,就见他大摇大摆地晃进来了,从她面前绕了一圈,大马金刀地在榻上坐了下来。 白薇懂得看主子脸色,立马笑道:“爷这身新衣裳可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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