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秋竞魁到了最后一日, 最后的魁首也没了太多悬念,倘若不出意外,以霁寒声的修为, 应当能略胜那位落霞山的修士。 落霞山的掌门师出栖云仙府,也算师无墨的师弟,学成后自立山门, 以善使双剑闻名。 他的长子继承了父亲的资质,筑基不过二十年, 便凭借双剑在三秋竞魁上技惊四座。 霁寒声与那用双剑的新秀碰上, 两人足足过了三百多招,最后仍是霁寒声凭借姑射山剑招的缥缈多变, 略胜一筹将对方击落出局。 姑射山百年没出过魁首了, 眼见就要掉出仙门榜前十,终于出了一位霁寒声。原本谦虚内敛的姑射山弟子,顿时昂首挺胸, 走路都好似被风托着。 虞禾跑去恭贺霁寒声,他也很高兴,连身上的伤痕都没来得及管, 见到虞禾第一句便是:“我赢了。” 虞禾在一旁观看也是激动不已:“我看见了!你好厉害, 你最后几招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没说上几句,有人来找霁寒声的师叔, 说是栖云仙府的掌门有事相商,不止是姑射山,还有另外几个仙门的人也都被请走了, 多半与日后再选仙首有关。 竞魁结束的最后一日, 众修士总要轰轰烈烈地闹上一整夜,通常这一日, 栖云仙府的管制也会松上许多。不再如前几日那般,为了防止闹事,每个山门都让恶名远扬的悔过峰弟子巡视。 虞禾要离开栖云仙府拜入姑射山的事已经告知了悔过峰的同修,虽说她入门的时间不长,给人的印象却深刻。几乎没人不记得她四处找人切磋被打飞的模样,而且山门中谁若有事抽不开身,若是找上虞禾帮忙,她总是格外好说话,连跟随在鹤道望身边的时候都没见她崩溃。 如今忽听闻虞禾要走,还是去姑射山这种地方,众人不仅不舍,更是难以理解。毕竟放眼九境,如今的栖云仙府是其他仙门望尘莫及的存在,何必要到姑射山去。 虞禾只是觉着,于她的资质而言,在什么地方修炼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何况离了栖云仙府,对她和谢衡之都好,也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虽有同修出言挽留,她要去姑射山的心意却坚定不移。 虽然三秋竞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总有人因此结为好友,离别之时也都是依依不舍。 霁寒声的师叔前去议事,他领了奖赏后,留下与众人聚在一起,路过的人纷纷恭贺他夺得魁首。不知是谁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了爆竹,在望仙台上摆了满满一堆,许多弟子都凑过去看焰火。 虞禾也带着霁寒声去凑热闹,一群人望着天际炸开的火树银花,在欢声笑语中举杯畅饮,快意又潇洒。 就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霁寒声扭过头,小声地问虞禾:“你不去……再见他,一面吗?” 虞禾扭过头,一时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这不好吧?” 霁寒声忍不住想到自己师尊说过,人生在世,有些话是一定要当面说的,否则心中总会有那么一个念头怎么也忘不掉。虽然谢衡之是他的舅父,但他还是希望,虞禾往后不要再念着他了。 虞禾承认自己其实也那么想过,她与悔过峰的同门都道了别,连当初那位被她用血度母所救的修士,听闻她要走,也愧疚万分地来当面与她又说了一次抱歉,还送了几块灵石法器给她。甚至最后,她还跟昏迷不醒的鹤道望说了后会有期,唯独与她纠葛最深的谢衡之,她只是远远地看上几眼。 “我不、不希望你,留下遗憾。”他看到虞禾留了一包桂花糕,没有拆开,也没有送给任何人。 “我们明日,便要动身。”霁寒声犹豫着说。 他们已经离开太久,三秋竞魁结束,也该回到山门去了。姑射山门规森严,虞禾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再也无法轻易出山,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面。 虞禾似乎有一点被他说动了,然而也仅仅只有一点。 谢筠为她买了那么多次桂花糕,她却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临走前,她也托人将这包桂花糕送给他好了。至于说了再见,反而是让谢衡之释怀得更快。她倒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或许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还能让他心底难受一阵儿。 虞禾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我就去给他送包桂花糕,送完我就回来。” “我等你。” 她说着好,起身拍拍灰便朝着苍云山的方向去了。 —— 星河流转,夜幕低垂。 陆萍香在高台之上,远远也能望见绽放的焰火。在不知多少年前,他也曾夺得一次魁首,与心上人在望仙台共看一场焰火。 相同的夜色,仍是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修士,为了一场盛会聚集在一起,在短暂的相识中尽情欢笑流泪。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陆萍香的记忆却没有模糊,反而在此刻更加清晰。往事就像这些烟花般,一个又一个升腾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绽放、炸响,让他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世上该死的人那样多,他们却都能好好活着。 唯独月娘,唯独他的月娘! 陆萍香的呼吸急促,苍白的脸衬得他眼神更冷。 他紧盯着那些火树银花,眼瞳中的光点忽而亮起,又忽而熄灭。 最后一道焰火飞上天际,短暂将夜空撕裂,很快栖云仙府隐没在了黑暗中。 陆萍香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竟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时机已经要到了,很快一切便会结束。 一个又一个的法阵将如同蛛网般笼罩栖云仙府,数之不尽的尸骨后,他的月娘…… 这个名字,在陆萍香的舌尖反复辗转,让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物是人非的多年后,再想起这个名字,他的脸上还是会露出一种少年人陷入爱恋后的表情。 陆萍香紧盯着眼前这片漆黑,指腹焦躁地摩挲着轮椅的边缘。 一下又一下,像是他逐渐加快的心跳。 原本寂静冷清的夜色中,也在他的注视下,忽然间狂风大作,卷着满山林木哗啦作响,像是万千生灵一齐哀嚎。 一道道符文同时从地心升起,眨眼间已达苍穹,震荡的灵气直接铺满了整个仙府。 霎时间翻滚的乌云被搅碎,连同陆萍香的发丝也被疾风吹乱,更添他此刻的疯狂。 “月娘……”他终于唤出了这个名字。 已经很多年了,即便只是想起,他便会感受到凌迟般的痛苦。 陆萍香大睁着眼,露出一种残忍又坚决的笑。 今日过后,他罪无可赦,再无回头的机会,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只要…… 不对! 陆萍香的笑意陡然僵住,再一次浑身紧绷。 这不是…… “这不是你要的阵法。”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人声。 薄而锋利的剑锋贴在颈上,像是一抹冷到令人发抖的冰雪。 陆萍香闭了闭眼,一瞬之间,愤怒、怨恨、不解的情绪涌上心头,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一贯如沐春风的笑意变得扭曲,他咬牙切齿,几欲呕血。 “又是你,为何总是你?” 取代邪阵的,是一道巨大的结界,足以将整个望仙台,乃至苍云山纳入其中。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动身抢法器了,无论是谁,今夜都无法打破结界全身而退。 谢衡之平静道:“除了曲流霞,还有谁在背后助你?” 陆萍香的确天资出众,然而借花之阵失传已久,并非他的残躯可以修复,而他也付不起第二次发动借花之阵的代价。 三秋竞魁结束后,谢衡之命人暗中上交法器,此事除了持有法器的各宗主事,便只透露给了陆萍香。为了显得逼真,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名为上交法器,实为引出藏在各大仙门之中的叛徒。 陆萍香望着这道结界,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绝望,他猛地开始咳嗽起来,本就苍白单薄的身躯,在风中就像一张剧烈抖动的树叶。 他嗬嗬地喘着气,攥在轮椅的把手上的指节用力到青白,声线因愤怒变得颤抖。 “谢衡之……你算计我,你算计所有人……” 无论是陆萍香,还是其他叛逆,都没有道理无端相助魔族。谢衡之取了文尹君留下的一缕魂丝,从中看到了天火大阵背后的隐患,他清楚魔域若被开启,背后的隐患不止是卷土重来的魔族。 陆萍香与魔族仇深似海,不会与楼疏雨合作。 “天道不可逆,死而复生并非渺茫,而是绝无可能。”谢衡之的语气太平静,显得凉薄和事不关己,一下次刺痛了陆萍香。 温润和善的表皮被这道狂风撕开,露出阴暗腐烂的内里。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狂风中变得凄惶,比哭还要难听。 猛然间,一柄横刀朝着谢衡之砍去,被他错身避开。 原本呆滞的白芝芝,忽然动作敏捷。 横刀气势汹汹,蕴藏着无限威力,一招一式,都是陆萍香曾经的绝学。 “你什么都不懂!” 陆萍香双目充血,神态癫狂。 “他能做到,月娘也能!” —— 虞禾走到苍云山附近,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见到了守山的弟子,该说点什么让人帮忙转交的话。 要是糕点也不收,她就拿去给尚善算了,正好明日还得去向尚善道别。 她正出神,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前方一道火龙盘旋而起,热浪直接点燃了四周的林木,霎时间将黑夜照亮。 虞禾被这一场景吓得愣住,连忙拔剑退后几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一道剑风猛地劈开火焰朝她攻来。 好在她反应迅速,连忙起剑去挡,被击出十几丈远才勉强站住。 一位手持铜锏的女子从火光中现身,阴森着脸盯着虞禾。 虞禾认出对方是三秋竞魁上的前辈,不明所以道:“前辈你打我作什么?” 她话音未落,不等对方答话,有凶猛气劲从四面八方袭来。前辈越过虞禾,铜锏向前抛去,在空中旋了一个来回,将攻势尽数挡下。 “何故来此?”前辈冷着脸质问。 虞禾忙道:“我就是送个东西。” 这儿不是苍云山吗 谁敢在谢衡之的地盘打架? 她来错地方了? 虞禾正一头雾水,只见林中一阵刀光剑影,灵气剧烈动荡之下,几个人影纷纷现身。 其中一人看到虞禾,惊讶道:“是你?” 薛琨唇角还有血迹,他紧皱着眉走到虞禾身边,还没等问出什么,一道刚猛至极的气劲从天而落,逼得他们不得不立刻聚力挡下。 两方招式相接之下,迸发出的灵气瞬间荡平了十里林木,连周围的地面都出现了裂缝。 三人齐齐被这气劲震伤脏腑,齐齐呕出一口血来。虞禾修为低,伤势也最重,用剑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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