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伯一咬牙,如是说着,长宁公主这才抬起眼,声音清清冷冷: “多谢父亲。” 长宁公主虽然口称父亲,可是那距离感让长乐伯觉得这个女儿简直陌生极了。 思武一口一个伯爷,那是怪他,可是长宁呢? 长乐伯不敢深想,将正院给长宁公主腾了出来,自己随后去了一个妾室的屋子暂住。 时隔多年,长宁公主终于再度踏足这个曾经娘亲留下痕迹最重,也是她多年不曾有机会踏足的正院。 不知为何,长乐伯并未改动正院,长宁公主走进去,昔日她在娘亲膝头嬉闹的那张贵妃榻、娘亲最喜欢的那套甜白釉莲纹茶具……仍旧历历在目。 魏思武也没有回自己曾经的院子,而是和长宁公主一起来到了正院,打发走前来上茶的丫鬟后,魏思武这才大刀立马的坐了下来: “长姐,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安好心!” 长宁公主收起自己那回忆留恋的眼神,淡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思武你需小心防备。” “长姐放心吧,我观他似乎有求于我,应该不会对我动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 姐弟二人的一番对话,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不相熟的陌生人。 许是因为知道惹了姐弟二人不悦,长乐伯直到晚膳前都没有露面,但却一直将好东西源源不断的送到正院。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长乐伯终于记得准备双份了。 而长宁公主和魏思武两人对于长乐伯这一番行径,只觉得诡异极了。 长乐伯这幅急急巴巴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补偿。 他在急于修复与姐弟二人,或魏思武单方面的关系。 魏思武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后,只冷着脸把那些吃食放至冰冷,赏玩的珍宝也视若无睹。 正院的气氛,随着长乐伯一次又一次的献殷勤,变得越来越低。 终于,等到除夕宴时。 今年天灾、边境不稳等多重原因,宫中并未举办宴饮,只让大臣勋贵在家小聚。 长乐伯清楚魏思武不喜庶子,所以整桌满满当当的美事前,只有三人落座。 也不知长乐伯是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魏思武如何处置了自己送上门的东西,这会儿只亲切的和魏思武说着家常话。 那副关切的模样,仿佛二人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关系,却不想长乐伯才说了两句,魏思武便讥讽道: “伯爷可还记得你有一个女儿?” 长乐伯似乎已经适应了魏思武的讥讽,他看了长宁公主一眼,乐呵呵道: “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长宁是姐姐,爹和你弟弟先说了两句亲热话,你不介意吧?” 长宁公主可有可无的摇了摇头: “父亲自便即可。” 长乐伯面上终于带出一丝喜色,随后他拍了拍手掌: “长宁一向懂事知礼,正好,爹为你备了一份礼——” 长乐伯话音刚落,随后便有下人用托盘盛着一物缓缓走来,那托盘高高耸起,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等下人走到近前,长乐伯这才颇有几分得意的介绍道: “此物名为霞光锦,乃是曾经的王记布庄所出的新品!此物实在难得,今年的新布也不过两匹之数,长宁看看你可喜欢。” 长乐伯说完,随后扯下了那块红布,烛光之下,那匹月白色的布匹,仿佛会发光一般,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圣洁如月,莹莹似玉,浅淡的蓝色在那光晕的映衬之下,透着冰清玉洁的韵味。 长宁公主却只是随着的看了一眼,口吻淡淡: “有劳父亲费心,我很喜欢。” 只是,那语气着实听不出她是否真的喜欢。 而魏思武却在长乐伯的话中发现了华点: “等等,伯爷说这霞光锦是今年唯二的两匹?” “不错,当初王记布庄被转手卖出,可是新主家不熟练此法,这才只出了两匹,一匹月白,一匹藕粉。” 长乐伯说的实在清楚,让魏思武不由起了疑: “莫不是这两匹都被伯爷得了?” 长乐伯笑呵呵的抚须道: “这东西稀罕,用来送礼可是最好不过了。” “那另外一匹,伯爷送给了谁?” 魏思武这话一出口,长乐伯一顿,奇怪道: “思武,你为何对此事这般好奇?” 魏思武闻言心里不由撇了撇嘴,瑾瑜说了,那顾氏女、顾大人的被算计与一匹霞光锦有关。 这会儿难得遇到这么巧合的事儿,他能不多问两句? 不过,想长乐伯那副做派,他也不是那等能把东西送到京兆尹府的人。 许是见魏思武不语,长乐伯以为自己的试探让魏思武不悦了,连忙道: “思武,你别气,爹告诉你就是了。” 魏思武这会儿正琢磨着准备将这霞光锦今年只有两匹的线索抽空告诉徐瑾瑜,听到长乐伯的话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说。” “这另一匹嘛,我托人送给了京兆尹顾世璋。” 长乐伯这话一出,魏思武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子,差点炸开。 什么,什么玩意儿? 导致顾氏女失踪的那匹霞光锦是他的生身之父送的?!!! 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魏思武今个可算是体会到了,他一时凝视着长乐伯,久久不语。 实在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啊摔! 难怪今日长乐伯这么讨好自己,他怕不是知道自己要事发,想要求自己在舅舅那里给他求情吧? 魏思武整个人仿佛被人用棍子狠狠敲在了脑袋上,老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偏偏长乐伯说完这话之后,心里还有些愤愤道: “思武,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不回家后,这京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暗地里看我们长乐伯府的笑话! 就是那顾世璋是外地来的,收了我的礼也不办事儿!我不就想送点东西出城,他也不知通融一二,简直气煞我也!” 魏思武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木的,听了长乐伯这话,只道: “送什么东西?” “这我哪儿知道?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长乐伯这话一出,魏思武才想起来京中的规矩,早从先帝之时,勋贵便有夜间出城门的资格。 毕竟,那都是和先帝曾经出生入死过的手足兄弟,先帝信任他们。 之后,有一富户因母偶然发病,可那大夫正好出城诊病,不得已以重金求到了勋贵府上,自此,为勋贵借此敛财来了先河。 等到熙禾末年之时,富户们需要夜里送货或者有事外出都会使银子给勋贵,已经成了潜规则。 据说,当时有一勋贵一日最多的时候得了纹银千两! 当时那条路上出城的货物鼓鼓囊囊,排了老长,灯火通明,视城门禁制于无物。 但成帝继位后,对于这种行为并不提倡,但也没有一下子将口袋扎紧,所以一直有没落的勋贵靠这个吃饭。 随着长乐伯话音落下,魏思武不由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这件事巧合的有些不像是巧合。 要是瑾瑜在就好了。 之后,长乐伯说的什么,魏思武已经不往耳朵去了。 长乐伯说干了口水,这才对魏思武小心翼翼道: “思武啊,你可是刑狱司少司,手里是不是有一道便宜行事的手令?借爹使使如何?” 长乐伯终于图穷匕见,魏思武看着长乐伯那谄媚狡诈的笑脸,冷声道: “没有,有也不借。城门禁制乃是皇命,伯爷是有几个脑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长乐伯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魏思武却懒得管他怎么想,这会儿魏思武那才是归心似箭,他迫切的想要去找瑾瑜说说这件事。 按他对长乐伯的了解,长乐伯这怕不是被人算计了! 而就在魏思武心里迫切的想念徐瑾瑜的时候,远在京郊的小石村,却在夜色阑珊之际,迎来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是冯卓,他是来替成帝送赏的。 顾世璋之事,警醒了成帝,且因为徐瑾瑜的原因,没有让对方得逞并扫了成帝的面子,成帝自然也投桃报李—— 只不过,徐瑾瑜看着眼前这支柄长足足有一臂半、首部更有半张脸大的玉如意陷入沉思。 圣上这是在表示什么?
第120章 而冯卓也没有让徐瑾瑜费解很久, 他稍稍提道: “徐秀才,腊八前朝会上发生了一件事儿,与京兆尹顾大人有关, 听顾大人说,当日幸而当初得您指点,这才侥幸脱险。 圣上有感您之辛劳,心中惦念,特逢此佳节,让咱家前来送上贺礼。” 冯卓这话一出,徐瑾瑜顿时了然, 若是如此, 那圣上的想法就很好理解了。 谁让圣上“如意”, 圣上便会让他更大的“如意”。 虽有些许促狭, 可实情便是如此,徐瑾瑜面上也不由浮起一抹淡笑: “倒是有劳圣上记挂了, 瑾瑜不胜欢喜。” 只是, 徐瑾瑜没有想到那位顾大人看着端方持重,也不是个喜欢说闲话的, 怎么就替自己在圣上那里刷了存在感? 冯卓乐呵呵的又和徐瑾瑜说了两句, 他得好好把这徐秀才的一言一行记下, 回去好在圣上面前描述。 等冯卓坐了片刻之后,便准备起身了,只是临行前, 冯卓低声道: “对了, 徐秀才, 圣上说了今日正趁着时日,三皇子当初与你颇为交好, 你若有什么话,可以让咱家替你捎给三皇子。” “可以吗?” 徐瑾瑜眼睛亮了一下,少年本是沉稳性子,可这会儿那双乌眸晶亮,像是一瞬间注入了活力。 他手里虽有圣上御赐金牌,可是他如今并无官身,此物如何可以随意使用? “有咱家在,那自然是可以的。” 冯卓乃是内侍里的头一人,过了他手的东西,连成帝轻易都不会过问,何况旁人? 而徐瑾瑜这会儿倒是难得激动起来: “那还请冯大人在此稍后片刻!” 等冯卓点头后,徐瑾瑜这才大步离去,过了盏茶功夫,冯卓看着两个大包袱,难得的傻了眼。 “徐,徐秀才,这是?” 他本以为,徐秀才这样的风流雅致的人物,怎么也要写一封思怀信,若是能赋诗一首,皇上喜欢指不定又会加入收藏。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徐秀才的思念,这般沉重。 “信兄吃不得辣,但唯独好我娘做的剁椒酱,这一坛是半辣的;这些是曲姨母和信兄喜欢的零嘴肉干,这是……” 徐瑾瑜一一说完,随后看向另一个包袱,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另一个则是给圣上准备的,希望圣上喜欢。” 冯卓听了这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笑着与徐瑾瑜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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