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个少年,给皇上献礼的姿态还有几分青涩。 等冯卓回到皇宫时,成帝刚刚结束家宴,宫里的家宴,彼此都远远望着,生疏到连面容都看不大清楚。 成帝听了一耳朵妃嫔皇子间的琐事,虽是一通应和,可却心里觉得乏味极了。 而冯卓就是在成帝几欲睡去之际,回来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还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成帝有些好奇的看向冯卓,冯卓立刻赔笑着将与徐瑾瑜的对话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成帝闻言瞥了一眼包袱,沉声道: “打开了朕看看。” 冯卓也不假手于人,亲自打开,里面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的封存好的,成帝随手拿起一个包裹拆开,里面赫然是一包肉干。 成帝垂眸捏起一根肉干,肉香扑鼻,还有一种天然的烟熏气息,令人不由口舌生津。 随后,成帝径直拿起来咬了一口,吓得冯卓瞪圆了一双眼: “皇上!吃不得啊!还未试毒——” 成帝淡淡的看了冯卓一眼: “你当徐瑾瑜那般聪明之人,会做那等马虎之事?” 冯卓随后不语,成帝拿着肉干,走到一旁的椅子旁落座,等他慢悠悠的吃完一根肉干,这才佯怒道: “哼!朕那么大一根玉如意,还抵不过三郎在他徐瑾瑜心里的位置!” 冯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成帝看了冯卓一眼,这才没好气道: “怎么,难不成你说替三郎带信前,徐瑾瑜可有要为朕备礼?” 冯卓不由仔细一想,还真是,自己都要走了,那徐秀才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是自己说,替徐秀才给三皇子带信时,徐秀才这才…… 冯卓想到这里,不由小心翼翼的看了成帝一眼,皇上他哪里被人顺带过?这怕不是要大怒一场吧? 可是成帝回味了一会儿口中残余的肉干香味,不见丝毫怒色,只慢悠悠道: “看朕做什么?三郎和徐瑾瑜相识的比朕早多了,如此看来,徐瑾瑜也是颇为重情之人。 但待到他日徐瑾瑜入朝,与朕朝夕相处,到时候这感情的孰轻孰重,他自己个也就知道了。” 成帝的心态极好,甚至会用话术安慰自己。 冯卓:“……” “皇上高义!” 冯卓说完,随后在成帝的示意下,伺候成帝洗漱上榻,成帝阖眼前,叮嘱道: “徐瑾瑜说三郎吃不得辣,朕倒是喜欢,你去告知三郎一声,那坛辣酱,朕留下了。” 冯卓一时无语,随后才低低应下。 这天底下哪里有老子从儿子手里抠东西的? 传出去都没人信吧! …… 徐瑾瑜并不知道成帝安慰自己无果之后,忍不住扣下了师信的一坛剁椒酱这才舒舒坦坦的睡着了。 而徐瑾瑜在经历的漫长守岁之后,穿上了徐母特意新制的赭红流云纹棉袍,准备今日的祭祖。 也是徐瑾瑜平日习惯了子时睡,卯时起,这会儿倒是精神奕奕。 外头的天还是如同沉墨一样,凝固的黑,可是小石村却是早早就热闹起来了。 此刻,村头到村尾灯火通明,来来往往人影憧憧,人们脚步匆匆,但难得的面上带着喜色。 徐瑾瑜刚一出门,就迎来了热情的问候: “秀才公出来了?” “秀才公,来这里,族长请你过去呢!” “秀才公……” 徐瑾瑜一一应着,含笑着朝祠堂而去,今日族长也是红光满面,难得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可等他看到徐瑾瑜时,眼中不由闪过惊艳: “好小子,今个这红衣裳一穿,有那状元郎的风采!” 大盛的规矩是,状元及第当日,着红衣,骑白马,打马游街。 而族长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远山家大郎才十三岁就考了秀才呢!” “这要是以后能得个状元,那咱们徐家祖坟得冒青烟喽!” “今个先上告祖宗咱们徐家终于出了秀才公的好事儿,再请祖宗保佑!还怕他一二十年后,远山家大郎考不上状元不成?” 徐瑾瑜闻言,只含笑拱手: “那就借族长和诸位叔伯吉言了!” 只不过,这一二十年是有些太久了呢。 但徐瑾瑜倒也不是在长辈面前张狂之人,他日夺下状元,胜过言语万千。 随着三牲被一一摆放在香案之上,清香已经袅袅升起,徐家男儿纷纷上前叩拜。 女眷不得入祠堂,故而只能在不远处观礼,但即使如此,徐家女眷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 天蒙蒙亮了起来,鞭炮轰鸣,族老那沧桑的声音响起: “今景庆十五年初一,徐氏小石村子孙,皆汇于此,敬叩先祖,焚香祭之。 忆先祖之辛劳功德,感祖辈之绵延恩情,吾辈族人谨以三牲饭菜、茶酒佳肴之仪,致祭始祖灵位前,以告列祖列宗: 徐氏百年,无科举之胜者,今有徐家骄子,舞勺年华,便已得秀才之功名,文才兼备,聪慧过人——” “徐氏瑾瑜,上前一步!” 族老话音落下,徐瑾瑜持香上前,恭敬的将三支清香插在了香炉之中,默默道: 徐氏先祖,吾虽非徐氏血脉,但徐氏与吾之情已远胜血缘,吾幼时幸得徐氏庇佑,他日必以重谢。 徐瑾瑜随后后退一步,俯身叩拜。 三支清香,烟气袅袅,笔直的飞入空气之中,族老见状,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 “祖宗在上,您既有灵,望您保佑这孩子早日高中状元,以扬我徐氏之威!” 无人回答,只有清风一阵,可却不似冬日寒风凛冽,温温和和,如沐春风。 之后,族老以饱满的热情引着徐瑾瑜等晚辈子孙去祭拜曾经的先祖,可是每拜一位,就要让其保佑徐瑾瑜高中。 简直是,恨不得让每一位祖宗都记得徐瑾瑜的脸。 徐瑾瑜哭笑不得,可他为晚辈之首,只能恭敬认真的祭拜。 少年刚刚抽条的身姿,带着几分青涩,单薄独立,如初生的嫩竹,笔直清新。 轻风拂过,少年那褚色的衣袍翻飞,如玉的面容上含着一抹淡笑,淡定自若,风采骄人,一时让外头观礼的徐母不知得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以前总说远山家怕是要人财两空,没想到他家大郎一眨眼就撑起了门户!” “啧,这门户还撑的不是一般的高!” “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可是人家就要当官老爷啦!还有那什么温泉庄子,咱们这辈子都没有听过!” “还得是远山家的有福气!” “对!远山家的有福气啊!” 徐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笑的合不拢嘴,但因为在静暖园和流春园中住了一月,她这会儿也不是傻乎乎,被人三言两语就哄的找不着北的人,也随口糊弄起来: “嗐,都是孩子自己争气!” “对对对,是我用八辈子福气,这才换来了我家大郎!” “哈哈哈……” 徐母眉开眼笑的和人说笑着,看着远处的少年,那眸子里的欣慰浓的都化不开。 她家大郎就是争气! 这是徐瑾瑜一家在村子里最扬眉吐气的一天,徐母高兴的抄起锅铲,直接做了一顿硬菜。 徐老婆子也将徐老爷子的灵位擦了又擦,把徐瑾瑜几乎要夸到天上去。 徐瑾瑜好容易摆脱了被族老引着见祖宗,被翻来覆去的夸的尴尬,一回来,得,奶又来了! 徐瑾瑜无奈极了,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瑾瑜!” 魏思武一进门就高声唤道,他一手一个箩筐,里头都是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些年礼。 “思武兄怎么这时候来了?” 按照大盛的常礼,寻常有礼都是初六以后了,思武兄这么急急巴巴,倒像是有事儿前来。 徐瑾瑜心里这么想着,却是立刻上前接住魏思武带来的礼物: “来就来了,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听娘说,她们在静暖园的时候,可是没少受公主照料,还有那些温泉菜也没有断过,我还说等初六那日登门拜访,不曾想思武兄来得这么快。” 魏思武摆了摆手: “自家兄弟,不论俗礼,这里头都是我长姐给婶子她们备的礼!” 二人正说着话,徐母等人也走了出来,一听魏思武这话,徐母本欲推拒,可是魏思武根本不给 她推拒的机会,直接把东西一放,拉着徐瑾瑜就往书房跑。 等魏思武把书房门一栓,徐瑾瑜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自如的去一旁的小泥炉让点火烧水。 “思武兄何必这般急切,现下想喝口热茶,还得等上一阵子了。” “不喝都成,瑾瑜你……” 魏思武急得抓耳挠腮,可是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瑾瑜今个祭祖时出了不少的力气,这会儿只懒懒的缩在小泥炉旁,拨动了一下炭火,淡淡道: “不急,水开还得一阵儿,思武兄可以慢慢想。” 随着水壶里的水渐渐有了温度,徐瑾瑜伸出白皙细长的双手一面烤火,一面打量魏思武。 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一向心大的思武兄这般烦躁呢? 魏思武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索性干脆利索道: “瑾瑜之前不是说,那顾氏女之所以丢失,乃是被人算计了?现在,那送礼的人,我找到了。” 徐瑾瑜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直接道: “是,长乐伯?不,长乐伯与顾大人无冤无仇,他不必做这种事。 那是……长乐伯被人算计了?可长乐伯虽然私德不修,但也不是愚钝莽撞之人,如何能被人轻易算计?” 徐瑾瑜这话一出,魏思武眸子里的情绪一下子激荡起来: “瑾瑜啊!你要是哪天告诉我,你能掐会算我都不会惊讶!明明我才起个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徐瑾瑜笑了笑,正巧水开了,他一面给魏思武倒水,一面道: “我也不过是猜的罢了,毕竟大过年的,思武兄能见的人实在有限。 而能让思武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人,自然少之又少。不过,长乐伯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思武兄这般模样?” 魏思武这会儿也不耽搁,直接叭叭的泄了自己老爹的底儿: “唯二的两匹霞光锦,都被他收了,若是他日顾大人查出来,只怕他都要落不着好!” 魏思武说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他明明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为什么要淌这躺浑水?!” 魏思武如何能不气,现如今宗族关系之重,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 连坐之法,自古有之,谁知道那长乐伯他日会不会做什么糊涂事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80 首页 上一页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