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咱们这些人倒是都没有人家临安候夫人腰杆子硬,那是连长宁公主的帖子都敢放空的。” “她那人在闺阁里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还在文国公府,指不定那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 也就是临安候是个绣花枕头,不然那临安侯府的宴会都要断不了呢!” “话说,她这次又是为什么张狂?前头她可是巴巴的派人给长宁公主抵了三,四,有五回帖子了,这回她竟然不来!” 徐母听到临安候夫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本来就不准备再听了,可是京中夫人都颇擅说话的艺术,一句话说的徐母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于是她不由看了过去,就连身子也转了过去。 “这位夫人也想听听?那就过来吧,咱们说些女娘家的私房话。” 有人见徐母好奇,立刻示好,而徐母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那长宁公主不放心特意遣过来的侍女,侍女忙低声道: “您想听,那婢子便扶您过去。” 徐母遂点了点头,这是连枝嬷嬷交给她的第一招,遇事不急躁,不多言,言多必失。 婢子于是扶着徐母款款走了过去,徐母步子不大,这会儿静静坐着一众夫人之中,也不说话也不笑,倒是很唬得住人。 而那示好的夫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能将那位神秘的夫人请过来,当下也不管徐母态度如何,讲八卦讲的更起劲儿了。 “那你们可知道咱们这位楚夫人的依仗是什么?” 那位夫人压低了声音,其余夫人看了看周围,急急催促: “是什么?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 “不会又是她那儿子吧?那楚世子好归好,可是小小年纪就放了大话,也就是早早和苏家女娘定了亲,否则京中正经人家的女娘谁会嫁他?” “啧,那你是说着了!我听我夫君说,这回那楚世子似乎真想到了一样不得了的东西,叫什么标,什么号的,名字奇奇怪怪,我可记不清。” “这有什么?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东西,能有什么用?不会是楚夫人她自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我看不像,我儿子回来也说了,那东西在读书人的口中,定定厉害呢!” “那要是这等厉害东西真是楚世子想到的,宁氏岂不是又要张狂好些日子了?” “何止呢,可惜,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呢?这位夫人,你说是不是?” 徐母听到这里,仍觉一阵恍惚,当初她头一次听到那个孩子时,也是这个尊贵有余,可却没有一丁点亲近之意的称呼。 世子。 “我们世子说了,他知道自个身上留着旁人的血,可是生恩哪里比得过养恩? 以后,他只认我们家侯爷和夫人为爹娘,你们啊,就好自为之吧!” 徐母很难想象那个孩子会说出那样冰冷无情的话语,可是那管家还带了一封其亲笔断义信,徐母让人念过,上面的话语虽不锋利,可却伤人心,所以她只将之烧了,就当没有看过。 以后,大郎又被惊的吐血,昏厥,她日日夜夜的照料,也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而之后,大郎奇迹般的醒来,可却并没有像那孩子一样奔着富贵而去。 他本该是锦衣华服的侯府郎君,可他却选择长在泥地里,幸好,他现在已经长出了淤泥。 徐母今日想起旧事,心中百味杂陈。 “夫人,夫人?” 徐母抬起头,看向那等着自己问话的夫人,淡淡一笑: “也不尽然,我觉得我儿子更好。” 徐母说完,随后便颔首致意,退出了夫人们的座谈会,低头品尝着侍女剥好的蟹肉,以及一些蟹黄包,蟹酿橙等其他螃蟹制品。 口中被丰盈充实,喷香可口的蟹肉填满,徐母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与蟹肉一起咽尽腹中。 那孩子再好又如何,她只认大郎。 与此同时,徐瑾瑜独自在男宾席的一角剥蟹肉,少年十指白皙纤细,那精致的蟹八件在他手中几乎都要灵活的翻出花儿来。 不多时,一只肥蟹便已经与蟹壳分离的干干净净,取一箸蟹肉,蘸一点姜醋,鲜香弹牙,嫩而不腥。 徐瑾瑜随后又抿了一口姜茶,他如今还在服食还阳丸,螃蟹这等寒凉之物,只适合浅尝辄止罢了。 等一整只蟹用过之后,徐瑾瑜取来一张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喝了一口清茶清口,随后便听到不远处有人高谈阔论道: “嘿,这回又要让那楚凌绝得意了!每回提起他,我娘就要絮叨我老久!”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那什么标点符号有什么用?咱们又用不到,也就是那些读书人才把他捧得高!” “就是因为读书人推崇,听说临安候夫人又求上了娘家,这不,等朝中的大人们品鉴之后,那楚凌绝只怕要给安排个好差事了!” “啧,也不知那楚凌绝可还记得自己曾立下豪言壮语,说什么要科举入仕的事儿?” “人家现在可是读书人的楷模……” 徐瑾瑜听到这里,动作慢慢顿住。 楚凌绝? 标点符号? 旁的不说,以他和楚凌绝相处的那短短数月,他虽然有些贪慕荣华,骨子里有着勋贵子弟特有的淡漠,可却并不是一个会行盗窃之举的小人。 徐瑾瑜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月多未曾回书院了,他曾经让楚凌绝又是可以到书院找他,会不会他曾经找过自己? 想到这里,徐瑾瑜遂起身悄悄退出宴席,请外头的下人告知长宁公主与徐母一声,这便朝东辰书院而去。 等到了书院,这会儿虽然快要开学,可是学子们大都没有来,所以整个书院显得静寂许多。 徐瑾瑜踩着一片落叶上前,门口的小厮难得打了个盹,却被抓了个正着,这会儿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徐学子,还未恭喜您喜得解元,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徐瑾瑜虽然心中有些急切,可也未曾带入语气中,只是温声道: “这位小哥,不知我不在书院这段日子,可有人前来寻我,或是留信于我?” 小厮脑子还有些懵,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门: “哎,是有一个和您岁数差不多的小郎君来过一回,急得跟什么似的,可是您当时去参加乡试了,所以他留下了一封信。” “那信呢?” 徐瑾瑜没想到楚凌绝还真的来了,不多时,小厮将信递给徐瑾瑜,口中还道: “那小郎君似乎跟赶时间,写信都没有写几个字就匆匆封口了。” 徐瑾瑜撕开火漆印,只见上面的字迹分外潦草,可是却仍能看出楚凌绝素日字迹的影子。 “哥,信我!” 三个字,几乎力透纸背,可以想象写字之人怀着怎样的心情! 徐瑾瑜看过信纸之后,遂将其收回怀中,冲着小厮道谢,转身离开。 楚凌绝是被逼的。 可究竟是谁逼的他? 徐瑾瑜微微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掩住他眸中情绪,他当初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书中的真少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炮灰,又如何做了假少爷的垫脚石。 以楚凌绝的性格,他一直觉得第二件事不可能发生。 之前,自己身上的无疾之毒解了头一个疑惑。而这第二个……或许也快要解开了。 而就在徐瑾瑜因为楚凌绝之事思索之际,同样的,远在皇宫之中的成帝也坐在御案之前,一幅沉思之状。 “冯卓啊,朕方才一直在想,是不是朕这些年太过怀柔,以至于那些人都当朕还是当初才亲政之时,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成帝的声音缓慢而平淡,可是那隐隐透出来的威压,让冯卓都不由低下了头。 “当初,因为长姐才华出众,他们以长姐女娘之身,有干政之嫌,逼长姐择人下嫁。 长姐不忍朕左右为难,指了当年的探花郎,朕封其为长乐伯,朕当时就在心里发誓,以后定要长姐长乐无极,以度余生。 只是可惜天妒红颜,长姐不幸仙逝,朕追悔不已。长宁和思武是长姐留给朕最后的亲人,他们怎么敢,故技重施?他们怎么敢的?!!” 成帝直接猛的站起身,将桌上的奏折堆掀了个天女散花式的四下飘落。 那些散落的奏折之中,有极大一部分隐隐约约透出了长宁公主的字样。 而成帝脚边的一本,最为清晰: “越国虽凶悍,可必有所求,其频扰边疆,以至百姓不安,为民心计,臣奏请圣上派使臣与越国和谈。 自古以来,两国联姻,是为大喜,方表诚意,臣以为,长宁公主虽有旧事,可正当妙龄,若能与越国联姻,乃是大功一件,万望圣上恩准。” 字字句句,颇为恳切。
第129章 成帝双手撑在御案前, 红血丝渐渐爬满了眼球,冯卓直接跪在地上: “圣上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四公七候之中半数都赞同此事,当初父皇让他们来辅佐朕, 可现在他们又做什么?!!” 成帝眸色沉凝,缓缓坐回椅子,可那眸底的墨色却是浓郁的化不开: “仅仅七个月,我大盛便有六万余儿郎战死,倘若这时候退,越国将如何看待我大盛?岂非俎上鱼肉乎?!” “这,可圣上户部尚书日前才上奏, 我大盛国库空虚, 若是继续死战只怕会与越国两败俱伤。” 成帝面色微冷, 手指缓缓叩击桌案, 淡淡道: “张煜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密查所有皇庄账册吗?让他来见朕。” “是。” 冯卓有些摸不透成帝如何想的,遂传张煜前来见驾, 张煜这段时日并不轻松, 这皇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所有的账册都要重新整理, 对账, 计算盈亏等等一通操作下来, 颇费心神。 是以等成帝再度见到张煜之时,险些都没有认出来人,张煜这会儿瘦的惊人, 颧骨高高耸起, 两颊的肉如同被刀削过一般, 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像。 “臣张煜,叩见圣上——” 张煜上前行礼, 整个人瘦的和纸片儿似的,一拜都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成帝立刻抬了抬手: “张卿快快请起,冯卓去扶张卿一把,上茶。” 成帝遂关怀的看着张煜: “张卿这段时日实在辛苦了。” 张煜有些受宠若惊,眼中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为圣上效劳,岂敢言苦?臣不苦,臣一点儿都不苦!” 成帝不由一笑,看着张煜的眼神分外柔和: “此前朕请张卿密查皇庄账本之事,张卿而今可有结果?” 成帝说起正事,张煜立刻便精神了,他正色道: “若是圣上今日不召见臣,臣过两日也要求见圣上了。皇庄账册之事,臣已经梳理的七七八八,只差奏折整理上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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