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 他怕自己提前认识了她,会打乱她认识自己的节奏。如果那样的话,或许一切都会改变。他们或许就永远都没机会再认识对方。 他可以接受寻觅她几千年之久,但他接受不了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纵然只是永远都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她,他也能接受。但独独接受不了,永远都不认识她。 之前历经的每一世,无论富有还是贫瘠,无论别人怎么劝,他总是一个人。 双亲尚在时,他还能收敛一些,承欢膝下,奉其终老。 双亲故去后,他除了游离四方外,就只有一处地方可去——九岭山道观。 每一世,他都是在九岭山终老的。 每一世,都有一个同样的小道士在他暮年之时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小道士:“你说说你,这一世也算风.流倜傥,可为什么那个时候都没想着要成个家呢。若是你成了家,也不至于一辈子都孤苦无依,临了了,只能在这九岭山,慢慢归于虚无。” 可每一次,他都是同样的答案。 他说:“我一直都在找一个人。” 小道士:“人呢,找到了吗?” 他又说:“还没有,不过,快了。下一世,我总能找到她的。” 所以,来日方长,他此刻必须克制。 一切的一切,霍懈北都小心翼翼安排着,全部都按照她之前醉酒时说的那样进行着,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所以,他在珠峰救下她,确认安全后,不等她醒来就赶紧离开了。 民宿老板是他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离开前,他特意交代过,不要告诉她关于他的任何信息。他故意穿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丝破绽。 温予回到青城后,拿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私下托人打听他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入了他耳中。 后来,民宿里的那段监控视频,霍懈北也看过两遍。正常的播放速度下,完全看不到他的正脸。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扒着电脑一帧一帧过那段视频的画面。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如此持之以恒,才是她。 她向来是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性子。既然露了破绽,霍懈北决定将计就计。 所以,他一点一点放消息给她,无论是他的手机号,还是那张照片。 他特意选择了那张穿着蓝白校服的照片。高考那两日,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坐在她身后。 尽管她并不记得这些。 关于他的喜好,也是费了好些周折才传到了她的耳中。 前期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引她去参加那场拍卖会。更为确切来说,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把那尊塑金小像送到温予手里。 不仅这场拍卖会是他亲自操办的,就连拍卖会上的几十件拍品,全部都是从他的库房里出的。 小楼的地下一层,是他的书房兼画室。地下二层,是他的库房。 库房里堆积的,是他这几千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底,里面陈列了大大小小各个朝代的奇珍异宝,像是一座小的历史博物馆。 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存放在九岭山中的。两年前的山体滑坡,他便把这些东西都弄了出来,放在了地下的库房里。 九岭山地处西北戈壁,人少兽多。千年来,人烟罕至。所以,他这些东西,一直放在九岭山的最后一道山岭的道观里。 两年前,西北发生地震,并且大范围长时间降雨,造成山体滑坡,九岭山道观塌了大半。幸好,观内唯一的一位守观道长下山游历,不在观内。 霍懈北收到消息后,当即赶去西北。第一时间,去寻那尊塑金小像。 他不顾泥泞,跪在破碎瓦砾中,翻了大半日,手指都磨出了血,红雾从他伤口出弥漫开来,没一会儿,便引着他找到了那尊塑像。 找到这尊小像后,他没有片刻停留,立刻乘坐私人飞机返回家中,把小像安置好。 后来,天气转好,他才又去了趟,把观里的其他东西也都挪了出来。 为了顺利把塑金小像送到她手里,他打开了尘封了两年之久的库房。 参加此次拍卖会的人员,也是严格按照会员制一层层筛选出来的,只有最高级的VIP客户才有资格参加。只有温予,是个例外。 就连她的手机号,他也是在温予来参加拍卖会当日签到时得到的。 拍卖会上的拍品介绍手册,是他亲自设计的。拍品的文字介绍是他亲手写下的。就连拍品介绍单上照片的灯光,是他亲自动手打的。 几十样拍品,每一样他都用好大一段言辞华丽的词藻来介绍。只有那尊小像,他只写了一个名称:关圣帝君塑金神像。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只言片语来介绍它。 就连印在手册上的照片,也是灰扑扑脏兮兮的,仿佛和路边摊上卖的关公塑像没有任何区别,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地方。 而且此次参加此次拍卖会的客人,大多都是家世显赫的年轻人,他们很少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兴趣。 最重要的一点,大多拍品,都是百万起拍。只有这尊塑像是所有拍品中最低的一个:十万起拍。 他之所以如此安排,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不想让温予花费太多的钱。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青城的高级拍卖会上,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拍卖会上的拍品,起拍价最低的那个,从来都是轮空的命运,从来都没有人主动去拍过,因为太掉价。 阶级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攀比心强。除了温予外,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人的身价,大多千万。十万起拍的东西,对于参加拍卖会的这些人来说,他们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略过的。 所以,把起拍价降到底,能有效避免哄抢拍品的现象出现。 为了确保温予能把小像拍到手,他还做了别的准备。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不知道的准备。 拍卖会前几日,他差专门的匠人,按照那小像,重新塑了一尊真正的关公像。当时想着,如果最后这尊塑像被别人拍走,他就把新做的那尊拿出来。 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拍卖会那天,霍懈北在二楼包厢看完了全程。 虽然会场发生了一些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但好在那尊小像最后还是被温予拍走。
第12章 暗香浮动(四) 九岭山,顾名思义,是由九座陡峭的山岭连在一起的大山,一座比一座陡峭,一座比一座难攀。 他还是霍无羁的时候,九岭山还不叫九岭山,只是九座连在一起又没有名字的野山。 有一次醉酒后他和秦未赛马,两人无意闯入了这无名山中。他们发现,这野山的山势极为陡峭,山上怪石林立,很是怪异。 最后,是秦未拍板,给这座山取了名字。 霍无羁则趁着酒意,在第一道山岭的入口处,用赤星刀的刀锋在山石刻下了这山的名字。后来的每一世,他每次来九岭山,都会重新篆刻一遍已经被岁月风化到斑驳的字体。久而久之,九岭山这三个字,像是长在那块山石上一样,单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有刀剑凿刻的痕迹。 返程的时候,他们救下了一位被蟒蛇紧紧缚住的云游四方的小道士。 小道士不过十来岁模样,蟒口脱险,像是被吓的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整日恍恍惚惚,只知道打坐诵经,根本说不清自己的来历,更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一个看他不住,他就往九岭山上跑。九岭山上毒虫猛兽甚多,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却总喜欢跑这里来打坐。 后来,秦未和霍无羁就联手帮他在九岭山的最后一道山上,寻了处宽阔平坦的地方,给他建了座道观,并给他取名无妄子。 原因无他,有一次,小道士再一次偷溜上山去,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条小白狗。 小狗总是呜汪呜汪的叫着。时间一长,小道士也总是学它呜汪呜汪的。霍无羁听得久了,就干脆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呜汪——无妄。 小道士整日昏昏沉沉的,竟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小道士就一直叫无妄,一直叫到现在。 * 霍懈北盯着那串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出神,直到打印机发出叮咚一声,他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关掉手机,起身,走向一旁的打印机,长臂一捞,从吐纸口处拿出一沓纸。 足足三十二页纸,他每一页都翻开检查过,确定没有印刷问题后,才开始封装。 扉页上,只有一行大字:《拍卖品介绍手册》。这本介绍手册,不似她在拍卖会上见过的简陋的那本。 前两页纸,介绍的是小像的来源。后面三十页,写的全是一个人的生平,定北王霍无羁的生平。 装订成册后,他又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个透明的文件夹,把小册子放入其中,走到桌案前,拿了手机,关掉台灯,抬步走了出去。 昨天一整天他都窝在书房,一晚上都没上来。 落地窗的窗帘没拉上,从书房出来,外面晨光大亮。一时间,他的眼睛适应不了这亮度,眉眼轻蹙。他用文件夹虚挡了一下,径自上了二楼的卧室。 他把文件夹扔在床上,直接穿过衣帽间,去舆洗室洗澡。 路过穿衣镜时,他顿下脚步,掀开眼皮,打量镜中的自己。他一晚上没睡,一直面对电脑,眼白里生出一些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眼底还泛着一层浅浅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倦怠。 他再次仰头晃了晃发酸的脖颈子,抬步的同时,一手解着睡衣的扣子。 走到舆洗室门口时,他刚好把上衣褪下来,露出光洁笔挺的后背。 这一世,他有幸生活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他常年健身,手臂苍遒有力,腰间没有一丝赘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比常年上T台走秀的模特的身材还好。 顷刻,舆洗室传出一阵哗哗的水流声。半个小时后,他上身宽松白T,下身黑色西裤。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 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头发擦到半干,一缕发丝垂在眉骨处,水珠沿着发丝低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七点四十五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西府墅区缓缓驶出。 霍懈北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他旁边的座位上,放着那本今早才打印出来的小册子。红绿灯后,又转了一个弯,车身轻微晃动,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柏油路上车流徐徐,大多都是赶着上早班的人。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熙攘的人行道,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商铺上。 “平叔,前面花店停一下。”他说。 “好的,先生。”姜平应下声,车速逐渐慢下来,绕进辅路,在花店门口靠边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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