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为何不怕? 眼风扫过她面颊,江白砚依言上前。 施黛仰头看他:“林子里的邪祟,都是你杀的吧?” 她记得清清楚楚,江白砚屠尽漫山遍野的妖邪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当时他身上的白袍,被污血染成深红近黑的颜色。 施黛把他上下端量:“我看看你的伤。” 江白砚:“不必。” 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施黛哪还不了解江白砚的脾性。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心有所感,抬起右臂。 被她这个毫无征兆的动作激起战意,断水迸出一声清鸣。 剑客的本能催促他还击,江白砚却只握起右掌一动不动,目色沉沉,似要把她看穿。 施黛没拔刀,也没朝他挥出符箓。 她攥起江白砚前襟,一把扯开。 施黛力道不小,衣襟随之敞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看清眼前景象,她指尖颤了下。 江白砚胸前满布深浅不一的血痕,大多数来自邪祟的利爪和毒齿,左侧心口的位置,是数道血淋淋的笔直痕迹。 绝非妖邪所为。 那是剑伤。 ——江白砚自己划出的剑伤。 失了衣物遮挡,夜风掠过胸膛,是空落落的凉。 痛意寸寸清晰,江白砚仍是笑:“好看吗?” 施黛喉咙干涩发哽,说不出话。 果然是这样。 用疼痛自虐,是江白砚自幼的习惯。 这几个月以来,他之所以渐渐停止这类行径,全因施黛教导了拥抱与抚摸,让他借此感知欢愉。 ——直到心魔境里,江白砚被“施黛”所弃,往日那些亲近的触碰,都沦作不值一提的笑柄。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 脑子里乱了三分,施黛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擦药:“还有呢?” 江白砚敛去笑意,撩起眼皮。 他皮肤苍白,唇上失了血色,晃眼望去,宛如一尊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双目黢黑,更添森冷。 施黛看不懂他的神情,再眨眼,江白砚已倾身向前,缓缓凑近。 “还有?” 他凝睇过来,字字句句皆如尖刀,剖开平和假象:“我心性歹毒,不配苟活于世,同我一道,迟早把你拖累。” 施黛彻底顿住。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嗡鸣,震耳欲聋。 江白砚却是勾了唇,像说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施小姐说得没错,我如今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配不上与你同路——” 他轻笑出声,右手覆上施黛腕骨,牢牢攥紧:“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心怀怨怼,将你斩于剑下?” 一语落毕,江白砚眸光倏动。 施黛怔怔望着他,眼眶染上浓郁的红。 像被这道目光烫到,他右手力道放轻些许:“……吓到了?” 施黛两眼一眨不眨,带了哽咽的鼻音:“你会向我拔剑吗?” 江白砚静默瞬息:“你觉得呢?” 施黛不假思索:“才不会。” 江白砚轻笑:“你就这般信我?” “我喜欢你啊。” 施黛对上他黑沉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喜欢我?” 江白砚不语。 施黛的指尖停在他胸口,距离心脏很近。 彼此都不说话时,心跳的频率便透过胸膛,清晰传递给她。 这让他很不适应。 经历过无数杀伐,江白砚知晓,心脏是躯体最为脆弱的要害。以当下的姿态,他将身躯全然展露,心口被她轻而易举攥于手中,近似于引颈受戮。 江白砚想不明白,他为何没避开。 少年双目如潭,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片刻后,江白砚终于开口,压抑有辨不清的情愫:“我该如何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喜欢’?” 夜幕沉沉,他逆着月华,面似霜雪,阴郁莫测。 这绝非施黛熟识的江白砚。 戾气太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想起被侵入领地、锋锐阴鸷的狼,能把所有妄图靠近的猎物撕得粉碎。 隐约间,施黛参透他的几分心绪。 与她不同,江白砚的十几年人生,一大半浸在疼痛与苦难里,唯一得过的善意,是邪修同门伪装出的骗局。 她记得江白砚的魇境。 那人佯装农夫,向他伸出援手,把江白砚带离囚笼后,露出原本的丑恶面目,一面用邪术磋磨他,一面嘲弄他的天真无知。 给他零星微光,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渊底,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 每一次,江白砚都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回回抛下。 指尖处的心跳强而有力,施黛短暂失神,仿佛陷入水流湍急的漩涡。 她心无恐惧或厌弃,只是难过。 江白砚往身后退开:“施小姐,你不应——” 话音未落,他呼吸骤凝,全无防备地后仰于床榻。 随之而来,是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悄然覆下。 施黛把他推倒在榻间,俯身吻上。 血气与甜香交融勾缠,她起初用力很轻,像雨露浸润一朵桃花。 江白砚想伸手推开,终究没舍得,指腹陷进被褥,骨节发白。 被抛弃被玩弄的恨意像毒蛇噬咬心间,不断警醒他莫要靠近,这溃烂腐败的根,仍旧生出了成熟的果。 体息绞缠,连空气都变得燥热,江白砚的视线如同黏腻蛛丝,将她整个包裹。 他竭力克制回应的冲动,听施黛说:“张口。” 眼中掠过迷茫,江白砚张开薄唇。 柔软的物事长驱直入。 这是从未有过的动作,少年蓦然怔忪,眼梢漫出薄红。 馥郁花香席卷着热雾,灼得喉间滚烫。 施黛的舌尖触上他,揉进饴糖般,生涩一勾。 心脏剧烈跳动,狂躁的困兽被囚于其中,冲撞不休。 快意汹涌,流经四肢百骸,连疼痛也被这个吻压制得微弱,只余过电似的麻。 暧昧靡靡,江白砚眼底艳色如潮,眼睫与脊骨轻轻发颤。 愈来愈快的心跳声里,夹杂出低不可闻的喘音。 春夜轻盈垂落。 施黛蹭过他唇珠,轻声问:“不喜欢的话,会这样吻你吗?”
第111章 这是未曾体会过的入侵。 自江白砚记事以来, 剖开他体肤的,多是刀剑利器。 锋刃尖锐,穿破血肉的一刻, 唯有无边刺痛。 而在此夜, 经由他的唇齿, 施黛的一部分与他相融。 一腔自厌自毁的戾气被打散, 像月光陡然照在心头。 与他目光相触, 施黛不由一怔。 被她强行吻上之前, 江白砚的态度堪称冷硬, 虽说施黛知道他嘴硬心软—— 但当下, 江白砚眼里水意濛濛,两腮漾出高烧般的红。 被他用这副模样直勾勾盯着, 只一眼,施黛耳根发热。 她对接吻的认知来源于电视剧和小说,这次稀里糊涂探出舌头,自己也不确定亲得对不对。 那一瞬间的感受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酥意横生,头脑一片空白,仿佛要被烫得融化掉。 头脑一热地亲完了,施黛有些懊恼。 她把江白砚压在身下,双手支撑于床榻, 没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 这会儿低头看去, 他胸前一道血痕受到拉拽, 有开裂的趋势。 “你别动。” 施黛赶忙道:“我给你重新——” 说出更多话之前,江白砚按住她后脑勺, 用力下压。 无论学什么,江白砚都很快。 这个吻远远不算温柔, 透着股压抑的狠劲,几近失控。 他的舌尖强势探入,发狠般肆意掠夺,由最初的生涩勾弄,渐至压上她软舌,蛮横碾磨。 无法呼吸。 炽烫的体温织成巨网,蕴藉药的苦涩,和铁锈般的腥。 鲛人独有的冷香幽然弥散,与施黛急促的吐息紧密交融,让她渐渐失却气力,心跳如鼓擂。 直至呼吸不过来,施黛头晕脑胀,推了推江白砚肩头。 他眼底深黑,像一汪被搅乱的墨。 知她气息不畅,江白砚在她舌上狠压一下,适时退离。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唇上被他吮得发麻,施黛仍有点懵。 由她主导的那个吻称得上柔和,显而易见十分生涩,到江白砚这里,像猛然开窍似的,缱绻之余,多出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一吻结束,始作俑者乖乖躺在她身下,双目通红。 满室静谧,施黛听见江白砚喉间淌出的喘息。 “恭喜。” 舔了舔发肿的下唇,施黛小声说:“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出师了。” 江白砚:…… 因她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怔忡一瞬,江白砚哑声:“你当我是什么?” 厌弃他时,施黛能用最刻薄无情的言语羞辱他;知他体内的邪气亟待镇压,便施舍几句“喜欢”,和几个廉价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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