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笑笑,毫不掩饰心中情愫,双眼灿亮如星:“能和你成亲,很开心。” 源于儿时的经历,江白砚心性乖戾,安全感淡薄。 与之相对地,施黛很乐意向他一遍遍表达欢喜,填补他胸腔的罅隙。 被她笑盈盈注视,杏眼里喜悦、欢愉和一丝羞赧的情绪汇作涓涓小溪,清粼粼的,一股脑涌上前来。 一句话说完,施黛在他侧颈啄了啄,仰起脑袋。 四目相对,她屏住呼吸。 江白砚一瞬不瞬看着她,疏冷的眉眼晕出淡粉,像菩萨低眉,堕了欲色。 少年人难得情动,面上晕开剔透干净的月光,禁欲又靡丽,宛如璞玉生辉。 他倏而勾唇:“我亦欢喜。” 江白砚抱着她侧腰,笑意清浅:“你再亲一亲。” 此情此景,面对他,没人说得出拒绝的话。 施黛壮着胆子低下头,这次的吻落在他心口。 她懂得分寸,不轻不重,像蝴蝶振翅的力道。 环住施黛的双手骤然收拢,江白砚指尖轻颤,无意识将她抱紧。 施黛仰头:“痒?” “有些。” 江白砚抬眉,眼梢勾出小弧:“喜欢。” 施黛:…… 对方如此直白,反倒让她这个主导者有点儿不好意思,很没出息地一时愣神,被江白砚蛊住。 月亮穿过云层,光华透进纱窗,碎金般洒了满地。 施黛顺势垂首,向下看去。 江白砚肤色太白,肌骨分明,如同一尊任由她雕琢的玉像,当下浮起绯色,欲而不秽。 横在他胸口的疤痕成了浅褐色泽,施黛试着碰一碰,触感不算明显,和肌肤一样,细润又柔韧。 江白砚并未抗拒,被她触碰,身形紧绷。 “江沉玉。” 施黛笑道:“你很漂亮。” 她说的是真心话,目光下移,掠过江白砚劲瘦的腰身。 腰线紧窄,肌肉纹理舒展分明,施黛扫视而过,有了刹那的迟疑。 江白砚未语,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喉结一滚,似笑非笑撩起眼睫。 下面是禁区。 施黛指尖发烫,热意从掌心烧到耳根。 也正是此刻,江白砚倾身靠近,低声唤她:“黛黛?” 他用了疑问的语调,尾音是喑哑的轻。 施黛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江白砚一定是故意。 她迅速瞪了一下。 撞上这道眼神,江白砚扬起唇。 “余下的,”他道,“我来教你,好不好?” ……救命。 最受不住这样的语气,施黛表情骤凝,整张脸全是热。 她听得懂江白砚的意思,心下有赧然也有期许,眼珠忽闪,点头说:“好。” 笑意微深,江白砚起身将她揽紧,把怀里的姑娘置入床榻。 卧躺于床铺,施黛的乌发如流泉荡漾,大红嫁衣随之敞开,好似霞光千丈。 江白砚俯身,薄唇触上她耳廓:“可要用术法?” 施黛一愣:“什么术法?” 舌尖勾起她耳尖,江白砚的声线明晰可辨:“转移疼痛。” 施黛:…… 施黛:??? 自从她明确表示过,不愿由江白砚代受疼痛后,他尊重施黛的意愿,很少动用这个邪术。 只不过,有时见施黛太难受,江白砚仍会把疼痛移到自己身上。 她大脑宕机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脸颊通红。 “不用。” 施黛想也没想,语速飞快:“这有什么好转移的?” 要真转移的话……也太奇怪了! 江白砚乖乖应一声好,右掌抚上她外裳。 这是由他所绣的嫁衣。 鲛泪莹润,锦绣灼目,宛如一片盛开的霞。 江白砚拽开系带,亲手剥去那抹霞色。 红霞褪去,入目便是盈盈满月。 圆月皎白,掩映玉质微光,江白砚垂眸,听见几声鼓噪的心跳。 他不曾见过此般情形。 凡俗之人的躯壳,理应千篇一律、索然无趣。无论红粉骷髅亦或羸形垢面,于他皆如草芥—— 分为杀起来顺手的,和杀起来不顺手的。 七情六欲,贪怨嗔痴,在江白砚看来,都比不过剑锋没入皮肉时,鲜血淋漓的快意。 直至遇见施黛,他来这人间的欲情刀海走上一遭。 那只拿惯了剑、能轻而易举捏碎旁人颈骨的右手,如今只轻轻抬起,在她心口触了触。 他指尖所及,满是过电般的痒意。施黛好似被烫到,心觉羞赧,用手背遮起眼。 视野一片漆黑,其余感官更加明显。 江白砚的气息落在唇角与颈肩,细细舐过,留下嫣红痕迹。 常年握剑,他掌心带茧,像暖乎乎的玉,顺着施黛侧颈往下,化作阵阵涟漪,勾起连绵不尽的战栗。 她挪开眼前的右手,被江白砚抚过膝弯,很轻地一捏。 施黛大概明白,江白砚不久前的感受了。 神智被他牵引,仅仅是微小的动作,也引来长久的失神。 温柔最难捱,织成铺天盖地的囚笼,叫人心甘情愿溺在里头。 施黛缩起小腿:“……痒。” 江白砚撩眼,笑意化开:“你也漂亮。” 施黛:…… 心尖像被羽毛不停在挠,她难受得紧,脑袋往被褥里钻了钻。 一个晃神的功夫,江白砚再度吻上她心口。 少女心腔藏有半轮白月,被灯烛一晃,泛开暖融融的色彩。 江白砚悉心将它衔起,轻蹭几下,倏而抬眸。 心跳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怦怦作响,施黛对上他目光。 平素疏朗淡漠的少年人,一旦含情,最让人意动。 烛光下,江白砚伏于她身前,眼底光晕散开,眼梢与耳尖全作绯红,透出无辜的纯然。 可那红唇又似娇旖的花,袭上圆月,轻缓一抿。 江白砚问她:“喜欢吗?” 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 施黛闭了闭眼:“嗯。” 于是她听见对方清润的笑:“继续?” 月色被挡在窗外,零星光斑穿透树叶的缝隙,落入她眉梢。 身体几乎绷成一张弓,施黛说:“好。” 得到应允,江白砚继而向下,虽极克制,却有种要将她吞食入腹的错觉。 侵袭感似有似无,渐至她腹腔,施黛一个激灵:“等、等一下!” 她止不住磕巴:“往下不用了。” 听出她嗓音里的颤,江白砚不再啄吻,温声笑应:“好。” 施黛被他笑得脸热,没再出声。 房内红纱悠荡,灯烛黯淡。她有些昏乱,好不容易把杂念压住,江白砚欺身入榻。 鲛香清冽,分明是偏冷的味道,今夜笼上来,却透出异样的蛊色。 一根手指贴上她唇间,江白砚道:“倘若不适,你咬便是。” 隔得太近,施黛余光扫过,瞥见他唇下小小的痣,衬着唇红齿白,像一点碎玉,莫名招人。 随之而来,起初是微小的试探。 施黛的虎牙蹭过他食指,控制了力道,没留下印痕。 “无事。” 江白砚低声:“用力。” 施黛的痛意由他而起,若能得来她给予的疼痛,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痛与乐,今夜皆源于她。 这是活着的实感,他因陌生的情和欲茫然无措,也耽溺其中。 不久前沐浴过,施黛满头乌发如枝桠散开,发间水汽清湛,有皂香,亦有淡淡花香。 被她的气息包裹,宛如陷入深海,挣脱不得。 眼底嫣红更甚,江白砚不舍得胡来,只一遍遍吻她,时而启唇,呢喃唤她名姓,软语声声。 徒劳张了张口,施黛说不出话。 热气飘飘忽忽,她脑子里乱糟糟,什么也抓不住,不自觉仰首,撞进江白砚的桃花眸。 黑瞳盛满月色,湿意浮起,明晃晃的,昳丽得惊人。 “我是你的了。” 江白砚弯起唇边,似诱似哄,喘音如丝:“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他这辈子活得不堪,一无亲眷二无挂念,甘愿把身家性命交付施黛手中,从此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牢牢缚于她身。 他是她的。 所有偏执贪恋,所有爱恨痴缠,以及久浸血污的身与心。 全是她的。 夜色沉沉,江白砚的笑意近乎绮艳,眼中是浓烈到极致,也克制到极致的潮。 犹如行船,始不得发,波澜渐起,方入水流潺潺。 几缕乌发濡湿在他额角,被施黛抚开。 她很少被人这样珍惜对待,从小到大,得到的每一份善意都弥足珍贵。 正因如此,施黛的快乐来得容易,只需要旁人赠予一点关切与照拂。 一缕微小的光就能令她满足,江白砚送给她的,是满目星河。 那样灼眼炽热,像场缥缈的美梦。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体悟到何为珍而重之。 施黛的眼眶有些红。 “当然啊。” 她认真说:“我有那么、那么喜欢你。” 江白砚很轻地动了动,贴上她耳边:“黛黛,唤我。” 施黛磨一下他指尖:“江沉玉。” 细碎的轻语响在寂静婚房,江白砚张口,用低哑的气音:“再唤。” 施黛思绪模糊一刹,像被托举上雾蒙蒙的云端。 意识回笼,她吐字生涩:“……夫君。” 两个字堪堪出口,施黛便觉懊恼—— 江白砚蓦地顿住,下一刻,再难受控。 毫无防备,施黛霎时失神,衔紧他手指。 她迷迷糊糊地想,像过了一场春夏秋冬。 褪去嫁衣时冷风入骨,凛冬侵身。 细密的啄吻是场漫长的秋,连呼吸都是温柔。 盛夏炽烈,江白砚的软音萦在身畔,把躁动一点点揉进骨子里。 太过灼热,施黛快被融化。 紧随其后,一瞬春燃。 春意无边,涌入细雨绵绵。 原本空荡的心口被充盈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别的什么地方,如温水初生,暖意融融,让她陷入无法自拔的温柔梦境。 江白砚勾起施黛指尖,同她十指交缠。 此般快慰,远比痛楚更摄人心魂。 似要烧干血液,磨碎肌体,让他想起曾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被剥鳞取血、重伤濒死的感受。 相似,又浑然不同。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极乐极痛,犹死犹生。 恰是此时,施黛拥他入怀。 近在咫尺,她的体息有了形状,好似一树生机盎然、层叠绽开的梅花。 江白砚因而知晓,生死之外,是她给予的人间。 窗边风过花枝,疏影横斜,窸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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