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邪祟出世时立下大功,小黑的罪责减轻许多,傀儡救下无数平民百姓,不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象征。 阎清欢回了长安,赠来的贺礼数量惊人,据他所言,大多金银珠宝源于他爹娘的心意。 “他们说是,祝你们金玉满堂。” 穿着一身简朴布衣,阎清欢挠头:“剩下那些丹药,是我送的。” 一旁的柳如棠咽下梅花糕:“名门望族的快乐,果然朴实无华。” 白九娘子由衷感慨:“可不是嘛。” 陈澈神情淡淡,给它喂来一口珍珠圆子。 白蛇张嘴吃下,优哉游哉晃动尾巴,朝他递去个“小伙子不错很上道”的赞许眼神。 懒洋洋靠着僵尸休憩、目睹一切的宋凝烟:…… 好家伙,陈澈之心人尽皆知。 没发觉一人一蛇的小动作,柳如棠止不住微笑,紧紧盯着新婚夫妇瞧。 好好好,妙妙妙,不愧是她看中的一对,连婚宴都这么惊世绝俗。 她有种老母亲看女儿出嫁的激动。 莲仙一案获救的幸存者们也在宾客之列,一桌姑娘欢欢喜喜,望见施黛,投来欢欣的笑。 “招娣改名了,如今叫宋萧竹,取一取竹子的风骨。” 赵流翠兴冲冲对施黛道:“她在苦练刀法,打算一年后去衙门当差,像你们一样除暴安良。至于我嘛——” 她粲然一笑:“等明年,我邀你们来我的食肆用膳。” 书圣坐在小孩那桌,一身素净青衫,用儒术给孩子们变戏法玩,得来连声喝彩。 除却人族,以画皮妖为主,精怪们也有单独的席座。 夜游神忙于巡游,遥遥赠来贺礼,是九州各地的特色宝物。 “不知不觉,黛黛已经这么大了。” 孟轲坐在主桌,单手支颐,满面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作为娘亲,今日女儿出嫁,她固然欣喜,心中亦有不舍。 施黛闻言一笑:“都在长安城,我们肯定常回家。” “你们不是打算趁四海平定,去外地逛逛?” 施敬承道:“无论如何,万事当心。” 说完又觉得,以江白砚的实力,就算遇上心怀不轨的歹人,也应是对方更担心。 提及这件事,施黛信誓旦旦:“给你们带很多好吃的!” 沈流霜笑意温和,向江白砚礼貌颔首:“照顾好黛黛。” 言外之意是,否则你小子就死定了。 她摸一摸腰间的傩面。 施云声啃着玉露团,腮帮子鼓鼓,眼珠忽闪。 小孩没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觉得姐姐今天很好看,她能嫁给意中人,施云声也为她开心。 “檀郎谢女,佳偶天成。祝二位百年——” 百里青枝眼波一转,倏而笑开:“年年好合。” 大昭虽无法成仙成神,但修道之人有灵气滋养,寿命很长。 像书圣,已活了几百来岁。 这时祝福“百年好合”,似乎太短了些。 恰逢冬风拂面,吹落满地梅花。 席中有人轻呼:“快看天上!” 施黛仰头,心下一动。 天穹泛起祥云朵朵,淌出七彩色泽,一时灵气如浪,充盈她肺腑。 祥云滚滚,天降吉兆,预示安康美满、鸿运当头。 在她头顶的正空,云朵聚了又散,凝出一只小狐狸的轮廓。 施黛了然失笑,天道赐福,这是阿狸送来的礼物。 渐渐天色昏沉,月出西山,府中灯笼次第亮起,到了入新房的时候。 白日累得够呛,周身沾有脂粉酒气。施黛盥洗一遍,里着寝衣,外边仍套着婚服的外裳,来到婚房,江白砚已立在桌边。 他也沐浴过,乌发逶迤垂下,眉间笼了层薄薄水雾,闻声回头,温静一笑。 借着火光,施黛看清江白砚颊边的小小酒窝。 像一幅在她眼前展开的旖丽美人图。 长发乌黑,婚服绯红,江白砚的肤色冷白如玉质,耷拉着眼皮望来,慵懒又冶艳。 他头一回穿上如此华贵的服饰,锦衣明耀,灼灼风流,内里的寝衣略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锁骨。 施黛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以江白砚面对外人时冷然正经的脾性,他的衣襟永远紧紧合拢,不露缝隙。 施黛:…… 不得不承认,她有被钓到。 离开喧闹人群,夜色罩下,万籁俱寂,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她与江白砚的新婚夜。 只有他们两个人。 “合卺酒。” 江白砚端起桌上一个木杯,抬臂递给她:“喝么?” “当然喝。” 施黛接过酒杯,警觉道:“你不是酒量很差?不会喝醉吧?” 新婚夜晕晕乎乎睡过去……江白砚开心就好。 江白砚轻笑:“怎会。” 两人一同把酒饮下,施黛细细回味,勾起嘴角。 合卺酒是孟轲等人准备的,显而易见,考虑到江白砚的酒量,他们用了度数最低的果酒。 酒液入喉,是沁人心脾的草木味道。 她抬头,一眼瞥见江白砚颊边的红。 施黛没忍住笑:“你还好吗?” 江白砚:“嗯。” 他极轻地眨眼,黑瞳好似蒙了雾,像在看施黛,又像在看她身上明光灿灿的嫁衣。 须臾,江白砚靠近她一步:“要亲。” 许是因为满室阒静,他低语出声,仅仅两个字,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施黛攥一下衣袖,半仰起头,坠进暗香萦绕的网中。 江白砚吻得轻柔。 带着微醺的迷蒙,他唇间满是香气,舌尖擦过,好似一朵单薄柔软的海棠花。 施黛听他开口,裹挟凌乱吐息:“我们成婚了?” 她点头,用认真的语气:“嗯。” 一个字出口,施黛凝了凝神。 想起来了。 江白砚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少之又少,起初连亲吻和拥抱都不太明晓。 他该不会…不懂吧…? “新婚夜。” 施黛鼓起勇气,佯装镇定:“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耳边静谧瞬息。 江白砚无声一笑,薄唇沾湿酒色,显出招展的红。 少年剑客眉目清寒,平素常带几分懒倦的轻傲,恰如山巅一捧冷肃的雪,无人胆敢近身。 今时今日,寒雪低眉,融化在她掌心。 干净清冽的鲛香贴上来。 江白砚启唇,字字句句,皆似小钩:“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30章 小寒将尽, 夜深人静。 整座长安城陷进睡梦里,万籁俱寂,只听得见几声簌簌雪落的响音。 婚房中流淌着浓郁的红, 从门边到床榻, 再漫向施黛侧脸。 她不是容易害羞脸红的性格, 可面对江白砚, 常常难以招架。 把他方才的话在心头过了一遍, 施黛不答反问, 差点咬到自己舌尖:“你想让我对你做什么?” 看出她的局促, 江白砚笑了笑:“我知道。” 知道什么? 施黛大脑卡壳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那句“新婚夜要做什么”。 她耳尖透着粉意, 江白砚眼风扫过,声调很轻:“我看过书册。” 被囚禁数年,他对世上许多事情知之甚少,了解它们的途径,是看书。 话本、医书、内经详解,关于今夜的种种,江白砚都翻阅过。 几日前,筹备婚宴时,施敬承还塞给他一本图册。 江白砚很难理解图中内容。 男男女女, 纠缠不分, 让他只觉嫌恶。 不合时宜地, 江白砚的第一反应是,倘若以剑刺穿图中之人的体肤, 血染白骨,洇出鲜红, 是更有趣的景象。 此时面对施黛,他却有了别的明悟。 眉间仍存清冷疏朗的意味,江白砚启唇,吐出的话语却是暧昧:“你要来吗?” 施黛看见他抬起右手,漫不经心似的,碰了碰半敞的襟口。 没什么好紧张的,亲亲抱抱都做过了,难不成还怕这个。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施黛迈开一步。 江白砚没说话,坐上床榻,仰面看她。 烛火下,他眼底朦胧,如有云雾缭绕。 施黛走上前去,指尖触及他衣襟。 江白砚喉结滚落,半垂下眼,专注凝视她手指,静静等她解开。 她平日里最擅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独独这时偃旗息鼓,一个字也讲不出口。 脑子里倒是稀里糊涂的,一瞬间涌上许许多多念头,乱七八糟缠作一团。 婚服敞落,寝衣是纯净无瑕的白。 在极致的白里,江白砚周身艳色退减几分,仿佛玉石雕琢而成,多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 施黛头一回做这种事,动作十分生疏。好在寝衣易解,经由她手,终是落了下来。 她一直清楚,江白砚身上有很多伤,有些是儿时受虐待留下的疤痕,有些缘于厮杀死斗。 比起最初见到他身体时的景象,而今看去,疤痕淡了不少。 施黛问:“你用了祛疤的药?” “嗯。” 江白砚道:“几个月后,便可消去大半。” 施黛喜欢漂亮的物事,曾夸过他相貌出众。 可惜他仅有一张脸入得了眼,衣物之下,是伤痕交错、丑陋狰狞的躯体。 伤疤如蜈蚣盘踞,实在不堪。 送给施黛的,需是最好的。 江白砚道:“你若不喜,今夜闭灯……” 不待说完,施黛吻上他薄唇。 指尖下意识蜷起,江白砚仰头,迎合她的动作。 “怎么会不喜欢。” 施黛说:“很好看。” 许是因为这个吻,江白砚脖颈以下,泛起连片粉红。 乌黑发丝迢迢垂落,与施黛的长发交缠在一处,拂过肩头与胸膛,很痒,让他的呼吸略有急促。 夜色愈深,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 明月隐没在云层中,只余几点银白碎星,风雪的声响渐渐静下,万物宁谧柔和。 施黛浅浅吸口气,冷意进入肺腑,令她清醒一分。 刚刚沐浴过,她褪去首饰和妆容,不施粉黛的面庞清丽秀美,肤色莹白,唯独双唇嫣红,如同沾染露水的桃花。 一点点,施黛的吻缓慢向下。 她和江白砚相识了整整一年,期间的亲吻拥抱不在少数。 江白砚一如既往很是敏感,但凡被她气息扫过的地方,全浮起薄红。 似是难耐,他喉间倏动,喘音轻微,环上施黛腰身。 绵密的轻吻来到侧颈。 施黛蹭蹭他颈窝:“我很开心。” 江白砚只发出微哑的低声:“嗯?” “成亲呀。” 施黛展颜道:“这是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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