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霜没反驳:“可行。” “虞知画在修复阵法,韩纵在除邪……” 柳如棠挑眉:“你们回房,找锦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 卫霄的客房在二楼。 绝大多数客人聚于大堂,二楼尤为萧索。 施黛推门而入,见到熟悉的景观。 画卷凌乱,桌椅碎裂,一切与离开时如出一辙,唯独床榻上的人不再是卫霄。 “你们没事吧?” 阎清欢坐在床边,右手紧握一枚银针,见是他们,警惕之色褪去,喜出望外地笑开:“方才——” 他顿了顿,倒吸一口冷气:“江公子,你衣服上为何这么多血?” 江白砚神色如常:“鬼打墙里,被邪祟所伤。” “流了很多血。” 施黛飞快补充:“阎公子可有滋补气血的丹药?” 当然有。 阎清欢用力点头。 小队里就他一个大夫,阎清欢身上常备各式丹药,解毒的、强健体魄的、疗伤的、补血的,一应俱全。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抬手递给江白砚,阎清欢道:“第二画里,有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施黛摇头。 “如今所有人集中在大堂,正好方便我们,分别去他们房中一探。” 沈流霜道:“阎公子待在这间屋子,大可搜一搜卫霄与虞知画的随身物——” 她话没说完,忽听一阵敲门声响。 这种时候,有谁敲门? 示意其他人莫要出声,沈流霜瞳色沉冷,做好将邪祟一击毙命的准备,打开房门。 出乎意料地,门外站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 是客栈老板娘。 气势汹汹的沈流霜:…… 攥紧指尖银针的阎清欢:…… 蓄势待发即将挥出一张雷火符的施黛:…… 空气凝滞一瞬。 阎清欢合拢双手,把头一歪,有气无力瘫倒在床。 沈流霜一捏大腿,脸色煞白,恹恹轻咳。 牢记自己的人设,施黛发着抖,跳到江白砚身后。 “你、你们别留在二楼。” 老板娘被今晚的突变吓得够呛,说话止不住打颤:“去一楼,一楼……有仙师保护。” 施黛安静地听,心下一动。 看老板娘的模样,竟像是一间间房门逐一敲过来,告知住客们前往一楼。 当下人人自危,她大可对其他人置之不顾,做到这个地步,称得上令人倾佩了。 “多谢老板娘。” 沈流霜神情黯然:“我家少爷身受重伤,怕是挪不了地方。” 阎清欢咳嗽几声,颤巍巍接话:“不用管我,你们走吧。” 施黛惶恐不安:“我们怎能抛下哥哥?” 沈流霜握拳:“小姐说得对!” “你们——” 握着一手跟自己南辕北辙的人设,阎清欢想空脑袋挤台词:“罢了。若我卫霄能活着出去,定不负恩情。” 这人也太难演了! 此情此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老板娘看得感动:“好人有好报,诸位保重。我继续去寻其他住客,不多留了。” 老板娘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沈流霜神情褪尽,恢复平日的漫不经心。 “如棠已去寻了锦娘。” 她斜倚门边:“至于韩纵,等第三波邪潮来袭,由黛黛拖住他,我们进他房间搜——” 谈话间,又瞥见虚掩的门缝外黑影一闪。 沈流霜:…… 换上一副快死少爷的表情,沈流霜哀哀切切拉开木门。 这一回,与两只杀气腾腾的邪祟正好相对。 二楼无人看守,游荡的邪祟偶尔经过,寻找活着的漏网之鱼,用来饱餐一顿。 眼珠幽幽一转,看清房中众人,一只邪祟发出低笑:“好……好香。” 一个气息奄奄的濒死少年,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一个满身是血的病秧子,一个藏在病秧子身后的小丫头。 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味的晚餐吗? 可是。 混浊的眼球骨碌碌轻旋,邪祟心下困惑。 他们为什么不逃? 连恐惧的神色都没流露一丝一毫。 静静看着它们,沈流霜同样低声笑了笑。 “这里没有别人。” 沈流霜活动手腕:“干掉两只邪祟,问题不大吧?” 眼睁睁看妖魔晃悠却不能动手,在这场幻境里,她实在憋了太久。 邪祟:? “它们迟早被韩纵干掉。” 施黛站直身子,慢悠悠分析:“在这里消失,不至于影响剧情。” 原来门外是两只吃人的恶鬼,那没事了。 邪祟:?? “二位说得对。” 阎清欢终于能卸下包袱,做回前辈身后的快乐小菜鸡。 说罢看向门外,狐假虎威:“怎么跟沈姑娘说话的?‘好香’?知道她是谁吗?” 质疑狗腿,理解狗腿,成为狗腿。 什么桀骜不羁大义凛然统统不要,这才是适合他的台词! 邪祟:??? 它们到底遇上了群什么人?! * 解决两只邪祟,沈流霜只用去须臾。 灵气凶戾澎湃,搭配她苍白的脸色,形如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薛宝钗拳打镇关西。 很有视觉冲击力。 江白砚留在房中,由阎清欢为他处理剜肉后的伤口。施黛与沈流霜先行离开,前往一楼与柳如棠汇合。 没想到刚下楼梯,就与准备上楼的柳如棠迎面相撞。 “嘘,小声。” 比出个噤声的手势,柳如棠指指身后:“锦娘就在墙角边。” 锦娘离开房间了? 施黛仰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瞥见似曾相识的身影。 锦娘不像第一面那样神经质,正蜷缩着身子,一言不发坐在大堂角落。 她个子矮小,眼窝下陷,比常人瘦弱许多,身形包裹在宽大衣袍里,近乎伶仃。 “有邪祟从她卧房的窗子进来。” 柳如棠悄声:“她就待在大堂里了。” 施黛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趁现在?” 从第一波邪潮到现在,锦娘一直守在卧房里。 这会儿她来大堂避险,是搜查房间的大好时机。 柳如棠一笑:“没错。” 角落的阴影下,锦娘不安缩起身体,没察觉她们三人的窃窃私语。 施黛警惕观察她的动作,一晃眼,望见锦娘袖口的一片血红。 沈流霜也注意到血迹:“她受伤了?” “对。” 柳如棠:“她声称,是被破窗而入的邪祟咬了一口。” 锦娘因为邪祟受伤,并不能消除嫌疑。 施黛想,倘若她是邪修,完全可以装出狼狈不堪的模样,通过故意负伤流血的手段,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受害者。 不过—— “被邪祟咬了?” 想起江白砚的伤,施黛随口问道:“这样会引邪气入体、渗进伤口吗?” 就像被狗咬上一口,要得狂犬病。 “邪气入体?” 沈流霜轻笑:“不可能,这里的妖邪修为不高。咬一口就滋生邪气,起码得是最难对付的高阶邪物。” 两人在镇厄司当差数年,对此颇有经验。 柳如棠耐心解释:“放心。妖邪并非毒物,邪气无影无形,凝不成实体,没那么容易沾。” 高阶邪物。 恍惚抓住什么端倪,施黛心神微动。 她敢肯定,在鬼打墙里,自己从没见过这种等阶的妖邪。 想来也是,她、虞知画和卫霄,没一个遭到邪气侵蚀。 那江白砚—— “如棠姐姐。” 静默片刻,施黛忽然问:“君来客栈出了这种事,不少客人都受过伤吧?” 柳如棠点头:“嗯。怎么了?” 眼睫仓促一颤。 心跳乱了几拍,一个荒谬的猜测浮现在脑海,施黛轻声道:“在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的伤口被邪气污染吗?”
第58章 这句话被问出口, 带着只有施黛自己知道的忐忑不安。 得到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当然没有。” 柳如棠道:“幕后的邪修不算高手,设下阵法,引不来太强的邪物。” 她觉得纳闷, 睨眼过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施黛喉咙发涩, 脑子有点儿乱。 “没事。” 施黛说:“以前在话本子里, 看过类似的桥段。” 连客栈里的平民百姓, 都没出现过邪气蚀体的状况。 她神色收敛, 抿着唇想, 更何况是拥有灵气的江白砚。 哦, 他还是个鲛人, 天生比人族体魄更强。 所以,江白砚身上的伤口究竟是怎么回事? “故事都是杜撰的嘛, 当不得真。” 柳如棠不知她心中所想,大大咧咧:“写书的文人又没亲自捉过邪祟。” “也是。” 施黛顺着她的话问:“如果要像话本子里那样,让邪气入体呢?除了被高阶邪物所伤,还有别的手段吗?” “我曾见过一个邪修。” 沈流霜道:“他以折磨人为乐,把自己体内的邪气直接灌进旁人伤口——如此一来,伤口即刻会遭侵染。” 她说罢没忘叮嘱:“邪修多数走的是旁门左道,对人命漠不关心。你日后遇见,定要严加防备。” “那当然。” 施黛习惯性勾出一个笑,轻车熟路转移话题:“我们快去锦娘房间吧。要是她待会儿回房, 就麻烦了。” 锦娘是客栈的厨娘, 被安排有专门的住处。 三人抓紧时机, 前往位于廊道角落的锦娘卧房。 施黛暗暗整理思绪。 可以肯定,江白砚伤处的邪气绝非来自鬼打墙中的任何一只妖祟。 施黛不傻, 排除这个猜想后,思来想去, 只剩一种可能性。 江白砚与邪修同处数年,多多少少懂些邪法—— 那道血口中的邪气,是由他自行灌入的。 她不可遏制地心惊。 他疯了吗?冒着生命危险,让自己被邪气侵蚀?江白砚图什么? 一旦揭开冰山一角,更多古怪随之显露。 在厨房时,江白砚声称被猫挠了几爪。 施黛当初听得一怔,虽觉诧异,但厨房里唯独江白砚一人,不见多余的影子。 她还曾想过,假若没有猫咪抓挠,总不可能是江白砚自己干的吧。 如今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他自己干的。 施黛挠了下自己手心。 她没忘记,那时她想看看江白砚手背的抓痕,后者却有意遮掩。施黛只当他拘谨,没纠结更多。 “是这里。” 柳如棠停在一扇门前:“锦娘的房间。” 施黛回神,看向木门上的小锁:“我们怎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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