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妖力缠绕上仙君的身躯,托起他大半的重量。虞意抓住他的双手搭在肩上,往前飞奔。 “仙君是想往祭坛去吗?祭坛里可有躲避的地方?”虞意问道。 薛沉景垂下眼睫,无形的魔灵水母涌动在他们四周,偶有几只抓住机会,便悄无声息地贴附到虞意身上,肉须探入她的发下,襟口,裙摆,靴沿。 落到她身上的魔灵越多,薛沉景脑中的她便越发鲜明起来,他忍受着喉中疼痛,艰难吐息道:“有,你带我……去便是……” 虞意便再无二话,背着他闯进最高处的祭坛,她站在满是鞭炮碎屑的祭坛边缘,偏头问道:“仙君,接下来该如何?” 薛沉景喘息了两声,才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会走禹步么?” 她一个符剑双修的修士怎么可能不会走禹步?但这只小鸟妖却不应该会。虞意略作犹豫,感觉到下方逐渐逼近的妖气,现下也无其他退路可选,只好说道:“会。” “嗯。”身后之人低应了一声,似也并不怎么吃惊,指示她走入祭坛,站定到一处砖石之上,哑声道,“我的剑上……还有我残余的一丝灵力。” 虞意从储物袋里取出夺来的剑,照他所说用力插入地面,清透如水的流光从剑身淌下,在地面铺上一层灵波。 她便在长剑残留的灵力下,行步罡踏斗。每一步落下,地面的灵力都会猛烈一荡,渗透入砖石下。 最后一步踏完,脚下的地面剧烈一震,在轰隆隆的响声中,砖石分错,现出一条向下的阶梯来。 恰在此时,虞意眼角余光瞥到已经有妖族攀上了祭坛外,那身影柔韧矫健,一跃跳上祭坛最外层的石柱,猫眼朝她看来时,微微一怔,继而恼怒地快要喷出火来。 “淮……”他生生吞下自己的喊声,将声音压成一条线,冲向祭坛里的小鸟妖,愤怒道,“淮黎,你这个骗子,你还说你没有!快给我回来!” 虞意感觉到淮黎情绪的波动,却也没时间安抚她,她看了猫妖一眼,不作丝毫停顿,双手抓住姬寒亦的手臂,往肩上托了托,背着他冲进了向下的隧道里。 离夙回头看一眼身后追来的群妖,手中凝出一团妖气,用力地轰向祭坛。 爆炸的狂风和烈火冲散了仙君和淮黎身上残留的气息,他往前一跃,跳入了祭坛腾起的硝烟当中。 虞意踏入地道,头顶的砖石飞快合拢,将外面汹涌的妖气阻隔在外,也将一切声嚣斩断。 他们进了一座幽静的石室,石室内壁上悬着两盏昏黄的油灯,正中摆放一张几案,案上一坛香炉,案下一张蒲团。 香炉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神官图像,正是姬家信奉的太岁神像。 确认安全后,虞意将背上的人放下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薛沉景偏头面对着墙上那幅神官像,听到她的问话才循声转向她。 虞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过看他眼睛被妖毒侵蚀成这样,左眼又受伤充血,多半是真的看不见。 “幽闭室,惩、惩罚犯错族人和弟子……”薛沉景喉中咯咯响动,说话很是艰难。 虞意埋头看一眼他脖子上淤青的手指印,明白他喉咙受损,说话应该很痛苦,便出声打断道:“我知道了。” 这地方封闭性很好,外界的什么动静都听不见,需要仙君灵力和步罡踏斗才能打开,想来妖族是破不开的。 另一个魂魄骚动不已,虞意便顺势让出了身体的控制。 淮黎立即跪坐到仙君身前,从百宝囊里倒出一大堆东西,翻找出疗伤的用具,掐着治疗术给他处理身上可怖的伤口。 薛沉景听着小鸟妖期期艾艾地同他说他们曾在何时何地见过面,她那时候被一个修士追杀,是姬寒亦见她身上没染血孽,插手放走了她,还给她喂了一粒丹,治好她受伤的翅膀。 小鸟妖偷偷跟了姬寒亦好几天,在人妖之间你死我活的境地下,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只杀作恶之妖,并不像别的修士那般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诛。 直到仙君回去姬氏的一处仙府,小鸟妖再无法跟着他,才恹恹离去。 只是没想到,再见仙君,他已经成了玄丹山主的阶下囚,惨遭这样的折磨。 耳边啼啼哭哭的鸟叫声属实很催眠,再加上小鸟妖不断砸到他身上的治疗术法,薛沉景浑身暖融融的,精神不由松懈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石室内已只剩他一个人。他倏地撑起身,接收到魔灵传回来的讯息,才重又放松下来。 虞意在他睡着的时候,在这方石室内摸索许久,竟叫她打开了幽闭室之间相通的门,此时已经探查到其他石室去了。 那只小鸟妖还算有点用处,虽没有完全治好他的伤,但薛沉景喉间和眼睛都舒缓了许多,没有那么痛了。 他揉揉眉心,在心里问道:“有多少积分了?” 系统宛如一个随时待命的客服,立即应声回道:“主人若是问的这次临时任务的积分的话,还是零哦。” “她碰过我了。”薛沉景不满。 系统公事公办道:“主人,给你疗伤的是五色鸟,不是女主哦。” “行。”薛沉景咬了咬牙关,非要这般斤斤计较的话,他也不怕与这破烂系统掰扯,“最开始冲过来背我的人是虞意,她扶了一次我的肩,一直抓握着我的双手,在奔跑的时候耳朵偏过来贴上过我的脸,三次,进入幽闭室放我下来时,揽过一次我的腰。” 别人在忙着救他,而他心里却在计算着任务积分。 系统默默听他说完,回道:“主人,这项临时任务旨在通过必要的肢体接触,帮助你们增进好感度,前提条件是需要你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若你们认不出彼此来,是没有积分奖励的。” 换言之,从虞意的角度来看,她方才触碰的人都是姬寒亦,并不是他薛沉景,所以没有积分。 很好,很严谨。 薛沉景深吸一口气,恼怒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香炉。 铜制香炉砸到地上,发出咚一声巨响,里面的香灰洒落一地,腾起的烟尘裹住一群漂浮在室内的魔灵,浮灰勾勒出它们的轮廓。 魔灵水母不住摇晃着大脑袋,肉须扬起来,嫌弃地想将身上的香灰甩掉。 薛沉景抿唇把魔灵召回来,用袖子擦拭,忽而又笑起来,不疾不徐地说道:“好,反正这密室之中只有我们两人,时间还长着呢。” 这方鬼域里一年,只是外界一天。这项临时任务时限十二个时辰,他踏入鬼域之时,还剩八个时辰,换算成鬼域时间,还有大半年的工夫。 他不介意和她一直囚困在这里。 系统听见他心中打的小算盘,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你一开始打定主意将她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方便刷分?” 薛沉景愉悦地弯唇。
第20章 替身(4) 祭坛下的幽闭室是关押犯错的姬氏子弟, 每一间里的摆置都差不多简陋清寒。 有些桌案上会放置几本家训或者经书一类,除此之外,只有笔墨纸砚, 用以抄写经文。 玄丹山被妖族占领后,这一支的姬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这座幽闭室内也是空空如也。 幽闭室极静,灯盘里装着鲛油,燃起来无声无息,千年不灭,光亮一直恒定。 呆在这里久了, 连时辰都会逐渐忘却。 虞意四处查探了一番, 没有任何收获。 忽而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没等她反应,淮黎已经噗一下化作五色鸟, 火急火燎地飞回了最初那间石室,生害怕她的仙君出了什么差池。 在五色鸟飞回石室前,薛沉景扬起袖摆,将腿上排队等着他擦脑袋的魔灵水母都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 一条透明的腕足从他下摆里伸出来,在空中扭动着转变了两三个姿势,才找到合适的角度,末梢微微卷曲, 慢慢地贴附上地面香灰。 他轻轻拉拽一下,腕足沾了一层香灰重新扬起来, 在地面留下了一个蜿蜒的痕迹,确保将触手上那几个显著的特征都印在了香灰上。 薛沉景将触手转到别处, 用力甩了甩,抖掉上面多余的香灰,才将它重新收回去。 小鸟妖拍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片刻后,一道五色光影冲进来,落地化作身着襦裙的少女。 她看了一眼泼洒满地的香灰,担忧地问道:“仙君,你没事吧?” 薛沉景摇头,“抱歉,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东西。” “没关系,就是一个香炉而已。”淮黎毫无所觉,想要过去将仙君扶到干净的地方休息,然而脚步抬了抬,却没有动,反而硬生生转过头,重新看向洒在地面的香灰。 淮黎在心里,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啦?” 虞意盯着香灰中那一条蜿蜒的痕迹,石室的地面是玄石铺成,灰白色的香灰铺在地上,中间那一条被什么东西拖拽过的痕迹就尤为明显。 她起初怀疑是蛇爬过,但仔细一看却觉出不对,香灰里有一些模糊的圆盘状的轮廓,整条拖痕由粗变细,末端卷曲。 这看上去分明就是一条触手的印子! 她顺着痕迹看过去,就看到了姬寒亦铺在地上的嫁衣下摆。他曲腿坐在蒲团上,后背抵着几案,撕裂的裙摆下露出绯色的裤腿。 虞意再往上,看向他的脸。姬寒亦脸上的脂粉已经被小鸟妖清洗干净了,露出原本英俊的五官,他左眼上敷着疗伤的药,裹缠纱布,右眼眼瞳灰败,瞳孔不见丝毫神光。 但他仰头面向自己时,有那么一瞬间,虞意却产生了被注视的感觉。 阿湫? 不。虞意甩了甩头,纠正自己心中下意识对他的这个称呼。 没什么薛湫,只有薛沉景,一个阴魂不散的魔头。 连她意外掉进鬼域里,他都能追着找过来,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她认出来,还是因为现在眼睛看不见,才会无意间留下这条触手痕迹? 虞意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的神情,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坐在蒲团上的仙君微微歪了头,他虽看不见,但室内无处不在的魔灵将小鸟妖的反应都传递入薛沉景脑海。 这样细致入微地对她呼吸的频率,眼神的波动,乃至脉搏的跳动,几乎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地观测下,薛沉景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来。 很显然,虞意已经发现了香灰里的痕迹,并且,她已经认出他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在对他的好感度只有百分之六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触碰他呢? 这个时候,薛沉景又有点庆幸,幸好还有百分之六的好感度。 她都愿意跟好感度只有百分之三的人成亲,那摸一摸他应该是乐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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