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靠近你,想保护你,想亲你,想睡你,不想让别的男人靠近你——是这种喜欢吗?”纪延面色淡淡地打断她。 初南玩着扣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如果是这种,那就是还喜欢。” 纪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直抵核心:“我承认,朱有光确实是个导火线,可不是谁身边出现个朱有光我都要去当她男朋友的——初南,你当我吃饱撑着还是英雄主义感爆棚,没事就扯个需要保护的来谈恋爱?” “你忘了我当年……” “忘了。”他干脆利落地打断,“从决定重新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全忘了。” 这就是纪延,一旦下了决心便绝不再让自己犹豫的纪延。 选择重新相信她的纪延。 也或许,他根本无从选择,只是本能地,在她需要帮助时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心。 初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只还贴在他扣子上的手被拢入他掌心,纪延拉着它到唇边,轻轻亲了下:“我只是不喜欢你什么都闷在心里。你遭遇了什么、正在承受什么,我全都不知道,这让我不太高兴。” 他声音轻轻的,慢慢的:“所以关于这一点,你打不打算改?” 初南没说话。 可惜无声胜有声,沉默的意思大概就是,她不打算改。 纪延目光沉了下来,带着些微的压迫。 那视线压得初南心虚:“那……试着改改。” “听起来就没什么诚意。” 初南笑了,往他怀里又缩了缩:“那你想知道什么?反正要我改我也无从改起,倒不如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 “问你你会说?” “会啊,我说的……”全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我说的,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她垂下眼。 纪延:“知无不言?” 初南:“嗯。” 纪延:“那行,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进屏南所。” “我一直觉得我爸还没死,这事你知道吧?十年前他离家的那一夜,说是出去给我买感冒灵,因为医生开的药我吃了没效,所以他决定用老法子帮我退烧。我们家的老法子你也知道的,”她瞅了眼床头柜上那个剩下一半的药碗,“纪叔叔和我妈都说,我爸出了家门后就没再回来过,可我醒来时,口腔里分明还有感冒灵的味道。” “圆圆和卷毛儿是我爸资助过的孤儿,表面上是普通孤儿,可我查过他们的家庭背景,他们的家人生前和我爸都认识,过世的原因是自杀,可再往深处查,我就查不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原因非得逼这双夫妇一起殉情了。而这点,我爸也从来都没说过。” “自杀?”纪延太阳穴轻轻地一跳。 “是啊。” 可……为什么胖子之前给他查到的资料却是死于车祸? 当时那死胖子怎么说来着?“还有初南身边那两个小孩儿,父母在一场车祸中惨死,被送入孤儿院后也是你老丈人一直关照着”——对,就这句,他绝对没记错。 一记闷雷不轻不重地劈到了纪延心口,可他什么也没有流露,只是听着初南继续道:“吴芊,就那个帮着我进屏南所的学妹,当初也是我爸资助过的学生,十分值得信赖。她进屏南所后就一直在找机会查当年的卷宗。后来她告诉我,据卷宗记载,当年在山崖下找到的其实只有一件衣服和一截属于我爸的脚趾头,可你知道当时隐隐传出来的信息是什么吗?” 初行失踪那年纪延人还在国外,初南也是因为紧急请假才得以回国,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纪延:“是什么?” “是警方曾经在山下找到了我爸的尸体,只不过碍于社会影响,他们没把找到全尸的事公布出来。” 纪延一愕:“全尸?” “对,全尸。” “不可能,”纪延很确定,“我记得当时的官方说法是,初叔叔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所以这些年来萍姨一直没放弃寻找叔叔的下落。而且当时我爸人还在公安系统,当时他全身心都扑在初叔叔的事情上,怎么可能连这么基本的信息都弄错?” 初南:“对,纪叔不可能弄错,官方说法也不可能随便糊弄人,可为什么后来市面上又流传起‘全尸’的说法?而且这样的说法还一度压过了官方说法。你说,这‘全尸’的说法,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又是谁特意流出去的?” 纪延扣在她肩上的手一僵。 “所有人都知道,官方文章经常概括不了全部,所谓‘表面’,就是内里可能还有什么尚待挖掘的东西,所以后来传出的关于全尸的说法,是否就是某些人故意流出来的、想说给另外一些人听的‘内里’?” 初南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以更舒服的姿态蜷在他的怀抱里:“毕竟,越是隐晦的说法,就越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进而让‘某些人’越是愿意相信。纪延,这里头有许多值得深究的矛盾,这几年来我越是挖掘,就越觉得里头大有文章可言,我相信我爸他没死,我确定。” “这就是你想进警局的原因?” “对。” “或许你还想查一查我爸,以及当年所有的与案人员和陈年卷宗?” 初南没有说话了。 十年前她人还在国外念书,原是不知道父亲在国内出事的,因为没有人告诉她。 可大抵父女连心,那段时间里初南总觉得心神不宁,直到某天她在国内的论坛上看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惊!闽大某初姓教授涉嫌猥亵男学生! 她心口一颤:闽大,初姓教授——这世间有且只有一位。 她父亲,初行! 那时初南火急火燎地赶回国,就连等纪延毕业答辩完再一块儿回来都等不及。 可回到家后,父亲呈现在她面前的,却依然是那派温文儒雅的模样,他说:“认识爸爸的人都知道爸爸是被污蔑的,那其他人,那些不认识的,我又何必管他们怎么说呢?” 可不是这样的,真不是。 至少没几天后,那些不认识的人便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将爸爸从闽大赶了出来。 他们在网上拉帮结派,横扫千军,他们逼得一开始坚持相信爸爸的人品、坚持维护自家教授的学校和学子们开始对广大谣言低头,他们最终以“猥亵男学生”的罪名,逼得父亲不得不离开他热爱和倾尽心血的岗位。 那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他。 所有人,每一位亲朋、每一个好友,仿佛突然间全都被洗了脑似的,竟然能在黑白颠倒的谣言里重新认识了有心之人杜撰出来的“初教兽”——包括她的外婆,她的舅舅,她的阿姨……包括她原本以为至亲至爱的那些人。 他们竟然能在谣言的洗脑下,忘记初教授曾经对他们的好,仿佛失了忆一般地把所有真实发生的过去全抹杀,然后转头去,相信起那些完全是人为编撰却编得有眉毛有眼睛的谣言! 原来谣言的魔力如此之大。几天后,父亲失踪了。 一切仿佛遵着再寻常不过的发展模式:原本德高望重的初教授,在被人往头上硬套下那一个个恶心的罪名后,不堪重辱,跳崖以示清白。 “初教授跳崖啦,受不了谣言跳崖啦!” “你怎么知道不是畏罪自杀呢?” “是啊,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呢,还让不让他女儿做人啦?教授搞同性恋、猥亵学生,还被发现、还被公布到全天下,要我,我也只能自杀了啊!” …… 沸沸扬扬,此起彼伏。 那些不明内里的看客就那么随意咀嚼着他人的生死,还自诩正义,还义愤填膺,自我感动着,觉得自己是主持公道的大英雄。 而那些流言如影随形,既便在初教授跳崖了之后,也从未放过他。 如果,如果不是他的女儿发烧醒来后,口中有那股淡淡的感冒灵味道。 如果不是缠绕在她梦境里的那句“爸爸很快就回来”,那么这一切,或许只会被这样浓墨重彩却又稀里糊涂地揭过去。 “你怀疑我爸或者当年的与案人员可能隐瞒了什么信息?因为‘全尸’的说法来得莫名其妙,让你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可能还什么外人所不知晓的秘密?” 初南点头:“是。” 她眉间有隐晦的动容一闪而过,就在说到陈年旧事时:“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爸,可纪叔叔却很肯定地告诉我,我爸是被冤枉的。他说,” 初南重重地阖了一下眼,声音略有颤抖,却异常坚定:“他说,让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父亲是一名正直、坦荡、善良、无所畏惧的君子。”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那是变故未发生前所有人对初教授的评价。 也是父亲至今留予她的,最坦诚无误的影像。 纪延沉默了。 初南今日的信息,表面上看着和胖子查到的差不多,可剥开表皮看内里,扣出细节查究竟:辛家父母的死因不同,“全尸”与“失踪”的说法也不同——自杀、车祸,全尸、失踪…… 如果初叔叔在被官方盖棺定论为失踪后,又有“找到全尸”的说法传出来,那么这些说法到底是谁放出的?放给谁听的?谁又想让谁相信初叔叔已经死了、尸体找到了? 而他爸,如今的纪刚纪部长,对当年的真相又渗透多少了解多少?他究竟隐瞒了什么? 尤其当这隐晦的“全尸”说法是在官方对“初教授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一事进行盖棺定论后,又以极巧妙的“内部消息”的方式从警方内部流传出来——这一切,究竟都代表了什么?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问号集结在一起,最终被纪延一巴掌拍下,全荟萃成为最后这一个问题:“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初南:“没,就这些了。” 纪延定定看着她。 “不信?”初南耸耸肩,无所谓地推开他,“不信算了,浪费我感情。” 刚挣出去的身子又被他拉回,纪延抱着她,下巴在姑娘的发心蹭了蹭:“那朱有光呢?那家伙为什么又要跟踪你?” “不知道。” “真不知道?” “是啊,我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我妈让他跟踪的呢。” “别扯淡。” “还真不一定是扯淡。” 初南低笑,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随口扯淡:“我妈这几年一直在暗地里派人盯着我,再说这朱有光,人还在辉宏上班呢,我妈和辉宏长期有合作,从他们那里借个人怎么了?而且你没发现吗,朱有光对我从来也没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除了不肯交代幕后人之外,他背地里甚至还替我介绍了好几门生意呢。就这样的,要说是我妈派他来的,也没什么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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