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纪队个人风格的一间房,除了床和衣柜外,几乎没有其他摆设。 床铺里有他的味道,初南累得紧,脱了衣服就躺进去,厚厚的被子一盖,温暖的气息很快就将她包裹了起来。 初南迅速坠入了梦乡。 梦中她看到了许多场景,有印象的,没印象的,乱七八糟的一堆在梦里过了一遍后,初南突然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这样的冬季,她看到自己在和吴总彻夜长谈完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了许久。 那时的自己还很年轻,身上那股子清澈的愚蠢还没褪干净,父亲刚出事时,纪延几乎就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浮木,而她也始终牢牢地抓着这浮木。 可那夜在和母亲膝足长谈后,初南才知道,原来家里的事已经给纪家带去了太多麻烦,甚至纪叔叔为了调查爸爸的事,一直被人在背后放冷箭,就连工作都差点保不住。 “小南啊,咱连累纪家太多了。再这么下去,别说老纪,恐怕就连小延也要被拖下水啊。” 母亲疲惫的声音在静夜中不断回响,那一夜的长坐后,初南开始放开了那根被她牢牢抱住的浮木。 她的交友圈改变了。 世界那么大,人的圈子也可以那么大,美貌带来的红利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得知美人有难的苍蝇都忙不迭地凑上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要是从前,初南肯定烦得要死,第一时间就躲在男朋友身后,让他用那张冷脸和凶巴巴的态度替她驱散所有不怀好意的热脸。 可现在,她不会再那么做了。 梦境里,那时的她和纪延不知吵过了多少回架,她看到当时的纪延因为自己跟某个早记不清名字的男生一起吃饭而生气;可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自己顶着纪延的冷脸,笑吟吟地坐进某个追求者的车里,只因那名追求者能替她联系到公检系统里的某位大人物。 纪延愤怒、迷茫、不能接受,明明他家也在竭尽全力帮忙找寻纪叔的下落啊,可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些消息,今天约这个、明天会那个—— “可是纪延,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啊,我现在需要帮助,很多很多的帮助。”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你没有那样的能力。”梦境中她看到自己翘起唇,眼底满是残酷的决然。 “我不会改变想法的,爸爸的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些,所以……”她很慢很慢地说着,说到这,终于抬头,唇角甚至还是笑着的,说: “纪延,我们分手吧。”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分手吧。 我心里明明疼得快要死掉了,可是,我们分手吧。 那是她这一生里,唯一一次对纪延说重话,两人交往了那么久,曾经有那么多甜蜜的亲密的时光,可她要亲手埋藏掉那样的时光了。 纪延没同意,可他同不同意都没用,当时的自己心意已决。 在那些杂乱的梦境碎片里,初南看到了刚分手时的纪延,他还一次次不死心地跟在自己身后—— 她今天出门跟张公子谈事,他远远看着;她晚上跟李家二代去酒吧喝酒,他就在酒吧里找了角落,点杯茶,默不作声盯着。他甚至在有人想对她意图不轨出跳出来,坏脾气地将人揍得满地找牙。 可最终,是她,是她这个残忍又愚蠢的家伙报了警——帮着对她意图不轨的男生报了警,将纪延送进派出所。 要不是纪叔叔在焦头烂额之际还托人到派出所里捞他,今天的纪延说不定都考不进公务系统。 而那次事发后,纪延再想远远地跟着保护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和那个被自己揍过的对象走到了一起。 “鞋带松了。” “替我绑啊,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当人男朋友?” 旧巷子那么长,她听到当年的自己对着别人娇笑的声音。 她也看到巷子另一头的纪延,刚被纪叔从派出所带出来的纪延,在旧巷子的另一端,紧紧握起了拳头。 那次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难怪多年之后狭路相逢,纪队长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也难怪自己再怎么撩拨,纪某人都油盐不进。要不是得知她身边有危险,以纪某人那副硬脾气,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跟她有任何牵连吧? 还是太年轻了啊,年轻又愚蠢,非得用那么绝的方式将人逼走。如果是现在的自己…… 不,现在的自己,绝无可能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让纪延从自己身边离开。 一定。 睡梦中的女人微微笑,在冬日忘了开暖气的房间里,捂紧了被子。 有点冷了,大概是今早在高速上吹风时的那种冷。 初南回忆起许多过往,因为身体上的冷,她不想再回忆了,她想醒过来,可脑子偏偏还迟钝着,杂乱无章的画面在脑皮层里浮过,混乱间,突地,她听到了一把温和而宽厚的嗓音—— “还是三十九度,医生开的药没用啊,看来还是得用老法子。” 初南的心口重重一窒。 不再是刚刚回忆往事时那种无奈又心疼的感觉了,她浑身突然被深刻的痛苦包裹住—— “小南乖,爸爸出去给你买个药,很快就回来啊。你乖乖睡一觉,爸爸很快就回来……” “爸爸……” “乖,爸爸在。” 爸爸,真的是爸爸! 初南的双眼在眼皮底下急剧转动,梦境如此真实,她双手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摸索着。 “爸爸很快就回来,小南乖,爸爸出去给你买个药,很快就回来……” 可没有,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说爸爸是在替她买药的路上出事的,不是车祸也不是抢劫。纪叔叔和他的同事们查过了所有线索,所有线索全都指向同一种可能:爸爸大概是在买药的途中看到了谁,一路尾随过去,却最终在山崖边上殒了命。 等初南从高烧中醒来,他们已经在山下找到了关于爸爸的线索——沾着血的衣服,以及,被虫鼠蛇蚁啃噬得血淋淋的脚趾头。 血是爸爸的,脚趾头也是爸爸的。 他们说,爸爸没了。 可初南不信,她明明在醒来时尝到了舌尖有感冒灵的味道——“小南啊,爸爸出去给你买个药”“还是得用老法子啊”。 她们家在感冒时的老法子就是用感冒灵泡水,两小包冲剂泡着少量滚烫的开水,泡得浓浓的,趁热喝下去,盖着厚厚的被子睡一觉,药到病除。 可那时,她舌尖明明还有感冒冲剂的味道——爸爸一定曾经回来过,他一定带着感冒灵回来过! 可所有人都说,路边监控显示他出了一趟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她舌尖会有感冒灵的味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遗漏了什么?那次发烧时爸爸是不是还和她说了什么? 那时的自己太年轻了,只有十九岁,信息中枢是否在不经意间触及了什么十九岁时的自己尚不理解的信息,以至于被顺其自然地遗忘了? 没错,她一定还遗漏了些什么…… “初南?初南?” “初南醒一醒,起来喝个药……” 耳旁有低沉的声音,不断不断叫着她的名,伴随着额上贴过来的一只手,以及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感冒灵气味:“初南?初南?” 初南双目急剧转动,却怎么也无法从深沉梦境中醒来。 “初南?” 是谁?谁在叫她? 不是爸爸,这声音低沉而富有质感,那么熟悉,就仿佛几个钟头前还在温柔地同自己说着话…… “初南?初南……” 喝! 初南睁开眼。 爸爸没了,血淋淋的脚趾头没了,十年前昏暗房间里的感冒灵气息近在咫尺,就在她的床头柜上。 而眼前是一张带着担忧的脸:“好点没?” 是……梦境中在十年前被自己逼着分手的那张脸。 是如今的纪延的脸。
第77章 初南张了张口, 这才发现自己喉头跟堵住了似的,声音竟一时间难以发出来:“我怎么了?” “有点发烧,估计是我昨晚闹的。”纪延有些自责, 伸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 她想说不是的,只不过今早在高速上吹了风。可看到他眉心微蹙, 脸上全都是懊恼, 脑子一片空白的姑娘还是下意识地, 吞下了那些解释。 纪延动作很轻地将她扶起来, 怕她受凉,又将她后背贴在自己的胸前:“先起来喝点药,现在感冒还不严重, 喝点药睡一觉, 晚上应该就好了。” 感冒灵的气味更浓了, 药碗被纪延送到了嘴边:“张口,乖。” 真是很难得的铁汉柔情了,初南莫名地想笑。 结果这么一笑,就被纪某人趁虚而入,冒着热气的感冒灵直接被送入她口中。 初南:“……” 一口,两口……直到喝了大半碗,实在喝不下,初南才推着他手臂移开碗:“几点了?” “下午三点——剩一口了,喝完再睡。” “不想喝了,腻。”说着, 她又推推他,想躺下。 可姓纪的这大老粗, 一分钟前还铁汉柔情,一副女朋友怎么着他都愿哄着的样子了, 一分钟后,见女朋友不听劝,狗东西竟直接一手止住她下滑的身子,同时一口闷掉了剩下的药水,撬开她红唇,然后—— 全灌进去。 初南:“……” 很好,非常好。 更“好”的是,喂完了药后的纪某人又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三下两下替她擦干净嘴唇:“睡吧。” 初南:“……” 一点也没有偶像剧里的浪漫旖旎,一点也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引诱,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快准狠。 初南无语了:“纪队的吻技真烂!” “嗯,太久没练,生疏了。”纪队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提议道:“有空你让我多练练。” 想得美,臭不要脸的家伙! 被这臭家伙这么一扯淡,初南突然又不困了。灌了大半碗药后人莫名地清醒,不知怎的,脑子里不断浮现着梦中分手的片断:“队长啊~” 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突然懒洋洋地开口。 队长:“嗯。” “你还喜欢我吗?” 纪延一顿。 初南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当时分手的场景历历在目,今早吴总的话也犹言在耳,她只是垂着眼,继续玩着他家居服上的扣子:“我妈说,在发现朱有光之前,任我怎么勾你你都不为所动,其实你心里早就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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