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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星粲放了手。手上的温度迅速散去，顾潇然仰头往外看一眼，收回血魇，道：“可以了。” 刚要往外走，简星粲突然又伸手拉住她：“可是掌门，我还有一个问题。” 顾潇然回头看他。 “我不断重生，自然认得你，可是这条时间线里的你从未见过我，要如何信任我，认同我是你的同伴呢？”他问。 顾潇然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啊，当然，”简星粲垂下眼睫，“我不是非要让掌门认同我的意思，毕竟掌门没有剖我的灵台，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就算你惊异之下打我几掌，戳我几剑，我也没关系的。我就是怕耽误了你看手帕，万一触发子母蛊可如何是……” “行行行，”顾潇然认输，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打摆子一样摆了好几轮，终于伸到他面前，蛇沼中探草一般堪称心惊肉跳地握住了他的手，“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不是第一回 碰简星粲的手，毕竟逃命中拉来扯去顾不上那么多，彼此两条手臂并衣领都拽过个遍，但还是头一回以如此……郑重其事的方式握他的手。 简星粲的指骨很硬，触感冰凉，握住后能感觉到掌心清晰的骨骼线条。因为握手这个动作她做的太别扭而小心，反而加重了手上的每一寸触感，手指敏感到了极致的程度，仿佛能隔着相触的肌肤，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心跳。 简星粲垂眸看着，几乎没有间隔的回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完整的将她的手包裹在里面，冰凉的温度一直从掌心蔓延至手背，几乎让她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简星粲握着她的手看了片刻，眼睫慢慢抬起，眼中所有冰凉与戾气都被收了个一干二净，此刻神采竟能称得上是纯良无暇的，温和地望着她道：“可是，这样还是说明不了问题啊，掌门，有太多的情况都会导致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甚至可能就是个意外。” 顾潇然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碰”在一起的手，可能简星粲这番话说的太过一本正经，她脑中绕了许久，一时竟没能绕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抬头，看着对面，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什么不会是意外？” 简星粲牵着她的手望着她，没有说话，往前走近一步。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剩多少距离，现在更是几乎贴到了一起，近的顾潇然能看清简星粲身上戴的每一个银饰上面的每一片纹路，微微一仰头，眼前就是他雪白的颈项，往上是凸起的喉结，往下没入衣领，隐隐还能看到半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轻而温热的吐息洒在头顶，拨动了她额前的几根碎发，有一点痒。 她能感觉到简星粲正低头注视她，然后轻而含糊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青年俯身的时候，脑后束发的银链垂到了颈侧，末端两颗精致的小银铃快活的铃铃轻响了两声，落到了他肩上。 顾潇然盯着那两颗银铃，因为离的足够近，她惊奇的发现这两颗还没指尖大的小铃铛上居然也雕着精致的银纹。 是什么纹样？ 月季？牡丹？ 花好月圆？ 鹊桥相会……？ 唇上贴上两片柔软的唇瓣的刹那，她的大脑好像供血供的有点太充足了，每一根血管都恨不得原地做一个鹞子翻身再接鲤鱼打挺，顺带牵出她最后一点稀薄的灵光一闪—— 哦，是彩蝶啊。 简星粲的另一只手轻轻拖住了她的后脑，稍稍偏了一下脸，含着她的唇瓣非常缓慢地捻…… 顾潇然记得系统传输给她的一堆有用没用的知识里提到过，人体嘴唇上的神经末梢非常发达，这意味着感觉非常敏锐…… 可是会不会太敏锐了……她作为剑修打磨出的万里挑一的感官好像齐齐失灵了，除了唇瓣上慢而轻缓的捻按吮舔，什么都再感觉不到，就连她没有与简星粲相握的那只手是什么时候环到他肩膀上去的都不知道。 啊，等一下，什么手？什么肩…… 压在嘴唇上的唇瓣稍微离开了一点，简星粲好像很轻的笑了两声，气息抚过她的耳垂，又引起一阵战栗。 继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简星粲贴着她轻声道：“闭眼。” 视线被遮挡，唇吻上的触感又鲜明了数倍，顾潇然甚至以为她一个没控制好血魇，已经把自己的头发点着了，耳鬓和脖颈烫得吓人。 阖上双眼后，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挪开了，又贴回她脑后。她闭着眼，能感觉到简星粲轻轻揽着她，但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交握的手，搭在对方身上，就连掌下绣花的衣料和微凉的银饰都触感分明，只触及冰山一角，就能感觉到衣料掩盖下青年挺拔修长的身形。 顾潇然脑袋好像混成了一团，被唇瓣上碾磨时战栗般的感觉塞了个水泄不通，根本弄不清两人在崩塌的羲和脉前究竟抱着吻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简星粲的声音，近乎呢喃的轻声道：“准备好……” 她甚至分不清耳边的声音具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只觉得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缓缓快要在癫狂中炸开的肺，脚下便突然一空，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如同从汹涌的浪尖上跌下来砸进了湍流漩涡，神魂都被甩得不知天地各在何方。 她猝然睁眼，随着这一个动作，隐身的感官在一瞬间全部归位，外界感觉不顾她的意愿，洪流般系数涌来。她一时没品出别的，只感到骨头仿佛被磨石来回碾了三百轮一般的剧痛，疼得她下意识皱紧眉，咧嘴要嘶声抽口冷气，却一星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一下就如同泡温泉正泡的舒服松散，忽然被一脚踹进了冰窟，上头的血一下被冻了个结结实实，好不尴尬。顾潇然缓了一下，发现疼痛没有丝毫减缓，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这似乎是已经穿过羲和脉，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 那么眼下，她浑身的筋骨应当全都是寸寸碎裂的，只撑着一口气还没断。 “亲亲！”一个聒噪的声音同感官冲得差不多同样快，“你终于醒了亲亲！太可怕了，你是不知道，刚才你的呼吸都断了呀呜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吓死了，太吓人了亲亲，呜呜呜呜呜……你怎么样？你可千万别死啊亲亲，你死了我怎么办？不如你带我走吧亲亲，呜呜呜……” 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也没有这种脑仁发疼的感觉，顾潇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也顾不上其它的，硬撑着仅有的一点力气在脑中全力大吼一声：“闭嘴！” 系统吓了一跳，立刻噤声。 吼完这一嗓子，顾潇然清醒不少，眨了眨眼，眼前仍旧一片漆黑，应该是羲和脉坍塌的时候把她也一块埋进去了，好在位置不深，几块碎石落下来的时候相互托架住，形成一道窄缝，没将她直接砸碎。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从地上坐起来，才一运气全身筋骨便此起彼伏的叫嚣起来，疼得本就漆黑的眼前又是一花，忙老实躺回原地。 身侧忽然响起一声吱呀的摩擦声，一丝光线透了进来，顷刻照亮了整片狭缝。缝隙迅速扩大，一块块大小岩石被搬走挪开，露出一条勉强可供人通行的缝隙，一人探身钻了进来。 简星粲身上也不再是那身花哨的苗服，还是原先带兜帽的黑袍，脸上的阴阳面具早不知在哪撞掉了，露出底下苍白俊秀的面孔。 系统都没忍住夹着嗓子欢呼一声：“美人美人！我的超人！” 顾潇然原本以为再见到这人时自己至少会意思意思，浅浅的在心里不好意思一下，没想到一回来便疼成这副德行，连喘气都困难，顿时什么多余的想法都鸡飞蛋打无影无踪，思想圣洁的都能去现修无情道。 她看不见自己眼下是个什么光景，但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光看简星粲目光落到她身上时露出的一脸菜色就知道了。 简星粲伸出两只添了不少擦伤血口的手，轻轻握住她垂在外侧的手掌，仿佛捧了个什么易碎的瓷器，沉声问：“你怎么样？” “比预想的，糟不少。”顾潇然有气无力道，“马上，我就，要碎了。快点，月孛，在哪里？” 确实比她预计的要糟糕许多，血魇抽空后，她体内的筋骨几乎不复存在，甚至躺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最后一点仅存的骨头在迅速碎裂，粉碎成渣，整个人离吹灯拔蜡只有不到一口气的距离。 简星粲顿了一下，她立马从这一瞬的沉默中嗅出一种不妙的气息。 “……在东齐。”简星粲道。 顾潇然：“……” 天要亡她。
第63章 现在冷静了吗？ 简星粲飞快拨开旁边一块大石进来, 扶住她的肩背要扶她起来：“走，现在就去。” 起身时顾潇然有一种自己是一袋变了质的面粉的错觉，空陷的皮囊下只有一堆浑沌的血肉, 没留下任何像样的支撑, 而且这一起她才发现，她的小腿末端似乎还被塌落的山岩压住了，被简星粲小心托着挪了一段才艰难地拔出来。 出了缝隙，外面竟是午夜，月悬中天，方才洒进缝隙的也不是日光而是月光，只是她眼睛太久没见光, 才觉得明亮。 没了她填补在下面，压住她双腿的山岩滑了下来, 闷声铺在地上, 听动静倒不太像是岩石。 顾潇然借月光往里扫了一眼，“嘶”了一声。 虽然看得不算清晰，但凭轮廓还是能明显看出, 被压在几块碎石下面的分明是个人。 简星粲好似根本没看到，手臂跟着一抄, 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转身便要走。 “停, 停停停……”顾潇然虚声道, “省省吧, 别说东齐，北原我都, 撑不出去。放我, 下来。” 简星粲低头看着她没动, 她叹口气，又重复一遍：“放，我，下，来。” 黑袍上的兜帽早已滑脱，月光斜倾在简星粲脸上，映出半边雪白的脸，却没照亮眼睫下的瞳仁，纤长的鸦羽一低，散出几有实质的阴寒气。 他顿了一下，将顾潇然靠岩壁轻轻放下。 简星粲手非常稳，落地没有任何磕碰，但顾潇然此刻活像个破布包，哪里被碰一下都要出点血，坐到地上的瞬间她惊觉自己喉头一哽，竟没喘上气，噎了片刻才缓过来。 “看看里面，是谁。”她道。 简星粲没挪位，直接伸手抓住里面的东西往外一拽，拽着人的手臂将人拉了出来。 才一露头顾潇然就知道这人没救了，尸体都已经僵硬发冷，背上还有不少划痕，像是断气后摔下山崖被碎石砸的。有她挡在上面，说不定还阴差阳错帮顾潇然挡了不少石头。 系统一直在顾潇然脑子里压着声音偷偷哭，被这么一吓，顿时打了个哭嗝。 简星粲将尸体翻过来，露出一张惨白泛青的脸，双目圆睁，依稀还留着几丝生前不愿屈服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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