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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然道：“一众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我如何还能相信你？” 傅无凭一手支额坐着，戳破真实身份后，他看着确实不太像是那个顾潇然所认识的傅掌门了。印象中傅无凭无论何时都运筹在握，虚虚实实，神似千年狐狸精上身，此刻日头上升，清晨发冷的日光斜斜倾在他半边脸上，竟映得他眼角眉梢疲态深重，像个面目年轻的耄耋老人。 他转回脸，看着顾潇然，声音清晰道：“我知道你不是简星粲，顾掌门。” 茶馆里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潇然倒不大意外，也不再辛苦伪装，笑了笑改了坐姿，后靠到椅背上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说到李孤鸿是我引去十方的时候。”傅无凭道，“若真是简星粲本人在这，知道是我利用你深入星宿，最后险些间接害了你一条命，早将我弄死了，如何还会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 顾潇然无言，只道：“对你自己写出来的角色，看来你还挺了解。” 傅无凭却摇头：“惭愧，并不了解。” 顾潇然：“怎么说？” “我读书时念的就是文学类，但从没有过写书的念头。”傅无凭闭了闭眼，“一直读到博士，学业很重，论文一直不过，还面临延毕，家里人也对我颇有微词。我当时也是年轻，顾掌门可能也接触过实打实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知道他们的心性，那段时间我一直陷在情绪里走不出来，自怨自艾，怨天尤人。 “有一天我突然听说，我导师带的一位学弟是个通俗文学作者，赚的很多，上学的钱全是自己出的，靠写书成为妥妥的富翁，也不太想结业了。我特别吃惊，就去拜读了一下他的作品。 “那天我简直惊呆了，他写的东西跟我从小到大看的所有小说都天差地别，就是一本纯粹的爽文，主角先是被人侮辱，再逆袭打脸，然后再被更厉害的人瞧不起，再逆袭打脸，一路上无数身份高贵美艳绝伦的美女自己往主角上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令人费解。全文无需逻辑，讲完前文忘后文，也不用讲究任何文学性。 “我连着几天几夜没睡觉，又去搜了很多类似的小说，发现大家都大同小异，甚至还有一些约字群，作者写大纲，完了在群里雇一群大学生，约好一千字多少钱，书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我看着自己被打回一万遍的论文，我不理解，为什么我精心雕琢的东西被弃如敝履，看起来是胡言乱语的文章却众人捧读？” 顾潇然看着他，傅无凭朝她笑了笑，叹息道：“现在想来，我当时不过也就一个没有半点出息，就连几篇论文都承受不住的破学生，哪来的脸瞧不起人家？爽文又何尝没有它们的价值，且世上爽文虽多，又岂是人人能写好的。但那时就是想不开，越想越不平，就去研究了上百本书，把网上爽文的套路差不多吃透了，然后自己敲键盘也写了一本，没有感觉，全为发泄，你要问我某一个人物这样行事的逻辑在哪里，我会告诉你没有别的，就是让主角爽。” 顾潇然不知道自己该是种什么感觉，开始愤怒，最后简直是想笑，不由质问道：“所以我们所有人，居然就只是给你赚钱的工具？” 傅无凭：“这话对也不对。写书时我确实全为赚钱，只赚到一点，够我最后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后来我再没想起过这本小说，直到在路上出了车祸，居然穿越成了我自己书里的一个角色。开始我在这里生活，我真正见到了你们，之后，我……” 他卡了一下，顾潇然居然隐约在最后一句中听到了他哽住的声音，待平复下来，他才继续道：“我发现事情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们比我笔下爽文中支离破碎的人物鲜活太多了。这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我打在屏幕上的文字本该是有生命的，但我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导师说过，文学是什么，它是一种灵性，一种生命，你要学它，就要感受它的灵性，它的文字的脉动。我一直没理解，直到我进入这里，这种感觉真的……顾掌门，你明白吗？” 纯正的剑修顾潇然：“一点也不明白。” “……我同你举个例子罢，”傅无凭道，“在我最初开始做小说设定时，定下了数百条灵脉，当时我恰好看完一本有关观星的书，下意识联想到了星图，但并没有实际按星图去规划灵脉。穿越之后，我发现诸显灵脉的分布竟全部符合我所看过的星图的位置，便直觉灵脉正是如此分布，后来证实果真如此。你怎么看这件事，顾掌门？” 顾潇然想了想：“小说中的世界将你想到却不曾实现的东西，自动补全了？” 傅无凭露出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神情：“正是！不仅如此，我写这本书时哪里会顾及到逻辑圆融的问题，但世界却好似有自动修补的能力，它将我前后不符的地方、忘记的前文伏笔全都一一圆上了！不论你信不信，顾掌门，但这个世界不只是一本书，天地山川万物是有灵性的，还有你们，都是有灵性的。” 顾潇然：“包括我门下那位想掐死你的副掌门吗？” 傅无凭干笑两声，拱手道：“简兄确实不同凡响，早在我写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若非系统藏在灵台中无法现身，顾潇然敢肯定他们定然很有共同话题。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她心中那种憋闷于怀的感觉确实消散不少。 她又问：“既然世界有灵，为何又有这么多穿越者与重生者出现其中相互征伐？我想这可算不得圆融。” 傅无凭神色凝重不少，道：“我穿越的时间尚早，当时傅无凭本人也才十几岁。不久我便发现剧情同我所写的完全不同，周遭许多人的性格品性也与我笔下人物判若两人，若非姓名全都一样，彼此关系也都能对上，我险些认不出这是我所写的小说。穿越者为什么出现，我不清楚，但重生者的存在，我却直觉有些原因。” “直觉？”顾潇然道，“这可不像你了，傅掌门，堂堂昆仑掌门运筹帷幄，居然还有仅凭直觉推断的一天？” 傅无凭拿扇子一指她：“千万别小瞧一个原著作者的直觉！在我是直觉，在世界，可说不定就是拿来圆融设定的依据。” 顾潇然敷衍拱手：“是是，我莽撞了，您请说。” 傅无凭娓娓道来：“重生者是因为什么才开始重生的？严格来说，不是身怀怨气，而是他们被隐灵脉选中，与脉心相连的那一刻起在。巧了，这个世界中，灵脉是干什么的？支撑世界、运转灵气的枢纽。 “既是支撑世界，那么在最开始的穿越者进来扰乱原著剧情，抢夺主角气运后，世界开始崩坏，灵脉也自然有所察觉，说不定便开始极力修补世界、补上漏洞，而重生者，就是它们选中去执行这个任务的媒介。” 顾潇然讽刺道：“是吗？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傅无凭同意：“反而还更糟了。” 他摇着折扇看向顾潇然，眼底又恢复老狐狸特有的精明：“所以我怀疑，它们发现重生者无法修补穿越者的漏洞后，又想出了新的法子。” 顾潇然挑眉，见傅无凭倾身凑近些许：“当你头一回同我对诗时，顾掌门，我第一反应是你也被穿越者夺了舍，这下可完了，简星粲说不定会一疯之下将大家都杀了。可后来我又发现不是这样，你还是你，于是我特别留心，发现在那之后，你频繁接触穿越者，更惊人的是，同你接触后的那些人，居然有不少性情大变，就像是……变回了他们自己！” 作者有话说： 感谢悲秋的营养液~
第69章 你说人皆为己，你又如何？ 顾潇然还没说话, 系统已经吓得嘤嘤大哭起来：“太吓人了亲亲，恐怖片都不带这么拍的！他居然发现我了！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顾潇然手肘抵在桌面，盯着傅无凭, 重复了一遍：“你认为这是灵脉在修补世界。” 傅无凭：“对。” 系统的白光转成红色, 活灵活现地表达脸红：“嘿嘿，猜错啦，人家是异界来的小可爱啦~” 顾潇然被它恶心的够呛，懒得回它，思索一阵又问傅无凭：“你那原著里还写什么了？既然最开始的原著只有一本，那主角想必也就一个，人在哪？” 傅无凭：“说起来, 这人还同你有些渊源。” 顾潇然：“少卖关子。” 傅无凭立刻顺杆下：“是你徒弟。” “穆子青？”顾潇然实实在在的惊讶了，“居然是他？怪不得他会被舍祸残害至此, 身世如此令人扼腕。” 傅无凭赶紧道：“不是他, 另一个徒弟。” 顾潇然更惊了：“你居然还会写女修为主角？早知道不放她下山成亲了，身负主角命，指不定苦修几百年就能立地飞升呢。” “……险些忘了你还有个女徒。”傅无凭支额, 气闷道，“再下一个！” “哦, 大徒弟。”顾潇然努力回想, “他失踪也有几十年了, 我记得他姓律, 叫律……律影, 对吧？” 傅无凭一脸诚恳：“说实话，我都忘了。” “……”顾潇然正色问, “既然是主角, 那么他的失踪是否也与那些舍祸有关联？” “八九不离十。”傅无凭道, “你目下唯一的徒弟惨吧？那还是剧情更改过后，有些居心叵测不择手段之人贪图他根骨气运，害他至深。须知律影可是最初最正统的主角，无论在第多少条数不清的时间线里，每一回他可都是首当其冲，群狼环伺，与之相比，穆子青遭逢的厄运恐怕都算不得什么了。 “主角打怪升级可都是逐步提升的，最初遇到的都是高他一级，他勉力可以应付的敌人，主角打败他之后获得机缘升级，再遇到下一个更强劲的对手。要是一上来就给他设定一个完全无法对付的敌手，那还打什么？穿越者出现后恰恰相反，律影尚且弱小，高阶低阶的人却全觊觎他的气运，如同把羊羔扔进猛兽遍地的深山，焉能有活命的道理？” 他扇了扇折扇，目现怜悯，低声道：“顾掌门，他毕竟是你的徒弟，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但情况便是这样，若不出意外，他定然是尸骨无存了。” 顾潇然：“我记得律影天资一般，人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傲了一些，修炼欠缺踏实。哦，精神好像也不那么正常，老爱对着他的玉佩自言自语。你究竟给他写了什么好东西，让这么多人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 傅无凭尴尬道：“太多了，不瞒你说，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不过他那个玉佩就不是普通东西，里面可封着一个老爷爷呢。” 顾潇然不解：“老爷爷？” 傅无凭：“就是当时小说里很流行的金手指之一嘛。给男主写一个修为很高但曾受伤没有肉身的老爷爷，就相当于一个活的百科全书外加武功秘籍，否则男主该怎么事事快别人一步，凭借别人不知道的秘籍打脸反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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