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事必为己,就像十方原先的时峰主一般,哪怕穿进小说,也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他摇着扇子慢慢道,“坏就坏在我给我的主角写的金手指都太单一了,全是身外之物,而非本身之心,否则又有谁能夺的走? “顾掌门,这世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我最佩服的无非那么几个,如你,如简兄,如殊灯等等。你知道我佩服你们什么吗?从我眼之所见与星宿口中所知,所有穿越者对付你们,无非恃强凌弱与以多敌少,最多杀了你们,也无法折你们气焰分毫,是以能夺你们气运者,寥寥矣。这就是我所说,书中世界的灵性,在穿越进来之后,我才得见你们真正的品性模样,惭愧。” 顾潇然看着他,忽问:“那你呢?” 傅无凭:“我什么?” 顾潇然:“你说人皆为己,你又如何?” 傅无凭了然,展颜笑了:“若论有所图谋,或者就是明哲保身,我最好的选择都是坐好昆仑掌门的位置。身为作者,如何伪装成傅无凭本人我还会不清楚么?为何又要大费周折以身犯险,潜入星宿之中?我这么多年四处寻找,无非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写的书里偏生会出现这么多变故,被弄的面目全非?我连写书都不用心,算不得一个好作者,但是我……” 他又顿了片刻,沉沉叹口气:“但是顾掌门,我是个学文学的。” 所谓狼来了喊多了便不顶用了,骗人太多,愿意再相信的人便少,这老狐狸面具层层,非到关键时刻根本看不分明,焉知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纯被顾潇然知晓秘密扼住了命脉,又没了招数,不得已只好卖惨。顾潇然垂头,也没说信是不信,继续问:“你写的书中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吧,我也好备不时之需。” 傅无凭方才还口舌顺畅,闻言却好像突然犯了失语症,支吾道:“这……原著可有好几百万字,年月已久,我记得的也不多,剧情都了这样,恐怕知道了也无法有什么助益。” 顾潇然一听就知道有鬼,偏不遂他的意,拍案逼问:“细枝末节不记得,我你总记得吧?如果没有穿越者,你原先安排给我的是个什么剧情?” 傅无凭垂眼掩唇干咳两声,忽然往后一倚,背靠上椅背,离她能有多远离多远,终于语速快如起飞地说了一句:“开始是男主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后来男主强大起来,又开了一堆马甲与师父想处,就、就……收入后宫,成为后宫之一了。” “咔”的一声,顾潇然用简星粲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后宫?”她冷笑一声,“我?” 傅无凭眼瞅着她,面色白了一层,咽了口唾沫:“顾掌门,此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知道,这种小说图的就是一个爽字,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书里出现了一个女性宗主,还跟男主没关系,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他叹口气:“其实吧,我也觉得你实在不像后宫,在做完你的人设后我就感觉这个安排完全是个漏洞了。但我能如何?我自己穿成的这个角色原本还是个炮灰呢,被男主寻仇一刀砍了的那种!” 顾潇然只觉有人往她嘴里生塞了十斤苍蝇一般,无比作呕。她做人从来坦率,收徒弟便会诚心教导,犹如半个父母,不论徒弟心性与根骨如何,只要勤勉肯学,她便肯手把手悉心指导。 既是师父,是半个父母,她视徒弟自然也如晚辈子侄,哪怕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人们对待师徒礼节不会如此苛刻,也不至于混淆上下,弄出如此荒诞无度的事情。哪怕傅无凭告诉她,最终她与徒弟道不合反目成仇,徒弟不顾教导之恩杀了她,都不会像这般令她恶心难忍。 她迅雷般伸手扯住傅无凭前襟拉过来,勒得他脖颈瞬间胀的通红,忙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顾掌门饶命!” 顾潇然呸一声:“要不是和谈在即,我等闲将你弄回去,让撞倒你的车从你身上再碾过去!”又问,“简星粲呢?” 傅无凭呛咳两声,艰难道:“好说,简兄可是真的不得了。” 顾潇然:“怎么不得了,他是男主的老爷爷啊?” “比那还厉害,”傅无凭说起这个倒变得兴奋了,“我也说过,像这种小说,反派通常有很多,其中又有半道上专为给男主挑事的炮灰和专业反派两种。简兄便不同了,他可是幕后最大的那个反派,通俗点说就叫大boss,宿敌,随你怎么说。在原著中他控制着整个北原数百年之久,是仙家人人忌惮的第一魔修,娄存也不过在他手下打杂跑腿,当个护法。 “小说最后几卷内容写得出彩全靠他,他不断给男主使绊子,一旦男主得到了什么,情节有‘扬’的趋势,反派就会给他当头一棒。而男主修为由最初连他一根指头都不如,到最后终于能跟他平分秋色,艰苦打败十恶不赦的魔头拯救正道,这就是男主的人物高光呀!” 顾潇然问:“他为什么要跟男主过不去?” 傅无凭“呃”一声:“这我怎么知道,剧情需要嘛,反派就是要跟主角对着干的。” “……”顾潇然道,“所以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不同阵营的呗?” 傅无凭哈哈干笑:“这便是命运无常了,眼下你们可不还是……唔,关系不错的么。” 他话音方落,顾潇然忽然察觉灵台内钻进了什么东西,引得她心中一悚,下意识要运气反击,发现原来是简星粲回来了,不知他怎么找到地方,许是星宿外识到底跟本体还是有些感应的。 反正顾潇然也与傅无凭再无甚好聊,怕原主回来后还长时间占着他身体,会加快二人神识融合难分的速度,干脆缩了回去,将身体让还给他。 简星粲无缝归位,没露出任何端倪,黑沉的眼睛先是看看对面的傅无凭,再落到自己攥在傅无凭领口的手上,最后冲他一扬唇,斯文和气地笑了一下。 傅无凭不是星宿,自然看不到他外识归位,不知道面前坐的已经换了人,却仍被他这一下笑的后背发寒,百骸透冷,忙往后倾身,将衣领从人手中扯出来,站起身拱手道:“时候不早,顾掌门,该说的也都说了,我便失陪了。” 简星粲笑笑,道:“好啊,傅掌门,那我便不送了。” 傅无凭转身欲走,方迈步又折回来,收敛了面容,诚心道:“顾掌门,我早年不懂事,后来年岁渐长,不说历尽千帆,也算看过山山水水,生死早已看淡,若能回现世,将这副躯体让回去,能否从车祸中存活下来倒在其次。只是不论原著好坏,我许给你们的岁月远远未到,我已经活过,你们诸位的人生尚未开始。若顾掌门真能找到世界漏洞所在,还望全力以赴,若有能帮之处,我也当效犬马之劳。” 简星粲听得微微蹙眉,但没露出一丝破绽,只回道:“知道了。” 傅无凭拱手:“会谈时辰快到了,顾掌门,告辞。” 简星粲闻言,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起身道:“稍等。” 傅无凭回身,就听他道:“我和你一同去。”
第70章 你要不别忙这头,先追上去打他一顿算了 顾潇然也才知道原来第一次会谈就在今日, 但不知道简星粲非要跟着一同去干什么,但直觉他定没打好主意,路上便问道:“你跟去干什么?” “当然是见一见同门旧友了, ”简星粲笑笑, “许久未见,掌门不想他们吗?” 顾潇然呵的一哂:“他们有什么好想的?一想起来我就头疼。” “是吗,”简星粲脸上的笑容仿佛画上去的,动也没动,“可我看掌门对傅掌门就挂念的很,我才一会不在,你们就聊得开心无比呢。” 顾潇然服了:“你要不别忙这头, 先追上去打他一顿算了。” “那还是算了,”简星粲大度地笑笑, “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还是掌门这边要紧的多。” 简府坐落闹市之中,这几日城里本来人就多的像过大年,简家宅门前更是门庭若市, 进进出出全是步履轻飘的修道人,远近世家的马车从门口排到了邻家院墙。 昆仑掌门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傅无凭走到近前时, 不少修者都将他认了出来, 纷纷笑着见礼, 生生在拥挤不堪的门口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门口护卫的简家家臣几乎看也没看, 就将他与同行的简星粲一起放了进去。 一进府苑,两个虚与委蛇的人终于不用再辛苦挂着一副友好和睦的面具, 不约而同地拱拱手分道扬镳。简星粲几步绕进前厅, 见到了一众等待许久的十方修士。 为首的许化琉也憔悴不少, 比他当年不眠不休守着炼丹炉数年,出关时满脸炉灰披头散发时的尊容还夸张,愁眉苦脸,活像半截已经入了土,旁边还跟着两位修为尚且浅一些的金丹峰主,顾潇然看着都有点脸生,还有后面一溜排开的筑基,显然都是用来撑场面的。 顾潇然打眼一扫,顿时都为自己感到心酸,许化琉才代管山门这么几日便磋磨成这样,她硬是在这个位置上撑了上百年还没心衰而死,简直奇迹一桩。 看到简星粲,许化琉本就愁云惨淡的面容顿时阴转暴雨,凄凄惨惨戚戚地迎上来叫了一声:“副掌门。” 简星粲冲他和蔼地一笑:“都办妥了吗?” 要不是地方不对,顾潇然简直以为简星粲是要逼他上花轿,只见许峰主憋屈地看简星粲一眼,低头道:“妥了。但咱们可先说好,不管出了任何事,等大家下了九泉,你自己去跟掌门解释。” “许峰主放心,”简星粲笑笑,“等大家都下了黄泉,定是在下效力在先,必不会让你见到掌门的面。” 许化琉直觉这话不对,但他本来就被丹药糊了个水滴不进的脑袋经过这几日早被耗空了,琢磨三遍也没品出个味来,一头雾水地随简星粲进前厅落座。 顾潇然心中不安更甚,终于抽空又问一句:“副掌门,连许化琉都有份了,不与我通通气吗?” 简星粲笑道:“此刻只是区区前奏,不足以烦扰掌门。所有关键只在一句,偷梁换柱。” 趁无人注意这边,他指尖探入袖中摸出了一样东西,在眼底晃了一圈,顷刻便收了回去。顾潇然只看到一片水润的素白从眼前划过,看样子是块玉佩,水头很足,质地想必相当上乘,上面附着难以察觉的灵气,还不是寻常玉佩,是被炼过的法器。 玉佩上镂雕着荷叶莲花,雕工不错,花叶波纹与玉上水头深浅完美契合,栩栩如生,顾潇然看着总感觉有点眼熟,料想上佳的雕工大概都半斤八两大差不差,相似的法器看多了,看在眼里也都差不多。 顾潇然问:“怎么,你费了牛鼻子劲就是来这偷东西的?什么神器如此得副掌门青眼?” 简星粲轻轻一笑:“掌门只管看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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