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雍送来的节礼除了桃杏瓜这样的夏日时令之物便是一些精巧的小玩器:玛瑙雕的小猴偷桃、与冰一模一样的白翡翠,让她惊讶了好久。 来送礼的小顺子还特意回话:“是殿下亲自写的礼单,奴才们去挑的 。” 他那么忙,居然还要抽出时间来筹办礼单。 筠冉觉得不可思议。可小顺子倒不至于撒这种谎…… 等送东西的人走后茯苓几个就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等筠冉脸红了之后才劝她:“娘子何不送个回礼?” 回礼…… 这倒是个好主意。筠冉想起上次说要给晏时雍多打几条旁的颜色的绦带,便决定这回送几条绦带做回礼。 在窗前打好了框架,又选定了常用的明黄、藏蓝、墨色几种颜色,筠冉便夜以继日做起了针线活。 不过才做两天,就听下人回禀:“容家……那位三少爷求见。” 容子衿? 筠冉先吃了一惊,不过还是吩咐下面人:“见。” 她上次见容子衿还是在四时宴上遥遥远远见了一面,之后便两人便没有再瞧见过对方,上次还是容梦瑶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倒不如有什么说什么交待得清楚的好。 因此索性起身去了正堂。 容子衿站在正堂,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了筠冉。 一些时日不见,她已经与之前不大相同:眉宇间清愁渐渐消散,举手投足间也褪去了小女儿的惴惴不安,多了一丝京中淑女举重若轻的气魄。 容子衿心中五味杂陈:“三娘子。”他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称呼“三妹妹”了。 筠冉也正经行礼:“见过容三公子。你公事办得可好?” “外头的案件都办妥当了。”容子衿道,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谁能想到他外出办了个案件,回家后未婚妻就变成太子妃了呢? “那就好。”筠冉想起容梦瑶趾高气扬说容子衿不过是喜欢自己美貌,心里没滋没味起来。 容子衿见她不吭声,便问:“不知三娘子一贯可好?” 两人忙着应付对方,谁都没想到正堂后窗正站着个人。 窗外晏时雍手中折扇收起,住了脚步,明知偷听不好,可还是不知为何侧耳倾听。 远处站着的几个侍卫心里惊疑不定:这可如何是好?被殿下撞见了太子妃与外男私会? 厅堂内筠冉寒暄了两句便心思不宁,沉默了下去。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外面的蝉鸣声,筠冉觉得枯坐无聊,便起身道:“既没什么事,那我便告退了。” “三妹妹!”容子衿见她拔腿要走,情急之下喊了她。 两人俱是一楞。 容子衿犹豫了瞬,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三妹妹,你是真心想嫁给太子殿下的吗?” 筠冉住了脚步,像是在思索,半天才道:“我真心不真心的,莫非容家是真心想要求娶我?” 她将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话和盘托出:“容家若是真心想求娶我,为何不在三年前我家出事时就来登门表态?为何这三年一直拖着?” 容子衿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发问,手无措伸了起来,在空中摸索半天,却不知如何回答:“是父母之意……我也不愿的。” 他没想到筠冉这么聪明,看穿了他家的盘算,总算还知道廉耻,当即面红耳赤。 筠冉看他反应也反应过来:果然。 原来自己先前都是将豺狼当好人。 “若是你们声明要退婚我还能敬重你家敢作敢当。”筠冉狠狠瞪他一眼,“偏偏你们缩头乌龟一样,就想耗到我先提出退婚。” “不是的,我父母不是那样……”容子衿急急辩解,可说着说着自己声音先弱了下去,他父母是什么人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清楚吗?他心不甘意不愿闭上了嘴。 “既想退婚又不想背个坏名声,就拿我来顶缸。”筠冉越说心里越明白。 原先她还当容家是好人,现在终于明白不过是个虚伪的势利眼罢了。 从前她心心念念,惟愿未婚夫能明白自己的暗示,早点将自己娶进家门去。 当时容家不提,她也不方便提,毕竟京中门户为表矜贵婚事都是有父母提起,哪里有自己主动提亲的? 女方总不好上赶着求亲事,可容子衿却从未想过自己曾经被陷入尴尬的境地。 容子衿惭愧低下头。 父母的言行浮现在眼前: 母亲说:“只怕命有些硬呢,爹娘和兄长都被她克死了,咱家可容不下这样的命格。” 父亲说:“侯爷死了,他家绝后,唯一的姐夫还是个小文官,这样的人娶进来也不能为你事业助力。” 夫妇两人耳提面命告诫他:“你可不许犯糊涂!顾娘子娶不得!我们辛苦攒下国公府的基业可不是为了叫她来享用的!” 一来二去,他心里也犯了嘀咕。 索性就将这门婚事拖了下去。 原本想着顾筠冉能受不了自己先提出退亲,可她居然一直没有退亲,反而在见到自己时总是笑吟吟的。 容子衿心里惭愧,才说出那番“你放心,我是认准你的。”,想到母亲的冷脸,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跟我母亲都是认准你的。”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功业有成,再求父母开恩。 可是没想到晴天霹雳,对方被指婚进了皇家。 迷迷糊糊中,他也想:难道皇家不怕顾筠冉的命格吗? 难道太子不怕顾筠冉无法给自己提供助力吗? 他站在原地,说不清自己是为了才过来见她一面的。 “现在你来作甚?是不是想激起我的愧疚心好方便今后利用?”筠冉心火烧了起来。 可不是吗?她在容梦瑶点醒之前的确对容家心存愧疚。 前世容家就曾寻到她求个恩典,当时她已经是太子妃,的确利用自己职权帮了容家。 那些日子晏时雍在京外待了许久,好容易回东宫后对她好几天脸上都没个笑影。 回想起曾经被容家利用,筠冉就越发不解气,冲过去夺过容子衿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掼:“你还有脸喝我家茶?!” 侍女们发出阵阵低呼,茶汤淋漓,洒了容子衿一声。 他垂目而立,无言以对。 听着自己和家人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筠冉抖露出来,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感到轻松——至少这样他就不用费心伪装了。 容子衿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是为了道歉?还是恭贺?或者是因为想最后看一看筠冉的笑脸? 他抹了一把脸,郑重弯腰作揖:“是我不好,给顾娘子赔罪。” 赔你娘的大头鬼。筠冉哼了一声,扭过身去不理会他。 容子衿也不强求她原谅,他凄然一笑,起身道:“既如此,那在下告辞了。”说罢便躬身作揖,而后匆匆出了正堂。 后堂站着的晏时雍打开了折扇。 筠冉刚拔腿要回房继续做绦带,就听外面人通禀:“太子殿下到。” 是晏时雍?! 筠冉高兴得放下绦带,拔腿就往外跑。 晏时雍站在正堂的葱绿枫树下,就见正堂外透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等声音越来越近时却猛然放慢,随后从仰覆莲吉庆有余花样的垂花门后面慢慢走出个身着海棠色衣裙的小娘子。 晏时雍唇角不由得带了一抹笑意。原本那些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筠冉听说晏时雍差点被山洪吹走后就有些担忧,虽说不上昼夜悬心吧但也是处处记挂着。 此刻见他站在面前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顾不上与晏时雍打招呼,先围着他左右查看一下:“殿下可好?” 不是她爱慕晏时雍,实在是前世经历告诉她晏时雍随时会被那帮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暗算。 不是给他路过的步道藏入铁钉就是设置绊马索,严重时还会派人暗杀。 还好晏时雍能力高强,每次都是解决了才风平浪静当笑话讲给她听解闷,不然筠冉只怕早就睡不好觉了。 筠冉眼看着眼前的人完完整整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要问一下:“此行没有人暗算殿下吧?” 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明说,急得捂住嘴不敢吱声了。 晏时雍倒没有怪她,他低下头看了看筠冉,凑过手来—— 筠冉本能闭上了眼睛。 觉得额发间一动。 再睁开眼睛时才看见晏时雍手里捏着一枚常青藤落叶:“怎么这么急?” 常青藤是垂花门那边的,肯定是刚才跑得快没留意头发勾了一下。 筠冉不好意思接过落叶藏在身后:“没留意。” “哦。”晏时雍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反而任由她扯走了落叶,随后那空着的手往下滑——顺顺当当牵起了她的手。 筠冉像是被蛇咬了一样跳了起来。 可是晏时雍身边的仆从们在她上前时早就识趣得后退到十步开外了。 而筠冉的婢女们也乖巧站在垂花门那头没跟过来。 筠冉东看看西看看,是没什么人,可她也不想青天白日与个大男人牵手啊。 她刚想挣脱,就听晏时雍道:“孤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那跑死了几匹马? 筠冉心里一软,便没有松手,只任由他牵着。 晏时雍觉察到了她的投诚,手指轻滑,就从筠冉手心一路滑到她手腕,再从手腕又往下摩挲到她指尖。 往返揉捏,仿佛她的手是琴弦一样。偏偏宽大的袍袖落下来,将筠冉的手藏在他袖子里,外头什么也看不见。 筠冉没一会就被他摸得面红耳赤。 偏偏这时垂花门后白芷咳嗽了一声,大声道:“老夫人,您来了啊!” 啊! 是顾老夫人! 筠冉慌得将手猛地一抽。好在晏时雍这回终于放松了,被她抽了回来。 “筠冉,怎么不请太子殿下去正堂坐坐?”顾老夫人在那头就喊。 筠冉胡乱应了一声,请晏时雍进正堂坐。 太子上前拜见了老夫人,又命仆从送上带来的土产。 老夫人对这个孙女婿是越看越欢喜,恨不得拉着他讲半天的话。 不过被晏时雍婉拒了:“孤这回来看太子妃,有正事要与她商议。” 顾老夫人一听是正事便起身:“那好,我老婆子就不打扰了。”她对于朝堂大事一窍不通,不敢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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