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手笼在自己宽大手掌里,背靠着床榻,在寂静无人的秋天雨夜里,安安静静陪着自己的小娘子。 * 大皇子府,谋士们正在商议正事。 “看老五的动静,似乎对这位太子妃不甚上心?”太子有些不满。 太子妃出了刺杀事件,太子的确当时就驱车往侯府一趟,随后去了开封府与官吏们详谈,之后便回大内向官家禀告了此事。 看似忙了一圈,可主要目的却在官家那里。 晏时稷用盖碗掠了掠茶杯里的茶叶沫子,却不喝茶。 当然这件事可能的结果有许多种: 一,晏时雍一听未过门妻室遇刺立刻怒发冲冠提剑报仇,满京城寻找凶手,这样只会被父皇视作匹夫之怒不堪大任。 二,晏时雍急冲冲进皇宫找官家诉苦,打感情牌告几个兄弟黑状,不管有没有证据能黑一个是一个。 但是晏时雍都没有。 他的处置方式既探望了太子妃,显得很有人情味; 又去了官府,显得很懂法度和理智; 最后进宫寻找官家时必然思路清晰,显得自己成竹在胸。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老五。”大皇子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也是有长进了。” 随后便端着茶盅看窗外一帘秋雨。 按照父皇的性情听闻此事后必然会先问太子如何应对。 所以太子先去侯府问清楚当时始末,再去开封府请官员出马查看。这样当他回禀官家时也会回答得言之有物。 手下的仆从不敢打扰他。 等了许久看他手里又开始转动茶盅才敢插话:“那么王爷,还要继续刺杀太子妃么?” “不用了。”大皇子兴致缺缺,“看老五那理智的样子也应当不是心尖肉,只不过是看父皇赐婚面上才抬举她。” 若是心尖肉遇刺,听闻后便早就理智全无,哪里会这么算无遗漏? 仆从应了声“是。”他们刺杀太子妃本就是试探太子,如今她不重要自然也就不用耗费人力。 “将人手都调度回来。”大皇子冷冷道,“给老七带个话,听说他未来妻族曾与老三料理的那桩流放案有关,叫他去想法子。” 仆从一滞,这“想法子”是什么?他鼓起勇气发问:“王爷,若是七王爷寻不到证据呢?” “寻不到就让他去想。”大皇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像是嫌弃他多嘴。 仆从心里一冷,忙抱拳应是。 可没等两天他们便发觉太子并没有轻易放过此事。 大皇子府上。 "什么?怎么会被人发觉了?"晏时稷几乎不敢置信。 仆从瑟瑟发抖:“回禀殿下,当时以为无事,谁知之后就觉不对……” 前去行刺的刺客很快就回来复命。 失败倒也无所谓。 他们一开始还当一切无碍,谁知过了几天便与刺客接头的一名小头目便失踪了。 之后这一串的人纷纷消失。 “这件事最多能到哪里?”大皇子急得踱步了几个来回,问道。 这些刺客都有人联络,多是单向联系,每条线各自为政,并不会引到互相身上。 仆从想起这个就稍微心安:“到天字号。” “什么?”大皇子气急败坏,狠狠摔了腰间玉佩。 刺客们以天地人为号,再往前等级便是到大皇子的仆从了,也就是说下一步就能查到大皇子。 玉佩撞击到地面,摔得粉碎,碎片溅得半人高。 仆从们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躲溅到自己脸上的碎瓷片。 “是本王爷小瞧老五了!”大皇子恨恨,“没想到他现在翅膀也硬了,等孤收拾完老三就收拾他这个傀儡太子!” 他思来想去,筹谋出一套万全之策。 ** 筠冉在准备铺房之事。 这也是六礼一部分,大婚前一日侯府须得派女眷去东宫送嫁妆和铺设房卧,挂上床帐。 太子成婚的床帐都是礼部请了司造处的能人巧匠昼夜赶工出来的,此时送到她这里由她挑选。 一水的大红床帐,有百子游乐图,有五福呈祥图,有鸳鸯相得图,还有和合二仙图。 筠冉当然选择了龙凤呈祥图。 龙凤当然不是帝后所用龙凤,龙是四爪龙,凤是凤,不然给司造处的匠人们一百个胆子也织不出来。 除此之外她还想留下鸳鸯图:“不知能不能多一副?”那鸳鸯绣得栩栩如生,是个好兆头。 小吏然应下来,能在太子妃面前露脸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呢,他还笑眯眯道:“难得能入太子妃眼,小的还会些精巧图案,到时候再给太子妃送来。” 筠冉便应了下来。除了床帐她还挑选了被褥、枕套、桌面插屏等一些绣品。 前世她对这些不甚在意,可这回她忽然想亲手布置殿下与她的家。 等她挑选完毕后那些礼部官员便将剩下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筠冉不免好奇:“这些要带回去封库吗?” 官吏们毕恭毕敬道:“要送去国公府。” 国公府? 筠冉忽然想起来容梦瑶被指婚给了七皇子,是未来的七皇子妃。 不管是论排行还是论尊卑她都在筠冉之后,因此也只好用筠冉挑拣剩下的。 筠冉摇摇头,容梦瑶那么心高气傲,若是被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挑拣过的,只怕会气得在院内跳脚吧? 她没猜错。 当官吏们将这些东西都搬去国公府时,国公夫人带着女儿笑吟吟来挑选,其余家人也跟在旁边凑趣。 国公府如今已经有败落之势,难得家里出了个王妃,全是势利眼的国公府自然上下都来捧场。 等拿出东西时满院生辉。 国公夫人听着妯娌亲戚们的恭维声,面上有光,头也太抬高几分。 不免对着官员指指点点:“若是有龙凤呈祥图案才好,你们也太不尽心了。” 朝廷官员固然讲究忠君,但人家也是正经官吏,受不得她那股将人当奴仆的劲头,当即冷冷道:“龙凤呈祥有,不过依礼由太子妃先挑走了。” 国公夫人脸红了一下。 当年国公府与侯府有婚约,只不过国公府嫌贫爱富势利眼,在侯爷战死沙场后一直不愿认这桩婚事,想拖到侯府自己主动退亲。 没想到顾筠冉居然走了大运被皇家瞧中。 国公府的亲眷们都知道这门往事,因此各个都朝国公夫人脸上看。 这些日子国公夫人格外狂傲,仗着女儿的婚事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奚落了不少亲眷,因此大伙虽然表面恭维,心里却偶读巴不得她栽个大跟头呢。 国公夫人被那些目光看着臊得慌,还好容梦瑶咳嗽一声:“我瞧着这百子图就很好。用这个吧。” 这才给自己解了围。 官员们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样待嫁,国公府上就架子大得多,什么都要挑剔找事。 若是容梦瑶便也罢了,偏偏来找事的都是国公夫人和她的一群女眷跟班。 将礼部官员当自家奴仆使,还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惹得官员们苦不堪言。 他们早就想找个由头刺刺这位贵妇人了。谁让她今天送上门来呢。 ** 筠冉这里要按照礼部的指点备好茶叶、美酒、还有利市红封,为的就是打点夫家人。 另外又是梳理嫁妆清单又是挑选床帐和床幔。 虽然有仆从驱使,但少不了要她亲自拍板,一天结束筠冉骨头都累得散架。 她唤了丫鬟给自己按了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来。 等到夜里时又很担心自己经不住晏时雍揉弄。 但她担心的都没有发生。 晏时雍又心疼又温柔将她扶到圈椅上,自己下手帮她按了按肩膀。 他手劲大,很快就捏得筠冉肩痛缓解。 累劲过了便是困乏,筠冉闭目,慢慢一点一点睡着了。 晏时雍轻轻捏了捏她脸颊,惩罚地亲了一口。 他放下手中要事来赴约,她却很快睡得不省人事。 他心里一丝怨气都没有,像平常一样将她抱到榻上,才自己准备在脚踏边守夜。 不过当他碰到脚踏时却一愣。 脚踏侧后方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有一方小锦被,摊开锦被还有一个靠枕。 晏时雍掀开锦被,见是全新,针线不大利索。 再看靠枕一侧不大熟练的针线绣着“青青”两字。 他会意一笑。 轻轻掀开床帷,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后严严实实笼好床帷,确保外头的风都吹不进去。 这才背靠着床榻,抱着自己的小女娘亲手缝制的靠枕,安心阖上了眼睛。
第65章 卯正一刻, 官员们从待漏院鱼贯而出,进了紫宸殿议事。 官家端坐正殿,鬓发花白仍不减其志, 自有开国君王的威严。 临退朝前台谏官有事要启奏:“如今青州党争纷乱……” 一五一十将青州如何党派纷争,政令不达一一陈述。 天子蹙眉。 大臣们互相打着眉眼官司。青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镇,但是前几年太子在那里主政, 治理得青州政通人和,百姓和乐,太子殿下也颇得贤名。 大皇子这是要拆台? 本朝皇子们各有强势,打了十几年擂台,做臣子的见怪不怪, 因此都明智地不出声。 爱出头耐不住性子的官员早就被贬谪了, 这会说不定还在琼州、岭南吃荔枝吸瘴气呢。 是以朝中无一人吱声,都睁着眼睛装死。 官家点名宰相:“相爷如何看?” 郑宰相被点到后出列,沉吟片刻:“回禀殿下, 这党争之事隐约有抬头之势,遍布九州,依微臣之见,应当明令禁止, 以免朝野人心惶惶……” 官家问青州党争,他索性扩大说天下,主打一个心怀天下,但就是滑不留手。 下面的臣子们一脸佩服:不愧是相爷,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已经炼得炉火纯青。 谁知这时下列出来个大皇子:“儿臣请求为父皇排忧解难。” 诸臣子一下就不困了,这大皇子明目张胆与太子殿下顶牛? 再看太子殿下, 安然站在厅中,丝毫没有任何慌乱, 像是青州与他并无任何关葛。 别的不说,光是那份养气的功夫就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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