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论是兄长陡然发现她留在信中隐晦的求救也好，赵闽怀和楚祈蓦地良心发现也罢，她甚至还想过了那些早就撒手人寰的母亲会出现在面前穿过冰冷的墙面带她离开。 岁岁记得自己后来好似是笑了，笑着笑着，情绪便就归于了平静。 既然没有人会来救她，那她自己就做那个人。 她每日用碎石在墙壁上磨出深刻的划痕数着日子，用剩下的宣纸颤着还未恢复的手写下心底的仇恨。 哪怕那些划痕越堆越多无数次令她崩溃大哭，哪怕她那一手苦练多年的簪花小楷形如狗爬。 她不能忘了自己，更不能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直到几年后阿灵寻来了此地。 她成了照亮她这漆黑洞底唯一的光，就像是火种带来了温度。 一直到她融进了这阴暗潮湿的地牢，用自己将地狱燃起了冲破天穹的火光。 - 岁岁按耐下全身难掩的寒意。 她再度看向那处时心中竟除了隐隐的钝痛，再也升不起旁的波澜。 “真是一副神仙眷侣的美卷。”岁岁喃喃自语着。 她不喜腊梅的香气，凑近了便会呕吐不止，何况现在也并非是她出现的时机。 她还有属于她的事情需要完成。 如此，岁岁便是抬了步子，一如她悄无声息地来，再销声匿迹地去。 她的背影萧索，却也逆着风坚定不移。 腊梅林中，蜜蜡般的嫩花瓣随风散落，盈盈璀璨，馥郁芳香。 “楚祈，你这是怎么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不高兴吗？”赵笙笙的小脑袋埋在楚祈的胸前，她感到了男人略微的僵硬，颔首含泪，瘪瘪嘴，眸中几分委屈。 楚祈自远处缓缓收回目光，眉微凝，只隐隐觉着好似瞧见了一道人影。 但想来却应当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她不应会寻到此地来。 他回神，垂眸望着眼前之人，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她泛红的耳后，瞧见那点殷红，眸色隐晦阴沉。 女子以为他在同她亲近，欲语还休地嗔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羞红了脸。 她今日编着双螺，鹅黄凤羽发饰翩翩欲飞，穿着身橘粉窄袖襦裙，裙摆缤纷多彩，似天际飞虹，披帛嫩绿似新芽。 又娇又俏。 她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会回来。 前不久父亲修书一封催促她事情怕是有便，楚祈身边多了个似她的女人。 那又如何？ 谁能同她相提并论？ 赵岁欢已经死了。 “楚祈？” 闻声，他的手指微微一颤，甚至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 眼前之人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活泼好动，总爱仰起小脸笑着望他，亲昵他。 熟悉的柳叶眉，桃花眼，小巧精致的鼻尖与唇。 为了实现四年前的相约，他每年都花重金养着此处的腊梅。想着定是她颇为喜爱，当年才会特地约他于此地相见。 久别的重逢，压抑下今日陡然听到周宁汇报赵家嫡女自江南归京时内心异样的疑窦，多年来的夙愿实现得突然。 他却并无任何惊喜，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另一张脸？ 究竟是何处不对。 “这几年你为何一点消息都不传给本王？”楚祈的声音听着没什么波澜，一如既往的冷。 他睨着，却也没错过赵笙笙眼中的一丝僵硬。 随后那僵硬于眼中化作了欲掉不掉的泪，她微启着唇，想要说些什么，确实没忍住先瘪了瘪嘴，是他熟悉的小习惯，“当初你没有来赴我的约，我想着，你应当是因为不想见我。” 楚祈匿于薄衫下的手指微微一震。 他眼中的坚冰终究散了些许，绷着的唇角也跟着柔和下来，他抬手去擦拭她眼尾的泪，语气多了几分败下阵来，“此事是本王的不是，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这般，赵笙笙才止住了泪，灿然的眉眼间染上了几抹笑意。 “王爷，您也别怪小妹，这四年来她在信中对您多有提及和关心，却是怕您不喜所以才忍着也不让我们说的。”听此，赵岁桉便也是站到了赵笙笙身边，替她解释。 "你这四年间都同她有书信往来？"三人并肩而行，楚祈的眸色中划过了一抹异色，又极快地隐匿下去，好似随口一提。 赵岁桉有些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面露狐疑，“自然，自小妹离开京城后，我便一直同她通信，约莫半月一回。” 闻言，楚祈便不再多问。 他仅是垂眸，便对上了赵笙笙饱含缱绻的眸，却有些心不在焉。 赵岁桉走在一旁，心却是沉得厉害，思绪搅作一团，神色更是复杂。 因小妹眼下正在面前，他并不方便同王爷提及岁岁一事。 小妹此番回得匆忙，眼下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岁岁了，他希望楚祈能尽快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仅是以他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都能够看出王爷对小妹，和对岁岁之间氛围的差异。若是多年来一直心系王爷的小妹，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他虽说恨不得直接将此事挑明了告知小妹，却也怕她刚回京就造此重创，难免伤心。 “本王记着当初去江南时，赵家还有个妹妹跟着岁欢一起下的江南？”楚祈猝不及防的开口，就连赵岁桉都是一怔。 在赵笙笙刚想要开口时，却是被兄长先抢了白。 赵岁桉还记着当初关于珩王其实心意赵家庶女的传言，这则消息可是令小妹伤心了好些时日。 如今他旧事重提，莫不是还想着那位他名义上所谓的妹妹？ 赵岁桉越想越气，心中更是不免冷笑，声音都凉了几分，“是，但她觉着江南气候宜人，风景极好，便是不愿回京了。” 语罢，本以为楚祈还要同他纠缠几分，不曾想他听罢后竟是再也没有言语些什么。 难不成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成？ “你今日不同我和兄长一道回去吗？” 赵笙笙瞧楚祈命人唤来了马车，扶她上去后自己却没有跟上来的打算，明亮的眸中写满了失落，语气带了两分嗔怪。 周宁跟着楚祈身旁，有些没忍住抬眸瞧了赵家嫡女一眼，随后立马垂下头一动不敢动，心中却是啧啧称奇。 世间竟当真有毫无干系的两人生得如此相似。 就是王爷的态度不知为何瞧着有几分怪。 楚祈抚了抚赵笙笙的乌发，眉眼间多有温和，较于平时已属难得，“这边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明日回京内了便带你出去逛。” 有此答复，赵笙笙这才颇有些念念不舍地回望了楚祈好几眼，撩开帷帐同赵岁桉一道进了马车。 女子坐在马车内同兄长有说有笑，言及的大多是这四年来的事情，她接得顺畅。 “小妹，哪怕时至今日，你也依旧是非要嫁她不可吗？”赵岁桉的声音几分担忧，但当他看向赵笙笙时，却是见她仪态大方，笑得柔和。 眉眼与唇角的弧度犹如刻画好般一丝不差。 一颦一笑都太过完美了，反倒显得不自然，赵岁桉隐隐压下心底的狐疑。 “当然，”赵笙笙似好奇般撩开帷帐向外探去，落日余晖洒在她明灭的眸间，划分出明暗交接，“这可是我多年来的夙愿。” 天近黄昏，薄暮冥冥，昏暗的余晖落在楚祈的眉眼，投下层不深不浅的阴影。 楚祈没有说走，就这般伫立在原地犹如石雕，周宁便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随他站着。 晚风渐凉，约莫过了一刻，周宁的余光才瞧见他的身形微动。 “……王爷？”他试探地开口。 楚祈冷冽着开口，“你派人去一趟江南，调查一下赵笙笙是否还留在那儿，”刚吩咐完，他便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补充道：“然后今日快马回京，避人耳目再去寻一下赵岁桉，让他将这几年的信件都交与本王。” “王爷！？”周宁听着楚祈一件件的吩咐下来，几乎是难掩语气中的震惊，这无异是如惊雷落下。 王爷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是在怀疑赵家嫡女不成？ - 岁岁没想过今晚楚祈还会回来。 她长身玉立，一身浅色寝衣披着外袍站在台阶处，挑着灯笼，眸不知望向何处。 夜已朦胧，袭袭晚风拂起树叶婆娑，池边微凉的寒意与荷花的清雅似乎能让她昏胀的大脑清醒一二。 待到约莫有了些倦意，她便打算打道回府。 一个回身侧目，却是瞟见了不远处那抹无声无息的人影。 楚祈也不知是立在了那儿多久，月色被薄云掩去，只能洒下细碎凉薄的冷光落在他的衣摆。 岁岁看不清楚祈此时的神色， 她压下眼底微微的讶异，只得深吸口气，小步朝他走去。 手中押着的灯笼摇晃，暖光照亮蜿蜒的前路，也照亮了男人凌厉的面容。 他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睑，曜石般的眸中含着光点，就这般静静地注视着她。 看着她站在木质台阶上眺望远处，看她发现了自己，步步走进，也想看她湿漉漉的眼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然后，女子忽地止步，停留在约莫离他五六步的距离，蹙着眉煞白了脸色。 “怎么了？你可是有何处不适？”楚祈心下疑惑，多是关切。却是刚迈开步子走了半步，便见对方猛地一退，这一退，竟是足足有三四步之多。 二人间原本旖旎柔和的气氛褪了个干干净净。 凉风袭来，二人间空气凝结，女子掩着口鼻再看向他时竟眸光躲闪。 不知为何他便是下意识联想到了今日赵笙笙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幕。 楚祈阴沉下脸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欲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几字来，“你在厌本王？” 这许是这些时日来楚祈头一回对她的话语中染了不悦的情绪。 毕竟近几日以来他们总是相处得分外合拍，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言及。 就好似是沾染上了这世外桃源的仙气，遗忘了凡世间的种种烦恼。 ——昙花一现，却也是南柯一梦。 岁岁福身，弯下了腰表达敬意与尊重，却也是在拉远二人的距离。 楚祈自然明白她是何意，那面色便愈发地难看。 “回王爷的话，奴婢只是因为闻不得腊梅的香气。”岁岁的声音同往日无异，但却听得楚祈心下不喜。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