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你昨日终究是刺痛了他的心,这才促使他落荒而逃?” 赵岁欢默默看了自家兄长一眼, 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决定就这样闷些时日,让他自己猜去,谁叫他话这般多。 自然,楚祈匆匆离开时,赵岁欢也没有去送。 但赵岁桉却是要一起回京复命的。 起先的时候,亦巧和阿雁她们还忧心会影响赵岁欢情绪,结果谨慎了几日下来,却发现好似竟是自己想得太多。 “你们莫要看我,自从我跟了主子,早已和王府那边断了,真真是一问三不知。”压力给到了周宁这边,他只能在两位女子面前举手投降。 赵岁欢与往日无常。 自从雁门恢复正常后,她便一如既往地每七日抽空带些见面礼见一见古阿婆,闲暇时候四处走走,亦或者去学一些新鲜玩意儿。 日子没什么大起大落,优哉游哉,倒也十分舒心。 一直到一个月后的信件打破了宁静。 寄信的人是楚祈。 但具体信里写了什么,除了赵岁欢外,也没人能知晓,只是听她说是人到了京内,报平安的。 但瞧她笑着的样子,还有阳光透过宣纸的倒影,怎么看都不是寥寥数笔,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专门用马车送来的东西。 甚至不只是小姐的,就连他们也有。 “亦巧,帮我拿下笔墨。” 沈之柳不愧是神医,自他看过又调理之后,赵岁欢的手腕就算没有完全恢复,也能有个□□成了,平日里也与常人无异。 她爱作画吟诗之类,如今也时常在隔壁待上一天。 ——楚祈离开后便是直接将使用权全权交给了赵岁欢,她爱如何便如何,于是几人将空闲的卧房一分,将多余的便改成了书房、琴室等。 “这一封给楚祈,还有一封寄给阿兄,可别弄混淆了。” 或许这还是亦巧头一回听到自家小姐用这般轻松的嗓音去对珩王直呼其名。 “是。”亦巧小心翼翼地接过。 她不由得心想,小姐看起来就好像当真是放下了什么心结一般,人也跟着开朗了许多,爱笑了起来。 后来没想到都是不过几日就会送来些新玩意儿。 有的时候可能是当季的鲜果、是京内特有的吃食,也没忘了去搜罗一些稀罕物,看得出小姐很是开心,因为有些可能是她上次无意间在信上提及的。 不过随口一说,人家就眼巴巴地给送了过来。 她是没这个胆子去问的,但阿雁可不一样。 她本就豆蔻年华,若不是因为长年累月流落在外,吃不上好的也不会瘦得跟个小子似的。 如今好生养了一年,瞧着也长开了,人又机灵。 那日趁着几人都在,气氛又好,直接就问了出来—— “阿姊,你这是与那楚公子破镜重圆了吗?”吓得亦巧与周宁二人险些魂飞魄散。 人没能捂住嘴,但赵岁欢瞧着也没生气。 她用手中的毛笔倒着敲了敲阿雁的头,只道她是人小鬼大。 “没有什么破镜重圆的,只不过刚刚相识。” 这话于阿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亦巧二人却是有些明白了,垂下头倒也不多话。 又是一段时日后,也不知哪来这么多闲工夫,赵岁桉又提着一大堆东西跑来。 他说了很多。 倒也没提楚祈那个闹眼子的。 “赵闽怀死了,”兄妹二人已经很久没再称呼那人为父亲,提起这件事是,除了略有凝重的气氛,也看不出太大的悲伤,“听说死前一直想要再见你我一面,但更多的其实提到的是母亲。他好像糊涂了,以为回到了科考前,还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 “便宜他了。”对此,赵岁欢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评价,其他的也不愿多说。 对于父亲这两个字幸福的回忆有吗?其实是有的,但却不多。 亲情于人而言是天赐的,是不可或缺的,却不是凭空生出的。 没有长年累月的磨合与相处,彼此牵挂和惦念,又能和陌生人有多大区别呢? “赵笙笙也被处理了。” 处理。 没有提是谁做的,但除了楚祈之外还能是谁呢? “那地牢挖得很深,当年又起了那么大的火,就算时过境迁,又见了光,里头的灰尘也排不干净,并不流通。她在里头待的时间长了,就得了痨病。后来连带着身子各方面也都不大好了。” 赵岁欢对此什么都没有说,听了,便也就过了。 她就算有再惨的遭遇,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死得其所。 但赵岁桉看起来却像是欲言又止。 他停下了自己的步子,彳亍着开了口,“如今,你愿意回京了吗?母亲还在时,我们三人同住的院子我已经遣人修缮好了,一切如旧。若是自个儿的卧房住惯了,就还是和以前一样。” 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如此斟酌遣词造句,生怕惊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阿兄,我会好好考虑的。” 京内,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故土。 那里有她的过去,痛苦的有,幸福的也有。 “至少,阿灵祭日那天,我一定会回去。” -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春日已过,又是一年盛夏。 距离楚祈回京内,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了。 “到底什么时候你那便宜弟弟才能即位?朕在这个位置已经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比起这样没出息的窝囊话,其实比起当年的玩世不恭,楚凌风已经尽数收敛了。 那如剑的眉眼不笑时倒也颇有威严。 主要是身居高位,不拿出点真本事,如何服众? 就年初瘟疫那件事,可就将他折腾得连着数月都没能睡个好觉。 生怕一有什么岔子就有哪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在早朝时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 楚祈一言不发,只顾着品那进贡的龙井,看得楚凌风更是怒从心起。 “咱们说好的,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替你干一年这不是人干的事儿,就让你那幺弟即位,后文呢?” 说起来,他楚凌风名义上还和他是叔侄关系,有他这么没面儿的叔叔吗? 这人可曾把他当叔叔看过? 对长辈没半点儿该有的敬意。 “你当时帮欢儿时,不是与我争得紧吗?不多坐会儿了怎么对得起您那般辛劳的付出?”楚祈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让人窝火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 “人家让你叫吗?你就这样唤人家。“楚凌风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还记仇。 当年兵败如山倒,本来楚祈当时就可以给他盖个乱臣贼子的名头直接将他就地砍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多说一句。 但他没有,而他自己也不想深究。 他可没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抱负,能活,他就要活着。 其实很简单。 “最多也就明年这个时候了,你再耐心等待会儿吧,我那幺弟尚幼,现在还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说完,楚祈就将手中玉制的杯盏在檀木桌上一搁,起身。 “你这就走了?做什么去,心急火燎的。”楚凌风看了眼时辰,正在纳罕呢。 不过也没指望楚祈回答他,毕竟这人我行我素惯了,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尤其是不知道野到哪里去大病了一场回来之后,愈发随心所欲了。 倒是不曾想这回他悠悠地停下了步子,缓缓回眸看了他一眼,那笑容,瞧着就是让人打的。 “当然是去见欢儿了,不然呢?” “……人家原谅你了吗你就这样没脸没皮地,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烦人。”楚凌风现在只想狠狠地往他的心窝子上捅。 “还没有。“ “那你——” “我乐意。” 行。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人现在乐不思蜀呢,他讽刺什么都是白搭。 - 煦日落下金灿的光辉,毕竟是夏日的气候,就算遮了阳,也晒得人有些遭不住。 “如果阿姊她晓得小姐每年都这样记挂着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将阿灵生前最爱吃的米饼和酥糖放下后,亦巧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却是笑着的。 “再如何去说,也都是我对不起你。无论如何,我这一生都会善待你的家人,保他们一世无忧。” 赵岁欢今日穿着素净,头上也簪着白花。 若是没有阿灵,就不会有今日的她。 她没觉得有任何不对或者夸张的地方,哪怕亦巧再如何阻拦,她也按照该有的步骤,毫不缩减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院子外传来了马蹄错落的声响。 他们这儿平日里哪里会有这样的贵人经过,亦巧不看也知,“约莫是楚公子来了。”她可是花了不小的功夫,这才改的口。 路上花费的时间比她们想象中要更长。 匆匆忙忙地也顾不上其他,怕错过了日子,直接就来阿灵处祭奠了。 阿雁也想来京中逛逛,于是就让周宁带着她先去了京内。 赵岁欢今日还并没有打算回赵家,这些日子赵岁桉忙得很,为了给他个惊喜,也还没有告知他已经踏上了归途这件事情。 但楚祈老早就翘首以盼了。 人就在外面等着,毕竟是亦巧的老家,他竟还能克制住,知晓就这般冲进来于理不合。 与楚祈商议的结果是这几日她现住在园中。 就是那时她曾与楚祈去过的花园,那间池边小屋。 现在又正是赏荷的好时节,一切似与某些回忆相重叠。 走到门口时,赵岁欢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步伐微顿,随之唇角略有弧度。 “小姐这是想起什么好事儿了?”亦巧有些止不住好奇地问。 “也不算是好事。”赵岁欢抬眸望了一眼烈日,在推看门后瞧见了几欲被光给尽数笼了去的人影。 实在稀奇。 从未见过他在烈日下踱步,明明一旁就有着葱郁大树的阴影。 他却跟全然没注意到似的,就在门口来回,直到听到门响,看到她后毫不遮掩、止不住地喜上眉梢。 这些都是从未有过的。 “只是发现,人总得向前看,就好比如果今年能去赏一次腊梅。” 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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