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总觉着这件事有几分蹊跷。 他跟了王爷这么些年,除了受邀前来水云间外,倒真是从未主动来过。 可刘管事也不可能假传王爷的意思。 难不成是此举有什么深意不成? 他又已经随岁岁姑娘来都来了,见她分外自如地品尝着蜜饯,又品了口茶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周宁便老老实实地守在了一旁。 “坐吧,”岁岁朝着周宁,用下颔点了点对面的座位。 周宁摇摇头,面露严肃,“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岁岁不以为意地抬起葱指浅笑着点了点桌面,又将果脯往嘴里送了送,“我不过一介平民,你还是珩王殿下的贴身护卫,硬要说的话,应当是我敬你。” 这话周宁那里敢应,只得垂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饶是如此,任他们之间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等,竟是足足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一直到日暮西垂,酒楼内都热闹了起来,还是没有半个人影。 “岁岁姑娘,您稍等片刻,我去询问一下情况,可能王爷是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周宁有些汗颜,完全不知这是怎般状况,眼看着天色渐晚再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 但岁岁出声拦住了他,“不必了,她很快就会到了。” 周宁并不知晓为何她会语气这般肯定。 也并不知晓她同他说的这个“他”甚至不是同一个人。 等倒他回头看向她时,只见她将桌面上轻扫干净,又翻过了一个崭新的撇口杯搁在了正对面,倒上了一杯乌龙。 好似当真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会未卜先知一般。 岁岁笔直地端坐着,眼神却有几分慵懒。 就这般恍惚的一眼,竟是令周宁觉着眼前这位姑娘竟同自己平日随王爷出入各种宫宴时所见的世家千金并无什么区别。 甚至她瞧起来更是令人觉着仪态大方。 总之,同往日里那个怯怯弱弱总爱缩在王爷身后含着泪的岁岁有些许不同。 且当真是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周宁是习武之人,自然五感要比旁人更灵敏些。 也不过是在岁岁说完那句话后的几息时间,他便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可那脚步声却不似王爷,更不似是男子的。 一直到那悠慢的脚步声延续到了雅间前,门被缓缓推开,周宁这才知晓来者到底是谁,心下猛地一惊,连忙垂下头不去看赵笙笙的脸。 这般贵家小姐,不是他能够直视的,他连忙恭恭敬敬地退开:“赵小姐。” 但所幸的是赵笙笙根本就未将他放在眼里。 她轻易地越过了周宁,朝着屏风后远远地眺望了一眼,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来。 “你可以走了。”赵笙笙没有兴趣在一个护卫的面前还要装模作样,声音极冷,仅睨了他一眼。 “是王爷的吩——” “正是楚祈让我来告诉你的,让你回去,还需要我再重复第三遍吗?” “……”周宁没有说话,只是略有顾虑地望了岁岁一眼。 王爷给他的命令是守着岁岁姑娘,可一旦有了紧急情况也不是没有将他紧急传召回去的时候。 更何况…… 虽说王爷怀疑着她的身份,眼下她名义上也的的确确是王爷未过门的妻子。 他的半个女主子。 不过如若她有问题,也正好能赶回去通知王爷。 “是。”他弯腰应下。 待门被阖上后,赵笙笙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岁岁的面前。 明明今日清晨方才在珩王府内见过,眼下她瞧着却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孔雀。 青丝间的步摇轻微晃动,她坐在了岁岁的对面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是她好容易得来的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知何时起水木香已经燃尽了,偌大个雅间里无人出声,落针可闻,似有人勒住了脖颈。 但岁岁却好似全然没有受到影响般还轻抿着茶水,甚至都没有多抬眼去看一下赵笙笙。 但这对于赵笙笙而言,却不过是她的故作姿态罢了。 不一会儿,赵笙笙便是死死盯着她,呵笑了声,“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岁岁抬起眸来看向她,一字不言,赵笙笙也没有打算听她说什么。 “只要有楚祈在的时候你就会装作一副娇弱的模样,活像旁人欠了你的,”她毫不遮掩语句中的嘲弄,“你可知晓他为何会待你这般不薄?” 她倾身下来,食指颇不无礼数地按向了岁岁的额头,将她推得一晃。 “你是真不知晓还是装不知晓?啊,我明白了,真相你根本就不愿意接受对吗?”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围着岁岁走着,目光里满是打量和评判,“若不是因为四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离开了京城,你以为能有你什么事吗?” “你得多亏了你这张脸生得像我。如若不是这般,你区区一介孤女,又有什么资格攀龙附凤?谁又会多看你一眼?” “我本以为你是个识趣儿的,”赵笙笙的眼中透着阴冷,“实话告诉你吧,我与楚祈那可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的,这番回来便是为了同他成婚。你不过是个我的替代品罢了。” “就连你的名字也不过是因为楚祈思念着我给你取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身上剥夺的,他怕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 “如今正主回来了,我本想直接让你离开京城也算是给你个体面。你却还死皮赖脸地跟了回来,知晓脸皮为何物吗?”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愠怒和威压,手中倒着龙井的杯盏被她掷到地上摔碎,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只不过是个长相相似的罢了,平民出身的贱民有什么资格同她斗? 或许在她不在的时间里,楚祈真的一不小心因对她的思念而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几分怜爱。 那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日后待她赵笙笙嫁给了他,哪里还需要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待在珩王府里? 今日之行不过是为了让她摆正自己的位置,出言讽刺一番罢了,其实赵笙笙根本就不在意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是当真铁了心没脸没皮地打算继续留在楚祈身边。 ——那就将她杀了便是! 赵笙笙的眼眸里满是肆无忌惮的杀意。 她自认为已经将所有的话都已挑明,眼前这个女人就应当在自己的面前跪地求饶,祈求她的宽恕才对。 这样她就会宽宏大量地将她给赶出去。 这一回便不像上次那样了,找个偏远到这辈子楚祈都不可能找得到她的地方。 她以为岁岁应当着自己的面失魂落魄地哭出来的。 但是她为什么没有? 赵笙笙死死地盯着岁岁,看着她宠辱不惊地抬起头来对上自己的眼神。 好似就在这一瞬间,她便输了那般。 因为分明占据优势的应当是她,真正显赫尊贵的也是她。 为什么眼下她却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矜贵模样,而她却似一个急红了眼的跳梁小丑? 她已许久都未曾感受到这种羞辱了。 可岁岁偏生也没给她半分说话的机会。 “赵笙笙,别人的东西拿走了太久,你是不是就忘记自己姓氏名谁了?” 一片死寂。 什么? 她刚刚说了什么? 赵笙笙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瞳孔震颤着与岁岁平淡无波的眼神对视,勉强扯起失去知觉的嘴唇:“你说什么?” “真相很难以接受吗?”赵笙笙直接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与赵闽怀的反应可谓是如出一辙。 这方才还是她说出来的话,如今竟然转瞬便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岁岁看着她,芙蓉面上竟是带着赵笙笙极为熟悉的怯弱笑意,嘴唇轻吐说出来的话语却令赵笙笙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顶着自己最讨厌的人的脸,你应当也很难受吧。” “不、不可能的,你怎么会……”面对岁岁的步步逼近,赵笙笙姿态全无,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去,歇斯底里起来:“不可能!你不会是她!她已经死了!” 她明明都已经确认过无数遍了。 眼前这个苏岁不但没有胎记,更是半分赵岁欢的气性都无,只不过是个怯弱的孤女罢了她明明早就已经调查过了! 赵岁欢可是自幼被当作皇后进行培养的名门贵女,怎么可能甘愿降低身价过得如此憋屈,还任由她一次次的出言挑衅,甚至差点被她发卖。 更不可能回到楚祈身边。 她莫不是疯了不成!? 岁岁只是淡淡地抬手扯起了她的头发拽得散架,全然不顾她撕心裂肺地吼叫。 赵笙笙似是为了威胁她将整个水云间的二楼雅间都包了下来。 如今却成为了自己的囚笼。 “……你明明已经死了。” 岁岁随意地将她拖到了桌前,坐下时赵笙笙整个人都瞧着十分颓然。 她不明白岁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着脑中一片混乱。 片刻后,岁岁轻声问了句:“四年前的除夕,是你使手段让楚祈没能来赴约的吧。” 赵笙笙浑身一震,“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你今日叫我前来无非就是为了打压与试探,”岁岁平淡的声音就好似事不关己一般,“我在雅间里等了你三个时辰。你借着楚祈的名头叫我过来,无非就是想最后一试看我到底是不是赵岁欢。” 她在雪地里的那三个时辰是她永远的噩梦。 她曾发誓此生绝不会再犯这等愚蠢的错误,赵笙笙却刻意让这一切又在四年后的今天重演。 “可知晓他迟到的人,除了我,应当也就只有他自己才对。” 赵笙笙不应当知晓。 如若她知晓了,便也意味着那件事同她根本脱不了干系。 本是赵笙笙用来试探她的小手段,却是反倒被揪住了自己的小辫子。 但她眼下却也冷静了下来,嗤了一声,“那又如何?” 岁岁微微皱眉。 “是,是我故意暗示他你已经回赵家了,所以他才压根没急着去找你,所以呢?如果他当真在意你的话,会被我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给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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