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阁老都是些个人精, 朝堂上争, 散了朝后还要争,这会当着当事人就打起了嘴仗, 丝毫不顾及闻昌正和谢琼婴两人还在一旁。 宋殊眠察觉到了谢琼婴身边的气压微沉,在两人争得起劲的时候, 只听他忽地轻笑了一声, “子不教父之过?我倒是不记得首辅大人教我什么了,那可是整整一年的时间呐, 首辅大人只顾着......”只顾着欺压他,斥责他,贬低他...... 谢琼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闻昌正沉声说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休要再提。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是好是坏,谁都改不了,也干涉不了。” 谢琼婴如今这样闻昌正全都推说是他的命数。 好一个改不了,干涉不了。对,姑且就算是他谢琼婴道心不稳,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全算他自食恶果。 谢琼婴听到这句话嗤笑出声,“首辅大人的意思便是命由天定吗?” “但学生倒是更相信事在人为。” 他许久没和闻昌正再有见面,从前他当闻昌正的学生也只奉他的话为圭臬,这一回是二人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回 交锋。 闻昌正究竟为何如此崇尚命由天定之说,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做了这些亏心事,全都推说是天,是命,像话吗? 闻昌正闻此神色微变,谢琼婴双手环抱交叉于胸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眉眼之间的气息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明明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让闻昌正心神不定。 闻昌正终不忍再看,转身离开了此处。那些阁老们见到首辅离开,也都相继离去。 掌印太监李进方才在殿内目睹了一切,见到事态平息才从里头出来了,他到了谢琼婴的跟前说道:“三公子,皇上说若您是为了杜家的事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李进怕谢琼婴要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神色。谢琼婴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他自哂一声,转声说道:“那如果不是为了杜家的事来,是不是就能带我进去了?” 李进原以为谢琼婴定是为了杜家的事情而来,见他这样子说便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了谢琼婴的意思,道:“那是自然。”说完这话便领着二人进去了。 宋殊眠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谢琼婴分明就是为了杜家的事情而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崇明帝方才商议完政事,这会有些疲累,让李进回来了之后替他捏肩捶背。 他阖着眼睛,面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沉声问道:“你今日不请自来,是何事?” 谢琼婴直截往地上跪,宋殊眠见此也忙跟着跪了,只听他道:“我想求一个人的命。” 崇明帝闻此兀地睁开了眼来,转头看着李进说道:“不是说了为杜家的事情来的话别把人带进来吗?” 李进也十分委屈,方才谢琼婴分明说不提这事啊。 谢琼婴道:“是我骗了掌印,舅舅勿怪。我不奢求能要杜家的男丁,我就要一个女眷。” 男丁万不能留,就算是杜家年纪最小的孩子如今只有五岁,也留不得。 但女眷,若是留的话,也有隐患,崇明帝也不放心。 他道:“女眷?为何?” 谢琼婴垂眸说道:“我心悦她,见不得她死。” 宋殊眠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如此说,他心悦杜嘉乐?但很快便猜到这是谢琼婴弄来的借口说辞。崇明帝问他为何要救杜嘉乐,他还能怎么回答,这是最稳妥不过的说法,况且谁都晓得他为人向来不正经,这样的说辞倒也不会惹人猜忌。 崇明帝看了一眼宋殊眠,又看向了谢琼婴说道:“你当着你妻子的面说你心悦别人?”他冷哼一声,“你还真说得出口。” 宋殊眠看了一眼旁边的谢琼婴,见得他也转头看着自己,谢琼婴朝她眨巴了几下眼,宋殊眠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对崇明帝说道:“民妇非有容人的雅量,但只愿郎君好,郎君若是真心心悦那姑娘,民妇也见不得郎君因那女子的死而心伤。”话毕她还故作忧伤地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皇上愿顾及民妇一二分,民妇感激不尽,但郎君好,民妇便好。” 宋殊眠本就生得娇俏明艳,这样的姿态谁看了不心软。 宋殊眠这话听着倒是没什么纰漏,崇明帝闻此只是对宋殊眠道:“如此看来,你还是不太喜他。” “朕倒是没见得,哪家的妻子会对丈夫这样宽宏大量。就拿长宁来说,若是有人跟明净沾了一点边,真真恨不得杀了那人才能舒畅。” 见到崇明帝还提到了谢沉和长宁,宋殊眠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他是什么心思,却崇明帝对谢琼婴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谢琼婴知道,若是回答不好了,那杜嘉乐的命便保不住了,他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她被抄家灭族,家里没有父兄子弟,也没有家财了,孤苦一人无所去处,留她在身边,又恐碍了殊眠的眼。舅舅留下了她的命已经是恩赐,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能去多远就去多远吧。” 说是碍了宋殊眠的眼,其实是碍了崇明帝的眼。 此人留在京都自然不行,天子脚下,万一她闹出什么事来可不好。崇明帝问道:“朕怎么能确信她这株火苗不会烧起来?纵是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虽是一介弱女子,但朕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谢琼婴看着崇明帝说道:“我为她担保,若她要闹,舅舅只管来取我的命。” 谢琼婴眼神坚定,话音在大殿里头经久不落,他以他的命来作担保,是铁了心的要救杜嘉乐。 不过只是个弱女子,送走也无妨。 崇明帝思虑了良久,最后终于说道:“好,你把人送得远远的,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谢琼婴磕头道谢,“谢主隆恩。” 谢琼婴和宋殊眠离开了这处之后,崇明帝看着谢琼婴的背影看了许久,良久,他才对着旁边的李进问道:“你瞧着,他是不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是长大了一些。” 崇明帝听到这话竟笑了笑,“好事,是好事,总是要长大的,也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 李进不知道崇明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揣摩一番之后还是说道:“可皇太后忌惮他。” 皇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先皇并不怎么喜欢她,以至于她当皇后的时候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成了皇太后之后,便一心只有了权势,不再会落入当初那样困窘的境地。 崇明帝知道皇太后存得是什么心思,面上她是最疼爱谢琼婴的人,可是呢?背地里头却怕他怕得要死,就怕谢家有一天爬到了朱家的头上去。长宁只有这一个独生子看不明白,便把谢琼婴当成了个宝,她也在一旁当个顶了天放纵他的皇祖母,为的不就是叫谢琼婴走上歪路吗? 崇明帝说道:“他是个好孩子,朕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不会看走眼的。他被首辅和母后逼成了如今这样,心死则道生,欲灭则道存,如今经了杜家这一遭,总该要走出来了。” 崇明帝一直都知道,知道谢琼婴经历的事情,只不过他一直在旁边漠视着一切。 谢琼婴若是能振作起来的话,他也乐见其成,他是谢沉和长宁的孩子,那便应当是他最疼爱的外甥。 宋殊眠和谢琼婴坐在了回谢家的马车上,两人奔波了一日,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这一个年哪里都热热闹闹的,唯独春澄堂就跟没了人气一样。今日还是年后第一回 出门,外头大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街上已经点了不少的灯,灯光如珠夜放光华,大红的绸缎系在大小店铺的屋梁之上,又添了几分喜气。此时箫鼓沸腾,欢声笑语溢于千门万户之中。 宋殊眠掀开了车帘看着车窗之外的景象,似乎是被这股热闹的气息吸引,一时之间竟看得入了神。 宋殊眠算不上多喜欢热闹,只是从前在徐府的时候一年到头也不出了几回门,纵是出门也都是因为徐彦舟的缘故。今个儿大过年的日子,街上这样的景象,六年里头也见不得几回,是以才上了心多瞧了几眼。 谢琼婴见她看得这样入神,想到这些时日宋殊眠也没能过个好年,便抬声对赶马的车夫喊道:“停车。” 车夫听到了指令,便赶忙收了鞭,待到马车停稳之际,谢琼婴拉着一脸愕异的宋殊眠下了马车。 宋殊眠问道:“怎么突然下马车了?” 谢琼婴轻飘飘地觑了她一眼,道:“你那双眼珠子都要掉车窗外头了,我可不得给你捡回来。”
第五十章 宋殊眠见他这样说也不再说, 丫鬟跟在不远处,两人肩并肩走在大街上闲逛着。谢琼婴今日一身全黑的衣裳,而宋殊眠则披着一件鹅黄色的斗篷,两人身上的色调实在算不上多么的和谐。 但他们生得实在是太打眼了, 就这样走在街上, 也总是惹得不少人侧目。 闲逛了近乎一个时辰, 说是在一起闲逛, 但多半也都是谢琼婴随着宋殊眠走,她一会见糖人有趣要瞧,一会又见得杂耍的人觉着厉害, 恰巧撞见了舞狮,又看了好久, 最后心满意足地拿了串糖葫芦在手上吃。 谢琼婴见她走了一遭脑门上竟都沁出了不少的汗来,吃着糖葫芦咬得脸颊一侧也是圆鼓鼓的, 眼睛里头还带着细细密密的笑意。 谢琼婴终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她那含着糖葫芦的半边脸颊, 一边从她的手上抢了糖葫芦串来吃, 一边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谢琼婴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但见到宋殊眠吃成了这副模样,便生了几分好奇。 入口便先是一层甜津津的糖衣, 咬碎了外头的东西, 便又是酸得掉牙的山楂,他皱着眉头把糖葫芦还给了宋殊眠。 冷风冻鼻, 宋殊眠鼻尖被冻得通红,见他被酸得皱眉了, 眉眼弯了几分, 说道:“这可是你自个儿来抢的,不是我非要塞你嘴里去的。” 谢琼婴好不容易咽下了这又甜又酸的玩样, 见她这样说也不恼,只是说道:“你好生没道理啊,这还是我付的钱,怎么我吃一颗就成了抢?这玩样甜得腻牙,你少吃些,到时候晚上又该咳不停了。” 宋殊眠含糊地应了声,只不过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两人无话又走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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