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恢复正常通行。 裴季泽却一时没跟上去。 这时一作傧相打扮,与他生得有两三分相似的少年纵马上前,一脸不忿,“那个卫九穿成那样,不是摆明故意要让阿兄难堪!他——” “走吧,”裴季泽打断他的话,“别误了吉时。”言罢纵马跟上前行的队伍。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渐渐远去,看热闹的百姓意犹未尽地议论着方才的盛况。 不远处,一头戴幂离,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女子眸光胶着在新郎身上。 只可惜,直到迎亲队伍消失在街角,对方一次也没回头。 而街角的另一边,一眼眶通红的白袍少年,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扇,痴痴地望着厌翟车,无声地呢喃一句。 “小谢……” * 虽中途出了一个小插曲,可迎亲的队伍还是赶在吉时前到达裴府。 远远地,翘首以盼的宾客们瞧见一支长不见尾的火红仪仗队朝裴府驶来。 近了,厌翟车在张灯结彩的府门口停下。 新郎下马,行至车前,恭请公主下驾。 俄顷,一手持绣金团扇,身着深青色翟衣,头戴花树宝钿礼冠的新娘由人搀扶着自厌翟车款款行来。 行走时,花树正中一支口衔明珠的凤凰岿然不动,端得上仪态万千,贵不可言。 诸人愣神片刻,听到礼官人和唱后,连忙迎着一对新人入青庐帐。 待二人拜堂行过礼,又用过同牢饭,共饮合卺酒后,女官又剪去新人发髻,进行合髻后,才算礼成。 背后已沁出汗的谢柔嘉终于松了一口气,由着侍女脱去花叉花树,卸去脸上厚厚的妆容。 新郎这时在众人的起哄下作却扇诗。 一连作了五首,谢柔嘉缓缓地移开团扇。 一不小心,撞进一对漆黑幽深的眼眸里。 眉目似雪的郎君凝视着她片刻,敛衽见礼,“裴季泽,见过娘子。” 明明知晓他是在做戏,谢柔嘉听着那句“娘子”,却不由自主地红了面颊。 在场诸人皆听说过安乐公主骄纵跋扈的名声,却不曾想她生得这样美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尤其是这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哪里有半点骄纵跋扈的影子。 一时之间,青庐帐内鸦雀无声,有几个年少的男傧相甚至红了脸。 一旁最善察言观色的裴少旻见公主嫂嫂被人瞧得眼底浮现出一抹愠色,正欲打圆场,突然听到自家哥哥道:“都去前头吃酒吧。” 他愣住。 这是刚成婚,就护上了? 哥哥,是喜欢嫂嫂的吧。 那么那个花魁娘子究竟怎么回事儿? * 人群终于散去,待门关上后,累了一整日的谢柔嘉吃了些东西后,便先去沐浴。 沐浴过后,她拿了本书坐在榻上。 文鸢见她半晌没有翻页,也不知想些什么,雪白的面颊绯红一片,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她吩咐,“去拿些酒来。” 一旁的黛黛忙拿了酒来。 她向来酒量浅,文鸢提醒她,“公主小酌两杯即可。” 她并没说话,倒也没有急着吃,只慢慢地转动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也不知在想什么。 渐渐地,月亮升至树梢。 文鸢悄悄地吩咐黛黛,“你去外头迎一迎驸马。” 黛黛连应了声“是”,赶紧跑出去。她才行至月门处,远远地就瞧见驸马正朝这边来,心里一喜,忙迎上前去,谁知驸马的侍从突然追过来,在驸马耳边耳语几句后。 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的驸马沉默良久,吩咐她回去告诉公主,自己可能晚一会儿回去。 黛黛见他真就掉头走了,一听就傻眼,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文鸢。 文鸢望着高悬在苍穹的皎洁月光,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新婚之夜就这样,以后可还得了? 这时屋里的黛黛出来,急道:“公主醉了。” 文鸢闻言,忙回屋里,果然见自家公主人已经醉趴在桌上。 她忙与黛黛将人扶到床上躺下,待安置妥当后,吩咐一众婢女,“若是明儿公主问起,就说驸马早早就回来。若是谁敢泄露半个字,即刻发卖!” 公主酒后不记事,只要驸马能在公主酒醒前醒来,这事儿就能糊弄过去。 只是眼看着案上的蜡烛一寸寸矮下去,驸马还未归,心焦不已的文鸢正欲派人再去寻一寻,帐内突然传来公主唤人“拿酒”的声音。 文鸢连忙去外间斟茶。 刚刚斟满,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袭绯红礼服,眉目清冷似雪的男子出现在房门外。 谢天谢地,驸马终于回来。 不由地松一口气的文鸢忙上前行礼。 他听着内室的动静,道:“下去吧,我来服侍殿下。” 文鸢应了声“是”。 临出门前她瞥了一眼案上的龙凤蜡烛。 都燃了一半…… * 裴季泽入帐时,衾被里只露出一张粉白脸颊的少女不知何时醒来。 她拿着一对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有些迷惘,“小泽几时来的?” “刚来。”他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杯子递到她嘴边。 她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抱怨,“这酒不行,里头掺的全是水。葵姐的女儿红极好,等回长安,我带你去吃。” 他应了声“好”,“可还要?” 她“嗯”了一声。 一连吃了好几杯,才抬起眼睛望着他,“你来瞧我,怎不提前通知我?” 他沉默片刻,道:“就是路过,顺便来瞧瞧。” 醉意氤氲的新娘子笑,“小泽来瞧我,我很高兴,只是我方才打了一场丈,满身都是血,你一向爱洁,快离我远些,别沾到你身上。” 说着要坐起来,身子却不听使唤,泥鳅似地向后仰去,却被一条强而有力的胳膊圈住腰。 挣动间,少女身上的胭脂色寝衣滑落,露出半个雪白香肩。 她浑然未觉,顺势趴在他怀里,在他脖颈嗅了嗅,不解,“小泽身上好苦。” 他偏过脸去,喉结微微滚动,“可打赢了?” “打赢了!”她弯着眼睫笑,“我把从前欺负人的劲儿,全部使到他们身上去,待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瞧瞧我的战利品!” 他道了一声“好”,要扶她躺下。 可她好久不曾见他,不舍得睡,赖在他怀里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只听见他句句都说“好”。 她听累那个“好”字,抬起纤长浓密的眼睫怔怔望着他,“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问问小泽。小泽,这两年在长安过得好吗?” 面容有些模糊的男人久久没有作声。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不好。” “为何?”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 他不答,轻抚着她的面颊,“殿下醉了。” “我没醉!” 她抬起手,涂了丹蔻的指尖抚摸着他那对笑起来风流多情的眼,难得娇气,“小泽靠近些,我告诉小泽一个秘密。” 他一时没动。 她不满,“快些!” 他微微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送到她唇边。 眼睫微微湿润的少女圈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知晓小泽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小泽不晓得,这些年我心里,恨极了你……” 说完这句话,她张嘴咬了上去。 她在朔方等了他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早就想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小裴:新婚当晚,被老婆标记。 柔柔公主:呵! 盼他们成婚盼很久了,忍不住提前更新,含泪求评! 终于结婚了,吼吼吼! 文鸢:打工人太难了! 感谢在2023-09-17 21:13:41~2023-09-18 12: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望直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酉酉 5瓶;maohao0888 3瓶;Cryoni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小泽,不要走◎ 裴季泽哄了许久,才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 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女轻声呢喃着“小泽”,晶莹的泪珠顺着洇红的眼角流入乌黑的鬓发 裴季泽伸出洁白的指尖替她擦泪。 可她的眼泪好似擦不完,打湿了乌黑的鬓发。 裴季泽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她哭过后像是涂了胭脂的唇,缓缓地俯下身去。 就在他的吻即将落在她唇上时,他猛地抬起头来,急促地喘息着,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俯下身去。 只不过,这一回,他的唇落在她雪白的脖颈,吮吻着她柔嫩的肌肤。 床上的少女无意识地嘤咛一声,伸手去推他。 眼底欲望翻涌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愈发用力地吮吻。 “小泽,别咬,疼……” 她抽噎着,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 * 隔壁耳房守夜的两个婢女正打瞌睡,突然听到新房里传来女子饮泣的声音,像是在叫疼。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笑意。 原本还以为驸马今夜回来那么晚不会圆房,没想到竟成了。 隔壁屋子的动静大约持续两刻钟,终于停下来。 很快地,屋子里铃铛被摇响。女使们忙过去等候差遣,只听帐内传来驸马低哑的嗓音,“备水。”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两名健壮的女使抬着一桶水入了屋子。 才搁下木桶,大红的床帐被人掀开。 两名女使偷偷觑了一眼,只瞧着一条雪白细长的胳膊搭在铺了大红褥子的床沿上。 “出去吧,”驸马哑声道:“这里不用你们服侍。” 女使们忙应了“是”,瞧瞧地退了出去。 待外头的门关上,床帐被人掀开,衣衫整齐的裴季泽自里头出来。 而床榻上的少女此刻睡得正香。 他自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滑破自己的手指。 顿时,血珠子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 “小泽!” 谢柔嘉猛地惊醒,入眼的是绣了百子千孙图的大红帐顶。 原来是做梦。 昨夜,她竟然梦见裴季泽去朔方看自己。 这也就罢了,她竟咬了他。 真是荒唐! “殿下,您醒了?” 一只雪白的手掀来床帐,一丝光亮投进帐内来。 迷蒙着眼睛的少女环顾四周,茫然,“这是哪儿?” 文鸢道: “这是驸马的卧房。” 谢柔嘉捂着微微有些疼的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昨日自己大婚。 她见裴季泽不在,问:“昨夜驸马几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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