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鸢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道:“昨夜驸马早早就回来,天不亮就起了。” 倒是起得挺早。 谢柔嘉心想如此也好,免得瞧见他尴尬。 文鸢见她信了,心底松了一口气,忙道:“今日头一回见舅姑,不宜去得太晚。” 文鸢忙服侍她起床。 外间听到动静的侍女适时掌灯。 暗沉沉的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文鸢的眸光落在谢柔嘉的脖颈上,顿时愣住。 只见她雪颈左侧与耳后有好几处红痕。 就像是被人吻的。 公主昨夜与驸马洞房了? 她正愣神,只听公主问道:“你这样瞧我做什么?” 文鸢忙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 这时黛黛领着一群侍女鱼贯。 她也瞧见谢柔嘉雪颈处的痕迹,不解,“公主这儿怎么了?” 谢柔嘉伸出指尖摸了摸,迟疑,“蚊子咬的吧?” 总不可能是裴季泽趁她睡着,偷偷咬的。 “驸马家里的蚊子嘴巴真大。”黛黛啧啧两声,“可要拿脂粉遮一遮?” 谢柔嘉又对镜照了照,“还是擦些药,估计下午就好了。” 一旁的文鸢又有些不肯定两人究竟有没有圆房。 她趁着公主盥洗的功夫,折返回内室。 掀开衾被一瞧,只见床铺上铺陈的雪白丝帕上,有一抹深红的血痕。 梅花似的秾艳。 文鸢愣住。 公主昨夜与驸马真圆房了? 她来不及多想,将元帕搁进一小锦盒内,匆忙出了内室。 这会儿已经盥洗好的谢柔嘉正在挑今日要穿的衣裳。 挑来挑去,指着其中一件扶光色齐胸襦裙,“就它吧。” 她其实平日里偏好鲜艳的眼色,这样淡的颜色平日里甚少穿,只是今日要见舅姑,倒也不必太过张扬。 不过她本就肤白,这件柔软淡雅的颜色上身,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美艳,多了几分娇嫩可爱。 黛黛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谢柔嘉倒也极为满意。 黛黛问:“公主今日想要梳什么发髻?” 又开始犯困的谢柔嘉打了个哈欠,“看着办就行。” 她正昏昏欲睡,镜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抹绯红的身影。 乌的眉,雪的肤,红的唇。 他静静地端坐在轮椅里,洁白修长的指骨穿过儿茶柔软的皮毛,那对敛着的含情眸似在通过镜子看她。 可定睛一瞧,又像似未看她。 这时,正在替她戴耳珰的黛黛突然笑出声来。 不只是黛黛,屋子里的婢女都在偷笑,甚至就连文元都眼含笑意。 谢柔嘉正奇怪他们在笑什么,眸光落在他耳朵上,顿时愣住。 只见他左耳耳珠上有一圈齿痕。 咬他的人必定是与他有仇,都咬出血来。 谢柔嘉偷偷问文鸢,“他昨夜回来时耳朵上可有咬痕?” 文鸢摇头,“并无。” 谢柔嘉随即想到那个梦。 该不会是她咬的吧? 正愣神,黛黛这时已经替她梳好发髻。 这时裴季泽把儿茶搁到地板上,温声道:“走吧。” 两人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朝正院走去。 此刻时辰尚早,天微微透出曦光。 一路行去,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草扶疏,皆笼在薄薄的雾气当中,如同琼林仙境一般。 只是一切都透露着焕然一新的气息,显然是重新被休整过。 想来当日裴府被查抄时,里头必然发生过血流成河的场面。 裴氏一族无故蒙冤,至今仍是待罪之身。 裴季泽为权势不得不放弃心爱的女子,想来心中不知藏了多少恨意。 只是她不理解的是,他明知自己并不受父亲宠爱,为何还要主动尚公主? 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到裴季泽问:“殿下可还记得我们的院子在哪个方向?” 谢柔嘉哪里有心思记这个。 他像是瞧出来,道:“不记得没关系,微臣带着殿下多走几回,殿下总会记得咱们的院子在哪儿。” 谢柔嘉心想等驸马府修葺好,她立刻就搬走,谁要记得他住在何处。 思及此,她的眸光又不自觉落在他耳朵上清晰可见的齿痕上,瞥了一眼锦书,“本宫来推驸马。” 锦书连忙让出位置。 跟随的人意识到两人有话说,也都特地拉下几步。 谢柔嘉推着裴季泽向前走了约一射之地,淡淡开口:“我昨夜醉酒可与驸马说了什么?” 若不然好端端咬他做什么? 裴季泽道:“殿下同微臣说了许多的话。” 她心里咯噔一下,“比如?” 话音刚落,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回头看向她。 他个子生得高,即便是坐在轮椅中,个头与她差距也并不是特别大。 谢柔嘉两年来还是头一回距离他这样近。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瞧见他的睫毛。 他的睫毛生得极长,又浓又密,眸光潋滟,看谁都好似很深情。 谢柔嘉想要躲开他的视线,可又觉得自己心虚,于是迎上他的眸光。 他反倒收回视线,“殿下说瞧见微臣如今过得好就放心了。” 谢柔嘉想也不想反驳,“绝不可能!” 她这个人一向小心眼,裴季泽过得不好,她也未必见得高兴。 可若是裴季泽真比自己过得好,她必定如鲠在喉。 裴季泽的眸光落在她绯红耳珠下的那抹暧昧红痕上,喉结滚了一滚,“既然殿下觉得不可能,又为何要救我?” 像是被人窥探心中秘密的少女瞪着他,“我不是说过,我那是为报裴叔叔的救命之恩!” 他并未再言语。 谢柔嘉见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来,也懒得再追问,想要叫锦书来推他,可是锦书已经落在队伍的最后。 她想直接将他丢到这里算了,可看着他的耳朵,又有些理亏在,只好推着他继续向前走。 约行了两刻钟的功夫,一行人终于来到裴季泽父母所居住的正院。 还未进去,远远地她便瞧见裴家一大家子都侯在外头。 老老少少聚在一块,乌泱泱的,就跟开清谈会似的。 为首的一长须中年男人,正是裴季泽的父亲,前任兵部尚书裴滨。 他身旁站着一年约三十出头,长相温婉可人的妇人应是他的续弦。 至于其他的,大多她都不太认识。 不就随便地成个婚,怎要见这样多的人? 一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尤其还是与长辈打交道的谢柔嘉萌生退意。 左右外人一向认为她骄纵任性,此刻就算是掉头就走,想必也正常。 她欲走,突然有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是裴季泽。 “别怕。” 他轻声道。 谁怕了! 她堂堂一国嫡公主有什么好怕的! 原本想要临阵脱逃的谢柔嘉定了定心神,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傲娇柔柔:呵,这天底下有本宫怕的人? 腹黑小裴:她好可爱! 感谢在2023-09-18 12:37:46~2023-09-19 13:1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望直前、小挫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酉酉 5瓶;Cryonix、maohao0888、A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见公婆◎ 裴家各房的人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恭候安乐公主大驾。 按道理来说,新妇敬茶,并不需要其他各房的人一大早过来观礼。 只是乐公主身份贵重,再加上又是裴氏一族的救命恩人,自然不同些。 不过安乐公主在长安是出了名的骄纵跋扈,心里感激是一回事,与她同一屋檐下相处又是一回事。 尤其是作为公主婆婆的裴夫人最为忧虑。 旁人倒也罢了,今日见一面,若是不好相处,以后避开就是,可她这个继婆婆避无可避。 她心里正忐忑不安,这时只见自己的继子与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新妇在一众婢女仆妇的簇拥下入了院子。 近了,她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眸光落对方雪颈上斑驳暧昧的红痕上,一时愣住。 就在昨夜,她瞧见自己的继子趁夜出了门,原本还担心两个人必定会闹起来,担心得一夜未睡。没想到两人非但没有吵闹,反而圆房。 她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眼底流露出喜色。 无论如何,能圆房便是好事! 其他诸人自然也瞧见。 任谁也没有想到外人眼里克己复礼,端方自持的君子新婚之夜会如今不懂得节制。 一些面皮薄的当场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不过见到他二人圆房,心底都很高兴,唯有裴滨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面色极其难看。 裴季泽向他微微摇头,神色自若地向谢柔嘉介绍家里各房的长辈。 众人这才瞧见公主面上已经不大好看,忙收回视线敛衽见礼。 谢柔嘉矜持颔首,“不必多礼。” 众人见她没有怪罪自己失礼,心里不禁松一口气,簇拥着一对新人入屋敬茶。 谢柔嘉是君,自然无需下跪,只是微微屈膝,以示尊重。 裴季泽既然尚公主,亦是如此。 两人敬完茶后,裴夫人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交给谢柔嘉。 谢柔嘉道谢过后,一旁的文鸢立刻捧着一半尺长的金线匣子上前。 裴夫人打开一瞧,竟是一方帕子。 帕子所用的材质对于他们这等人家倒也不难寻,难得的竟是双面绣。 她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紧绷的态度松弛下来,言语中多了一些对晚辈的喜爱,“公主实在是有心了。” 谢柔嘉闻言,心中生出微妙的感觉。 成婚前,阿娘同她说,两个人成婚过一辈子,总要学会与他家人好好相处。他母亲喜欢你,自然就会处处帮着你。 裴夫人虽不是裴季泽的生母,却是他嫡亲的姨母。 裴季泽七岁上时,本就身子不大好的亲生母亲因难产而亡。 后来因为刚出生的幼弟需要照顾,于是外租家就做主将最小的女儿,当时暂住在裴家的幼女给裴滨做了续弦。 虽不是生母,可到底是有着血缘关系。 为此,婚礼前的半个月,阿娘与嫂嫂还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从其他贵妇口中打听裴夫人的喜好与性情。 不仅如此,嫂嫂特地替她绣了这样一副绣品,叫她拿来送给裴夫人。 新妇头一回见舅姑,一般都是送自己亲手所绣的绣品,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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