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已分不清谁是自己,谁是旁人了。只剩下她的发丝,在灯影之下,还有一层毛茸茸的影子…… 菱歌面色有些发烫,见杨夫人走了过来,她赶忙收拾了心情,作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杨夫人在菱歌身边坐下来,笑着道:“这便是沈家那位姑娘吧?” 菱歌不知她所谓何意,便只答道:“小女沈菱歌,见过夫人。” 杨夫人笑笑,轻轻的拍了拍菱歌的手,道:“不必生分,你虽是初来的,我却觉得你面熟得很,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呢。” 菱歌心头一紧,道:“小女无福,今日是第一次见夫人。” 杨夫人道:“所以说,人与人之间就是天生的缘分呢。” 她说着,指了指杨妍的方向,道:“她是我的女儿,我瞧着与你年岁差不多大,你若是得空便常来我们府上走动走动,你们会谈得来的。” “是。”菱歌不卑不亢道:“杨姑娘气度雍容,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怕小女不配。” “你不必自谦,依着我说,你的模样品性皆在她之上,便是这满堂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贰的官家姑娘,也没有几个及得上你的。”杨夫人说着,将头上一支珠钗取了下来,戴在菱歌发髻上,笑道:“这就算是见面礼,等日后我们相熟了就好了。” 菱歌不好拒绝,只得浅浅一笑,道:“好。” 众人都不动声色的朝着这边看着,见杨夫人对菱歌上心,心中也就暗暗揣测起来。 送走了杨夫人,菱歌才看向陆盈盈,低声问道:“杨夫人素来待人都是如此吗?” 陆盈盈摇摇头,天真道:“也许是表姐生得好看,她见了便心生欢喜才会如此的。” 似杨夫人这般地位的人,怎么会简单凭着眼缘和心意行事呢? 菱歌没说话,只微微抬眉,凝视着碎玉亭的方向。 也许,是她觉察到什么了…… * 经过杨夫人之事,便不断有宾客来结识菱歌,甚至有人想方设法的打听菱歌的身世背景,暗暗试探是否菱歌就是杨阁老所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菱歌不堪其扰,便借口去赏梅,悄悄的离开了宴席。 她顺着湖边的六棱石子路,一路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连这些梅树的模样都与过去一般无二,只可惜…… 菱歌走着,陡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白衣男子,他正站在梅树之下,背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那满目梨白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来,虽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可菱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杨惇。这般风华绝代的,也只有他。 杨惇也看到了菱歌,远远的,他朝着菱歌行了礼,便又回过身去看他的梅花。 还好,他并未认出自己。 菱歌暗暗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来急急从他身边掠过,脚下生风。 “姑娘。”他突然唤住了她。 菱歌不敢回头,只是背脊一僵。 “姑娘别误会,”他解释道:“前面便不是六棱石子路了,改用鹅卵石铺就,姑娘行走还须当心些。” 菱歌道:“我不去梨园,不会走到鹅卵石路上的。” 杨惇微怔,道:“你如何知道通往梨园的路是鹅卵石铺就的?” 菱歌将头埋得更低,道:“我是胡乱猜的。” 言罢,她不等杨惇再问,便朝着前面走去。 “等等!” 杨惇在身后唤她,菱歌脚下越发不敢停留,几乎听得到耳边的徐徐风声,哪怕脚下崴了,她也不敢迟疑,只忍着痛拼命往前走去。 听着杨惇的步伐越来越近,菱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脑子里飞速的闪过几个应对的方法,却觉得每个都瞒不住他。 他可是杨惇啊!千百年来世间难寻的奇才,她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菱歌正想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那胸膛如硬石般,直撞得她头晕眼花。可这心跳声,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菱歌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与他视线相接,她便被他陡然拉到了身后。 他宽阔的背脊就这样挡住了杨惇的视线。 “陆大人。”杨惇行礼道。 陆庭之微微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道:“杨公子推说陛下召见无法参加宴会,却是在这里……调戏本官的表妹?” 他的语调微微向上拉着,虽是疑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质问,劈头盖脸的砸在杨惇脸上。 杨惇敛去了唇角的笑意,依旧神色温和,极斯文的答道:“我的确刚刚从宫中回来,只是略感疲累,担心怠慢了贵客,因此未去宴会。如此,若是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子由在此,给大人赔个不是。” 他说着,便躬身作揖。 陆庭之冷冷看着他,既未伸手去扶他,也未出言让他起身。他只是很认真的将菱歌护在身后。 杨惇缓缓直起身子来,见陆庭之如此,便知是陆庭之误会了自己,解释道:“方才我如此想要追上令妹,只是想向令妹确认一件事。” 陆庭之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可确认的。本官的表妹胆小怕生,还请杨公子今后离她远些。还有,她是本官的表妹,杨公子的称呼错了。” 杨惇一怔,还未想通为何表妹不能用“令妹”来称呼,陆庭之便带着菱歌离开了。 他们走得并不快,陆庭之走在前面,菱歌跟在他身后约半步的距离。可不知为何,陆庭之周身都阴鸷得可怕,杨惇竟不敢追上前去问个分明。 * 菱歌紧紧跟在陆庭之身后,她虽怕他,却也知道只有跟在他身侧,才能避开杨惇的追问。 她实在没想好,该怎样面对杨惇。很多话也许总归要说清楚,可不是现在。 她正想着,只觉身子一歪,便被陆庭之拉到了假山的洞穴之中。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腕摁在身后的石壁上。另一只手箍在她腰间,并未用什么力道,只是虚扶着,掌心滚烫。 菱歌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他似是不喜,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握着她腰肢的手臂骤然收紧,她一吃痛,几乎呼出声来。 他警告的看着她,道:“若是弄出什么声响,引了人来,只怕到时候你名节尽毁,就再也没法勾引男人了。” 菱歌此时已回过了神来,她清浅一笑,踮起脚尖迎上他的鼻息,道:“表兄舍得吗?”
第8章 故旧(二) “什么?”陆庭之皱了皱眉。 他好像很喜欢皱眉,起码在菱歌面前是这样。 菱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若是名节尽毁,表兄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表兄便不得不娶我了。” “娶你又如何?不娶你又如何?”他反问。 菱歌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眼眸亮如星子,道:“我听闻表兄是有未婚妻子的,为了我而放弃心爱的女子,表哥舍得吗?” “你是在威胁我?”陆庭之怒极反笑,眼底像是淬了冰。 菱歌强压着如擂鼓般的心跳,道:“菱歌不敢,我只是帮表兄分析利弊。” “堂堂沈家姑娘用自己的亲事威胁旁人,你以为能有多大的威慑力?”他冷笑。 “难道表兄愿意娶我?”菱歌莞尔一笑,眼底却全是冷意,笃定而又彻骨的冷意。 见他静静的望着自己,闭口不答,她便接着道:“我这样的女人,该是表兄最不耻的吧?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子?既然不愿,还不如两两相忘,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他问道。 “还是说,表兄舍不得我这副身子?” “放肆!”陆庭之喝道,手上的力道不觉轻了几分。 菱歌趁机脱开了他的桎梏,侧身立在一旁,淡淡道:“我是□□,表兄是君子,从今以后还是各走各的路罢。从前那些事,表兄只当是前世姻缘,尽数忘了便是。” 言罢,她转身便要走。 “那杨惇呢?”他突然开口。 “什么?”她脚下一顿。 “他既是君子,你又为何要招惹他?” 菱歌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冷意,可她已全然不在乎了,道:“表兄似乎没有什么立场问我这件事。” “长兄如父,如何没有立场?” 菱歌嗤笑一声,伸手理了理他飞鱼服上的纹饰,凑在他耳边道:“哪家的兄长会留恋妹妹的身子呢?” 他眼底一黯,还未开口,她便已翩然而去了。 陆庭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死死的攥紧了手指。 杨惇……他竟如此不同么? * 菱歌回到宴席之中的时候,宴席已过半了。 宾客们也渐渐忘记了初到时的拘束,开始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连男女之间也活络了许多,不似方才时严守着大防。 见菱歌回来,陆盈盈赶忙招揽她过来,道:“你去哪里了?” 菱歌见杨惇并不在场,也就安下心来,道:“我去梅林里走了走,可是回来得晚了?” 陆盈盈笑着道:“不晚,刚好一起玩。我们正玩双陆棋呢。” 菱歌朝着她身边看去,果然看见陆予礼正在和宋雅芙对弈。 陆辰安站在陆予礼身侧低头瞧着,见菱歌来了,忙避过头去,又似是觉得不好,终是抬起头来朝着她微微颔了颔首。 “谁赢了?”菱歌低声问道。 陆盈盈拉着菱歌坐下来瞧着,笑着道:“三哥不说旁的,这双陆象棋、抹牌道字,倒是无不通晓的,雅芙表姐如何赢得过他?” 菱歌细细看去,只见宋雅芙果然已落了下风。 周遭围着许多人,宋雅芙家中的庶妹们也在其中,她们看好戏似的看着宋雅芙,道:“女子与男子对弈,总是吃亏的。更何况长姐素来不擅长此道,输了也没什么,还是早些认输罢。” 宋雅芙顿时红了脸,手下也越发没了章法,输的更加难看。 她庶妹宋木樨因着生得貌美,又最得她父亲娇惯,自小便与她不睦,火上浇油道:“输了也就罢了,似长姐这般输得这么难看倒是少见。” “你住口!”宋雅芙急了,此言一出,又想起这是在杨府里,赶忙住了口。 “长姐……”宋木樨顿时委屈起来,嗫嚅着不敢多言。 周遭的人见状,都已微微变了脸色,仿佛已认定了宋家嫡女是个刁蛮霸道的,连家中庶妹也不能容。 宋雅芙心烦意乱,手下的棋也越走越偏颇,很快便败下阵来。 “雅芙表妹,承让了!”陆予礼笑着道。 宋雅芙灰白了脸色,咬了咬唇,站起身来。 “还有谁玩?”陆予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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