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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燃香的味道缓缓飘来。午思想，许是信仰的关系才使得长公主这般吧。 容清宫其余那八人回答完毕后可以明确的是，那晚这个院子如平时一样已经关了院门无人进出，不止里头宫人们可以互相作证，便是巡防的御林军也可作证。 “不仅仅是我这儿闭门不出无人往来，便是皇贵妃的承华宫也一样。”康娴长公主怕这孩子再来回奔走累着，索性道：“皇贵妃那边你不用去了。先皇后逝后她本就极少出屋，自从范家……”略一停顿，语气悲凉：“自打范家出了事，更是紧闭宫门不与旁人往来了，便是苹嫔这次出事，她也未曾踏出承华宫半步。” 皇贵妃是现下后宫里唯一身份比明贵妃更为尊贵的女子，出身于安国公府范家。 范家出事后，皇贵妃不仅仅是闭门不出了，更在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把承华宫偏殿的妃嫔全部遣了出去安排在了东六宫其他宫殿里。而她自己的主殿，也留了六个人近身伺候，多一个也不要。 如此算来，皇贵妃现在的生活甚至比长公主还要更为简朴。 午思了然应声，待到长公主情绪舒缓了方才问道：“这种胭脂水粉皇上都给过谁？”
第21章 贾姑姑接道：“长公主有一盒，皇贵妃应该也有一盒。剩下的都送给明贵妃了，两三盒差不多。” “可明贵妃好似没有用过。”午思回忆着说：“她身上没有这种香味。”近几日见过明贵妃数次，无论是宝兴殿亦或者是明贵妃本人身上，都不带有此种味道。 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因为主殿宝兴殿里时常弥漫着一股子生蒜的味道，让她烦不胜烦，时常嗅觉失灵般闻不出旁的来。但偶尔能够凑近明贵妃的时候，她发现明贵妃身上倒是没有生蒜和异香。 “许是觉得这种味道不是她独一份的，她不稀罕吧。”贾姑姑忽而开口，温和如她，语气难得地带着些嘲讽：“贵妃娘娘最不喜皇贵妃和长公主，即便几盒里面她得了大半，她也乐意。谁让她是龚家嫡女呢。” 康娴长公主等贾姑姑说完了方才轻声呵斥：“不要如此无礼。”又与小午子道：“她就这性子，牙尖嘴利的不饶人。”说的是贾姑姑。 贾姑姑登时不乐意起来，主仆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因此说笑了几句。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御膳房应当开始往各处送膳食。长公主邀了午思共进午膳：“平日里我这边常自己做吃食，今儿已经做了些斋菜，不如你留下略用些。” 午思自然婉拒。她虽然已经饿了，却十分兴奋，想要尽快找到方峦进来共享眼下的消息。最关键的是，她牢记封公公的话——到了容清宫，无论吃的喝的都不要入口。 长公主显而易见的有些失望，却还是让人给她包了些素斋在油纸包，让她拿着办案的路上吃。 一路走出容清宫，待到远离宫门周遭更为偏僻清静了，午思方才坐到一棵大树下就着树荫打开油纸包。为了方便携带，油纸包里只放了单独包裹着的小点心。甜食便罢了，平时吃着很喜欢，充饥时却不合用。有六个蔬菜团子让她十分惊喜。用菜汁混着糯米面做皮，里头包了菌菇和菜蔬做成的馅料。皮很薄，轻轻咬下去，里面汁水很足，鲜香清爽十分可口。 她揣测过封淮的话，思量着应当是容清宫不能吃，出来后应当无事？想到贾姑姑，想到长公主。正好她自个儿也真饿了，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吃着。 等到第四个菜团入了肚，她见四周还没人影出现，索性朗声道：“出来吧。现在没别人在，你也不必藏着掖着的。”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含笑又谦恭的声音响起：“午公公好眼力，居然发现了我跟着。” 梁玉眉眼弯弯从一棵大树后绕了出来，手里还摇着把大蒲扇，呼哧呼哧扇着热风。 其实早在他守在仁昭宫门口甫一开始跟踪的时候，午思便已经发现了。她不知太子让人一路跟着她是何意，转念想想自个儿身处查案之中就也明白七八分。自打她出容清宫后，梁玉就刻意放重跟踪的脚步，赫然是想被她发现，她便顺势叫喊这么一声。 午思只当自己不知，继续吃着菜团，又一个下肚后方才奇道：“居然是梁公公，你既是来容清宫寻我，喊我便是了，何至于要偷偷跟着？” “我早就跟着你了。”梁玉笑眯眯的，好似自己做的不是需要遮掩之事一般语气平静：“殿下唯恐你在仁昭宫受到责难耽误查案，特让我候在那边。一旦你进去仁昭宫半晌都未出来，我便会寻机进去，救你。” 午思倒是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坦白，顿了顿：“多谢殿下和公公一番美意。” “倒也不用谢我，你记得太子殿下的好就成。现下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说。”梁玉快言快语说着，执起大蒲扇朝着远方坤华宫处遥指：“方大人在半刻钟前出来了，正在坤华宫附近查探，你且过去汇合吧。” “方大人被放出来了？这么快？”按照方峦进走之前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来看，今儿他这一趟少说也得待到申时末或者酉时初才能出来。没曾想现下不过午时过半，他居然得了自由。 面对小午子的疑惑，梁玉笑得高深莫测：“谁知道呢。” 午思不解，却也没打算多问。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事关东宫和坤华宫，她是丝毫都不乐意掺和进去的。 与此同时。坤华宫正殿。熏香袅袅，小宫女们摇着团扇守在屋角冰块箱旁扇出阵阵凉意。 姚嬷嬷粗粗喘着气快速迈着小碎步进屋，到了里面兜头就跪：“娘娘，您让奴才去问的事儿，奴才刚打听过了。” 因着之前的事情，她已经被打发到了外头做传话的活儿。此刻她刚从外头打听了消息回来，脊背上的衣裳已然湿透，鬓边头发上流着汗水，气喘吁吁：“右侍郎大人他、他……”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怎么了，赶紧说！”明贵妃不耐烦催促，又觉得屋内温度好似升高了，示意冰块旁负责扇凉风的宫女们卖力些。 姚嬷嬷胆战心惊地咽咽口水，开口有些艰难，头垂得越发低了：“他、他貌似、貌似已经出宫去了。” “什么！”明贵妃忽地拔高了声音，不敢置信地慢慢起身：“何时的事？” 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小亲王正在内室里睡着，乍一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声惊到，吓醒了便哭起来。 明贵妃大怒，顾不上孩子，挥手让乳母抱着小亲王出门去哄。又暗自思忖，那狼崽子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一声不吭就走？这个案子若还由大理寺管理，岂不是结案前她都得日日留意着？那该费去她多少心神！ 原本她打算耗着那大理寺左少卿在坤华宫再多些时候。听闻自家便宜哥哥已经进入皇宫多时，想必见过皇上后晚些时候他就会来坤华宫，未免两边人撞到她才放了方峦进出去。本想着过会儿便能见到对方，谁知午时过半依然不见人影，她才遣了人去细问。结果得知，刑部右侍郎大人已然出宫，并未进过坤华宫？ 明贵妃气到嗓子哽住。袁卫细观娘娘神色后赶紧问道：“他可留下什么话？出宫前可曾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姚嬷嬷才刚负责传话的活计没多少时候，哪里能探听到这些？更何况她素来惫懒，能偷闲就偷闲，压根没多问那许多。 生怕主子怪罪下来，她暗想右侍郎大人既是连娘娘都未见，怎可能还做别的去，赶忙说：“奴才仔细探听过了，向大人只进了后宫的门略走了下就离开，没做什么也没见旁人。” 刘嬷嬷躬身询问：“娘娘，要不然再多派些人去打听？” “不必了。”明贵妃焦躁地挥挥手：“就他那脾气，好一阵歹一阵的，谁知何故？除去父亲外，也没谁能够一定支使得了他。” 她也没料到那小狼崽子会一声不吭就走了，故而只遣了姚嬷嬷这么个狗奴才去催促。眼下人都不在宫里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一旁吕顺山凑过来：“娘娘，不若遣了人去相府一趟，让相爷着人把此事交予刑部，也免得您在这事儿上操心。” 这倒是个简单些的法子，只不知道爹爹现在全力对付着傅家，掺和进这个案子来好不好……当然了，那便宜哥哥掺和进来的话，也会牵扯到父亲。但是由他直接接手绕开相府，貌似能好一些。 明贵妃身在深宫，也不清楚相府针对傅家做到了哪一步。本想着见到向晚亭后仔细商量再做定夺，谁知连面都没见到，更遑论去商议了。 可惜相府里面也没其他人特别靠得住了。爹爹嫌弃哥哥资质平庸只让他去翰林院领了个闲职，庶出弟弟们年龄尚小担不起大任。这般情形下，倒是让这个外来的狼崽子捡了个便宜，把龚家的好资源都拿了去！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调一个小小的案子都还要找他！ 明贵妃越想越是心烦，只觉得负责打扇子的小宫女们做事也十分不得力，不然怎的这会儿屋子里更加炎热起来？她恨得咬牙切齿，当即把桌上整套的青花瓷盏拂在了地上，寒声吩咐：“一个个不省心的，什么都做不好。滚出去！统统滚出去！”又道：“去！把宫门口那个传话的人给本宫押来！本宫倒要瞧瞧，怎样大的胆子，竟敢不听本宫的吩咐！” 空旷的宫殿里回荡着她满含森然怒气的厉喝声。 小宫女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磕头后手忙脚乱低着头无声地快步走出屋子。 右侍郎进宫时，守在宫门旁瞧见他又过来给明贵妃传话的是个小太监，姚嬷嬷探听消息时答话的也是他。不多会儿小太监被人揪着来到了明贵妃跟前。他全身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明贵妃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斜睨着窗外池塘里开得正好的紫艳艳的水葫芦，微笑着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的人，本宫也不必留着。”
第22章 小太监骇得汗流浃背不住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也想去拦，可向大人那脾气您是知道的……” “怎的那么呱噪。”明贵妃秀眉蹙起：“收了银子又不好好办事，显然是活得太久忘记自己本分了。” 屋里早有四个力大粗壮婆子候着。吕顺山暗暗朝她们使了个眼色，婆子们齐齐上前用抹布把小太监的嘴巴塞牢又把他死死按住。 明贵妃轻轻笑得明媚：“收了银子又不好好办事，本该赏你二十个板子的，既然你如此有骨气还知道争辩，不如赏你八十个板子吧。” 二十个板子能要了人半条命，八十就足以让人死透了。小太监瞪圆了双眼呜咽着想要为自己求个活路，可嘴巴这样塞着又怎能求饶？当即被两个粗壮婆子拖了出去，一路拖出坤华宫，也不知到哪个僻静角落去处置了。 火辣辣的太阳照得人脑袋发晕。午思有些体力不支，行进的步履稍缓，一路往坤华宫走着，不时哀叹此时不利于出行。正暗自期盼着下雨，冷不丁眼前投下些许阴影，头顶上饱受阳光摧残的热度也忽地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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