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烬啊裴兰烬,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她也自然邀约了裴兰烬,这次围猎,裴兰烬才是主角。 裴兰烬对围猎一事落在邢家军的范围内表达了些不同意见,他似乎是极不愿意与邢燕寻打交道,因此也十分避讳邢家人,但沈落枝的理由很充分。 “北山很安全,我初来乍到,需要有一个时机能与她们交下朋友,围猎宴是最好的由头,过几日我们便成婚了,你总不想我这边孤零零的,一个给我梳妆作伴的朋友都没有吧?”沈落枝道:“而且,我听闻,纳木城的贵女们都是去北山围猎的,若是去旁处,我怕出什么事端,我也知你不喜欢邢燕寻,可是面上功夫总是要做的,郡守应当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才对。” 他们都是大户人家教导出来的,自然也懂得什么叫“礼让三分”,纵是其下有多少腌臜,也不能拿到面上来说,若是沈落枝宴请了全城,偏偏落下了邢燕寻,那才叫人诟病呢。 裴兰烬便找不出理由推拒围猎宴、推拒北山了。 三日之后的秋日围猎宴很快便到了。 他们约定午时出发,沈落枝来待女客,裴兰烬来待男客,在午时,与纳木城的城门口会面。 —— 在出发的前一日,沈落枝与那群姑娘们在郡主府见过了一次面。 除了见过的邢燕寻以外,这些姑娘们她都要见见,摸一摸品性。 沈落枝一共邀约来了十四位姑娘,都是娇嫩鲜艳的年纪,一个个儿打扮的俏生生的,都是纳木城人,她们之间自然也都熟识,她们各自与各自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也有一个圈子,谁谁因为什么缘故不喜欢谁谁,亦或者是因为家中兄弟,与其他人有隔阂,反正生活在一个城里,各自有各自的圈子与缘由,但是对上这位江南来的郡主,她们就又是一个整体了。 她们都对这位自江南而来的、外来郡主有一些敌意,大概是身份地位不如沈落枝的缘故,所以隐隐还有一丝紧张。 这很正常,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戒备的,但在她们见到沈落枝之后,这种戒备便迅速消失了。 因为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温和柔弱的姑娘。 她们到了郡主府的时候,便瞧见沈落枝站在府门口迎着她们,清冷如天上玄月,皎洁如池中清莲,她待人接物娓娓婉婉,言谈间还掏出来了很多从江南带来的礼物。 “都是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姐妹们赏玩。”那位江南郡主眸含春水,一脸的柔弱无依,似乎很想和她们每个人做朋友,一副完全不适应西疆,需要她们保护的样子,与她们柔柔弱弱的道:“日后,还赖各位姐姐们照拂。” 纳木城的贵女们彻底被沈落枝给打败了,特别是她抬起脸来,露出一双清澈如许、黑白分明的月牙眼看向她们的时候。 她好美啊。 她好柔啊。 她好弱啊。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儿呢?别说是男子了,就算是女子瞧了也挪不开眼的! 灼华郡主如此柔弱,怎么能受得了西北的风沙呢?于是有人递给了她最时兴的乳膏,她便立刻欣喜的涂上了,仰起脸时,还一脸娇弱的说道:“落枝来西疆这么久,一直未曾寻到好用的乳膏,今日恰好得来,姐姐们待落枝真好。” 美人儿娇羞起来,比天上的晚霞都艳丽,纳木城的贵女们便沦陷了,争相恐后的把各种礼全塞到沈落枝的手里,眼巴巴的想瞧美人儿都用上。 灼华郡主还是个喜好玩乐的美人儿,她爱好书籍,但是瞧见贵女们对书籍没兴趣之后,便带她们玩儿起了一种叫“四方牌”的游戏,据说是江南的特产。 大概便是四个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熟读规则之后,以各种各样的牌来打。 姑娘们上手了之后,立刻沉迷了,沈落枝便又引人送来了茶果点心,在房内引炉烧炭,瞧见有人饿了,还亲手为她们煮了梨汤。 这是何其好的姑娘! 她们若是男子,也要将沈落枝娶回到宅院里,小心呵护的! 这四方牌打着打着,姑娘们的话头便一个个开起来了,城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从她们嘴里过了一遍,沈落枝坐在一旁,偶尔好奇的问上一句,便引来了各种话题。 姑娘们在沈落枝这里玩儿到了天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并且约定了明日一早,先来沈落枝这里,然后再去城墙处集合。 沈落枝一个一个送走,给每一位姑娘都包了丰厚的送别礼。 待到一圈姑娘走完后,沈落枝便回了她的东院内,四下无客,她才露出了一丝疲惫。 哄了一天的姑娘,又套了一天的话,将纳木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儿知道了个大概,但是没瞧出来谁跟裴兰烬有什么收尾。 难不成,那女子当真已是人妇? 沈落枝缓缓咬住下唇,只觉得分外难办。 这要是人妇,便要牵扯夫家了。 沈落枝在东院的厢房里思来想去的时候,在北院的袁西与耶律枭也开始琢磨着坏主意。 深夜,厢房内,二人点着一根烛火,都是一脸的严肃。 “明日郡主便要与人前去围猎了,你知晓吧?这种场合,郡主定不会带我们二人一道去的。”袁西将自己的媚主之术倾囊相授,对耶律枭道:“但我们一定要去!我们要想方设法混进去,我已买通了守卫,明日,你我一道跟上郡主的亲兵队伍,在围猎时,你我大展身手,射下两个猎物,去郡主身前邀功!若是能贴身伺候,得个恩宠,那你我的位置便定下了!” 这等好事,本来袁西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干的,但是他根本不会弓箭,才转而拉上耶律枭。 毕竟耶律枭这身板杵在这里,一看就是个弓马娴熟之辈。 袁西想,幸而他没什么脑子,否则肯定要压他一头的! 耶律枭听了半晌,道:“但是,明日,郡主的未婚夫也去,你我二人在郡主的未婚夫面前与郡主如此,怕惹郡主不快。” 袁西大手一挥:“你个漠北人懂什么?我们大奉有句老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越是鬼鬼祟祟,他们越喜欢呢!要不然青楼卖的都是什么客?” 耶律枭郑重点头。 很好,又学会了一条。 等他全学会了,就把袁西砍了。 这人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 次日,清晨,沈落枝开府门迎贵女,十四位姑娘都到了,但邢燕寻没到。 沈落枝派人去问后,邢燕寻的亲兵来信,说邢燕寻在城门口等着,于是沈落枝便带人出门了。 算上沈落枝,十五位姑娘便出了郡主府,都上马而行,去了城门口。 沈落枝带上了府中的护卫亲兵,她是主人,须得全程保护这些客人、安置事宜,所以带的人多些,贵女们也都带上了两三个贴身保护的亲兵。 一群姑娘们浩浩荡荡,亲兵们更是浩浩荡荡,混进去了耶律枭与袁西,根本不显眼。 在城门口,裴兰烬早已带着一队亲兵、骑在马上等着她了,而且,等着她的也不止有裴兰烬,还有邢燕寻。 她到的时候,裴兰烬与邢燕寻正立于马上面对面的说话,两人似乎是在争吵,沈落枝瞧见裴兰烬的眉头都死死地拧着。 彼时正是午时,冬日寒冷,西疆的日头远远地悬在一层灰蒙蒙的云后,只吝啬的照下一层薄薄的日光,白衣公子与红衣将军迎面相对,北风吹动雪绸红衣,大漠长烟起,裴兰烬立于马上,近乎是横眉冷竖,咬牙切齿的与邢燕寻低声道:“邢燕寻!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去围猎啊。”邢燕寻立于马上,穿着一身猎猎红衣,身上系着铠甲,腰缠长鞭,浓眉一挑,满脸的寻衅恣意:“你的未婚妻把请帖都下到我面前来了,你还不允我一道去么?更何况,我本就是派来辅佐你的将军,你去哪儿,我便该去哪儿。”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此事!”裴兰烬如玉的面庞上掠过几分怒意,隐隐还有些许恼羞,他的声音压得越发低,淡粉色的薄唇微抿,拧眉飞快说道:“你是故意来的,邢燕寻,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吗?” “前些日子,你与灼华出行,拐带灼华去青楼之事,我也未曾与你计较过,但不代表我不在意,我再与你讲一次,灼华会是我的妻,你离她,离我,都远一点!” “邢燕寻,你根本不了解沈落枝!她不似你这般心大,她柔弱的像是一朵花!若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如何受得了?” 邢燕寻本来瞧见他时,脸上是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的,但被裴兰烬这般冷斥过后,邢燕寻脸上的笑意也凉下来了。 他句句都是沈落枝,句句都未曾提过她。 邢燕寻神色越发冷。 她本就生的凌厉英气,脸色一沉下来颇有气场,漫不经心的一提马缰,道:“裴郡守的话,本将军听不懂,本将军是受邀而来,还有,西疆本就是我邢家军的地盘,是裴郡守留在了西疆,留在了我的家乡,要离,也该是你带着你的妻离开西疆。” 说完,邢燕寻冷着脸勒着马缰转身。 她□□枣红色的马打了个响鼻,在冬日里喷出来一道白雾来,她转身时,裴兰烬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再与邢燕寻争吵,邢燕寻也不会回去的,且,沈落枝已经来了。 裴兰烬脸上的怒容被他强压下去,他一贯善于隐匿自己的脾气,在外喜怒不形于色,但那到底是对外人的,对上沈落枝时,他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他答应过沈落枝,要永生待她好,只要她一个人的,可,邢燕寻总是那般纠缠与他,邢燕寻若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也便罢了,可她偏偏莽撞,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沈落枝为了嫁给他,从江南千里迢迢而来,沈落枝根本离不开他! 若是被沈落枝知道此事—— 裴兰烬心中越发烦乱,不由得抬眸去瞧沈落枝。 沈落枝正与纳木城的其他贵女们一道于马上行来。 行在最前方的女子眉目清雅,兴许是为了方便出行,并未做女子打扮、穿裙戴钗,而是穿了一身青绿黛色的男子书生袍,方便骑马出行,云鬓挽成了一个简单的童子头,用银簪一挽,脸上也未施粉黛,露出一张翠冽的如雨后青山般的脸来。 薄薄的晨曦落到她的身上,她自远处而来时,沈落枝那张脸被柔光衬的宛若明珠浮云,在纳木城的风沙里,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美的似是用珠粉捋过一般。 沈落枝骑马而来,便见裴兰烬远远迎过来,两人言谈间,裴兰烬将他在西疆的一些友人引荐过来,彼此气氛都很融洽。 裴兰烬和沈落枝都是惯会做人的人,言语妥帖举止有礼,若是有人与他们俩出行,必定是如沐春风,走完一程回来,那便能对他们二人赞不绝口引以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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