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直接与他说,是她也知道他动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所以直接拒绝他,打消他的念头么? 原来的徐瑾瑜,不似这般的,怎么短短半年过去,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在徐家沟时,她也是这般清冷疏离气质。尤其是抱着双腿坐在崖边,看独自看日落思念家人之时,赤红的晚霞落在她的身上,橘黄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她宛若秋风中的红叶,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风吹落。 可是她那清冷如霜的神色,在看到他后便会变得无比柔和,粲然一笑下眼中似有星河。那曾是他在颠沛流离之时,得到的尾数不多的温暖还有亮光。 她心地善良,即使自己并不富裕,却总想着帮助更贫困的村民。她心地柔软,即使自己孤苦无依,却把那仅有的温柔给身边的人。 现在的她,医术更加精进了,可还如之前那般善良,想修的《本草》,要建医塾。 现在的她,也变得更加的坚毅,整个人也更锋利了,不再如之前那般的柔似蒲柳。而是像那翠竹,除了清脆鲜活,还多了份坚韧挺拔。 如今她的温柔不再对着他,她看着他时,眼中也不再有亮晶晶的光芒,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叹了口气,沉声说道:“饭菜已上齐,我们用饭吧。” 门外传来丝竹之声,徐瑾瑜看着满屋飘香的饭菜,方才的紧张也舒缓了些。见嬴驷和樗里疾都动梜开始用饭,也拿起木梜,夹起一青色的菜吃起来。 这个菜她认识,应该就是蒲公英。蒲公英是多年生的,叶片在冬日枯萎,在开春之时发芽,此时绿芽刚长出一两寸,也正是鲜嫩之时。 此时连根一起挖出后,用刀子削掉根的外皮,焯水后加入盐巴和酢拌匀,入口咸酸带着些味苦,十分爽口,尤其是喝羊羹之时佐餐极为解腻。 这种野菜配羊羹的搭配,就如后世的很多中原人的习惯,吃肉要配蒜,有句话不是那样说的么,“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樗里疾夹了块炙鸡,突然冒出来一句:“公父说让我随右采铁去勘探铁矿。” 徐瑾瑜喝着羊羹,对于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未深想,便说:“看来是暂无战事了。” 嬴驷不像徐瑾瑜那般迟钝,眸光一转便品出此话是冲着徐瑾瑜说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便听樗里疾说道:“你若是想访秦川,找草药,可以随我们一起去,我们勘探矿藏,也是要走遍秦地山川。” 徐瑾瑜听罢,放下木梜,欢快道:“若是允许这般,那是极好,我对秦地不熟,本来还想着要准备一番再出发的,若是随你们一起我也能省事不少,师傅说我近段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回去我便告诉师傅此事,并开始着手准备行李。” 樗里疾侧身面对她,柔声道:“也不必太过着急,我们还要准备些时日才会出发,另外此次河西之战的封赏快要下来了,你也需在咸阳等些时日。” 徐瑾瑜听到封赏喜上眉梢,在渡河船上师傅就说秦君会给她封赏,今日樗里疾也说让她等,那这件事就是铁板钉钉了。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有新宅地了?还有田地,仆役什么的? 那她是不是在出发之前还要找一个管事,让他管理这些仆役、田产,然后还要安排春耕之事? 毕竟现在封赏田地是论顷的,仅三等爵位“簪袅”就可受田3顷,受宅3宅,也就是300亩地,90步见方的宅地。 那万一秦君一高兴,赏她个几顷土地,那她就是有不动产的人了!几百亩的地,想想就激动。若不是太子在,她就立马凑道樗里疾旁边,问他知不知道秦君给她什么封赏了。 嬴驷见徐瑾瑜那难抑的笑意,语调平缓道:“当时知道你在河西之后,除了给你写信,我还见了君上,说救我之人便是你,并且为你求封赏。当时公父说你屡献奇策,还研制了几种新药,要等河西之战结束后,一起为你封赏。” 徐瑾瑜认真地听着嬴驷的话,迟疑片刻后问道:“屡献奇策?说的是建医塾这件事?还是说设计连弩、组建急救营?” 然后她又自问自答道:“应该不是后两个,太子给我寄信时连弩还未做成,伤兵急救指南也未写完,君上应该也不知的。” 嬴驷视线跟樗里疾碰上,轻轻掠过后停留在徐瑾瑜身上,“那时君上确实不知你还会做连弩,也不知你在写那个急救指南,不过他知道别的事。在此不便多议,你问我疾弟便知,是他写信给君上的。” 樗里疾见徐瑾瑜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立马放下了木梜,解释道:“在河西路上,你曾为我献策,后来我呈给君上了,并跟君上说那些计策是你所说。” “我当时不是说,不让说是我所言嘛。”徐瑾瑜嗔道。 樗里疾语重心长道:“当时你怕惹麻烦,也不想扬名,但是事事都在变化。” “那你是何时写的信?”她问。 “在金令特使到辎重营传令那日,当时你也在。”樗里疾说。 徐瑾瑜皱眉还想张口问他很多问题,但是有太子在这里,她还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沉默着继续吃着略带苦味的野菜。 心想道,金令特使去辎重营那时,也就是他完成洛南的运粮,带小风来军营之时,君上命金令特使来传令,将他调回稗将军的职位。 那时他带金令特使进帐不过一小会,金令特使便拿着信筒离开了,显然那封信是樗里疾之前就写好的。没想到在那时,他便将她说的那些话告诉君上了。 嬴驷见两人一来一往,一答一和,他便慢悠悠地夹着炙羊吃着,他此时觉得敬贤居的菜味道还挺不错。 吃这顿饭时三人是各怀心事,其中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嬴驷慢悠悠放下木梜之时,樗里疾是面无表情,徐瑾瑜是如释重负。 等侍女将剩余的饭食端出去,嬴驷又喝了一盏茶,展眉说道:“宫中还有事,我便先回了。” 徐瑾瑜和樗里疾当即起身,到门口相送。 就在徐瑾瑜低头走到嬴驷身后之时,嬴驷突然转身,没有防备的徐瑾瑜直接撞到他的肩膀。她震惊地抬起头,正对上他那眼角含笑近在咫尺的脸。在她愣神之际,他直接将一块玉佩塞到她的右手,径自说道: “这块儿玉佩是我之前送与你的,当时你昏迷了可能不知,遗落在了那里,我命李肃取回来了。今日物归原主,将它再次交予你。凭此令牌,你可入秦宫宫找我。”最后他又补充道:“随时。” 徐瑾瑜被他这连续的动作惊的呆在原处,等她回过神,嬴驷已经离开了,她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右手中的碧玉,思考太子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个玉佩,她是见过,在嬴驷还是赵惠之时,他就将这块玉佩放在佩囊内,随身携带十分爱惜的。后来她坠崖她被埋在坟里时,胸口放的就是这个玉佩。 没想到,他今日再次将这块玉佩给她,看来太子对原身的救命之恩看的还是挺重的。 她只顾着思考太子为何再次送她玉佩,没注意到身边有个人看着她发愣的样子,那脸阴沉的像是结了霜。 待太子闲庭信步地走下楼,徐瑾瑜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起,扯着她往身后的房门走去。 樗里疾将她拉回房间后,一挥手示意屋内侍女退出去,小风和郯明也十分识趣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 樗里疾则是右手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左手揽着她的后腰,用力将她抵在门后,然后迅速插上门闩。 徐瑾瑜背后抵着木门,看着面前眼中带火的樗里疾,惊呼,“你抓痛我了,你干什么?”
第64章 门后之吻 樗里疾也不回答, 抽出方才垫在她腰后的左手,撑在门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 方才握着她的右手,则是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掌,拿出拿块儿被她攥的火热的玉佩。 然后他将那块玉佩拿到她的眼前,睨着她问:“你可知这是何物?” 徐瑾瑜摇了摇头, 怯怯地说:“不知道,不就是块儿玉佩?” 樗里疾冷笑一声, 恨恨地捏着她的下巴, “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敢收!瑾瑜,你要把我气死!”说罢又生气地松开手。 “怎地?这像个鸟的玉佩还有什么说法?”徐瑾瑜低头看着那玉佩问道。 樗里疾见她真是不知道,无奈道:“你真不知道这玉佩什么含义?” 徐瑾瑜心里暗骂了句, 她怎么知道,即使穿越过来前她是个考古的,还刨过老嬴家的陵墓, 但是她也没见过这件东西啊。 突然, 她心头一跳, 不对, 这形状,貌似在哪里见过。然后她拿起那玉佩,左翻又看,随后她不确定地弱弱问道:“玄鸟?” 樗里疾见她终于认出来了,“正是玄鸟玉佩。” “然后呢?”徐瑾瑜继续追问, 她不知道樗里疾为何这般生气。 樗里疾咬牙切齿地道:“玄鸟玉佩, 乃秦君及太子信物,除赠贤臣, 只赠其妻。” 徐瑾瑜惊呼出声:“什么?还有这种说法?” 之前在徐家沟崖底,她把这个硌人的玉佩扔回坟里时是晚上,当时也未细看是什么样的。之前原身倒是见过这玉佩,不过那时她也没有细看什么样的,只是知道赵惠对那玉佩极为珍视。 她刚才细看方认出玉佩的形状是燕子,也就是玄鸟。不禁想到诗经中的《玄鸟》,其中写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另外《史记·秦本纪》也记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秦人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玄鸟,秦文化中也有很多鸟文化。 秦人崇拜玄鸟不假,可是不管是徐瑾瑜原身,还是后世考古人徐瑾瑜,压根不知道玄鸟玉佩还有这层含义啊! 她皱着眉、抓着樗里疾胸口的那层衣服低声喊冤,“疾,我真不知,我若是知道,我定然不会收呐,我又不是秦臣!” 樗里疾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你也不想做太子之妻?” “当然!我为何要做太子之妻,我又不喜欢他!”徐瑾瑜斩钉截铁地说。 樗里疾将她额头的发丝捋顺,接着问:“那你方才说我性子比较散漫,在宫中恐是不妥。另外将来我想走遍秦川,游历各国,跟师兄他们一起修本草。不是委婉地拒绝太子,说你不愿被拘在秦宫中做他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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