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漱远远地看见糖糕铺子门口围满了人,正担心是不是萧惜惜惹了事,就见李婶和萧惜惜乐呵呵地回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 车夫问完路回来,马车重新咕噜噜向前走起来。 萧惜惜给娘和李婶各分了一颗糖葫芦,她自己又吃了两颗,剩下一颗舍不得吃,用帕子包了,揣进怀里。 不远处的一座楼阁上,谢丹宁掀开帷帽,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萧惜惜?这世上果真有一个萧惜惜?谢丹宁捂着胸口,半天缓不上气来。 她是当朝丞相谢子午的女儿,因生得美艳,又在琴棋书画上下过功夫,在京中一众贵女中,算得上颇为出挑。 去年,她在宫宴上与淮阳侯世子见过一面,疼训裙每日更新亖而二尔吴九乙亖奇此后便情根深种,而父亲也有意与淮阳侯府联姻,眼看着就要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然而,近日来,她却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 梦中,淮阳侯世子痴迷一个叫萧惜惜的女子,当众扫了谢丹宁的颜面,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谢丹宁向来自视清高,哪受得了那般折辱。她一气之下嫁给了父亲的一个门生。 可是不久之后,朝廷变了天,父亲被谋反的逆王慕容烨所杀,谢家一夜之间败了。那门生娶她原本就是为了巴结父亲,此番也受到父亲连累丢了官,便把一腔怨气都撒在谢丹宁身上。 谢丹宁想到梦中自己被折磨殴打的那些情境,扶在栏杆上的两只纤纤玉手忍不住颤抖。 这些日子,她一直被梦境困扰,不知这梦是真是假,预示着什么。直到今日,看到刚刚进京的萧惜惜,她不得不相信,那些梦都是真的。 别看刚进京的萧惜惜,跟个乡下傻丫头似的,可是谢丹宁知道,再过不久,萧惜惜就会在京中翻云覆雨,颠倒众生。 谢丹宁长出一口气。那些梦应该是上天给她的启示,让她趋利避祸,早日除掉绊脚石。 她嘴角浮上一丝阴冷的笑意。就让萧惜惜还是一个草民丫头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京城消失吧。
第2章 马车穿街过巷,七拐八绕,离闹市越来越远,最后停在一处深巷小院门前。 车夫卸下箱笼包袱,从何玉漱手里接过工钱,赶着马车走了。 萧惜惜提着一个细竹兔笼子,站在青石板路面上,四下张望。 这是一条静谧幽深的巷子,远离热闹繁华,像与世隔绝。巷子里只有两处院落。一处是她们要住的,旁边那一处,静悄悄的,不知有没有人。 手上一抖,萧惜惜养的小兔子从笼子里跳出来,抖着耳朵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小乖,别跑!” 萧惜惜抢步去追。小兔子跑出几步,停在邻家院门前。 萧惜惜俯身抱起兔子,抬头看过去。 青瓦门楼下,两扇黑漆木门紧紧闭着,门上旧年的年画风吹雨淋,早已斑驳,阶下生了一片杂草,映着斜阳,颇有几分萧索冷清的意味。 一阵清风掠过,吹动萧惜惜两鬓碎发。她忽然觉得后背发冷,不由怔了一怔。心惊胆战的寒意从脚底涌上来,那两扇紧闭的黑漆木门后面,怎么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似的。 “惜惜,快回来!”何玉漱喊她。 “哦!”萧惜惜紧跑几步,回到自家院中。 她们住的这处院落是扬州一位街坊在京中的宅院,两年前,那街坊举家迁往扬州,京中这处院落因为位置太偏,没有变卖出去,一直空置着。 听说何娘子要带着女儿进京寻亲,那街坊好心,将宅院借给她们落脚。 院子不大,却十分规整,迎面三间青瓦白墙的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院内辟出一块地,围出一片绿油油的花圃,东厢门前一棵经年的桃树,正是灼灼盛放的时候,枝头绚烂如霞,地面落英缤纷。 房屋院落虽然都不算破败,可毕竟空置了太久,积了不少灰尘。 李婶撸起袖子开始打扫洗刷,萧惜惜和她娘则把带来的箱笼包袱都整理了一番。 寂静许久的小院落,因为三个女人的到来,突然醒过来了。李婶的大嗓门儿,何玉漱的吴侬软语,萧惜惜咯咯咯的笑声,掺杂在一起,像唱起了一台戏。 一墙之隔的另一处院落,却是寂静无声。 沉羽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穿过屏风,进入里间的卧房。 青白细纱床帐低垂,三足麒麟纹香炉冒出一缕檀香,压着隐隐的血腥味。看不见人,却有威慑阴森的气息四处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沉羽不知道里面的人睡着还是醒着,低声问:“七爷?” 过了一会儿,床帐里面“嗯”了一声。 声音不大,透着虚弱,却有上位者不容轻视的气势。 “邻院住进来三个外乡女子,看着不像官府的人,属下该如何处置她们?”沉羽问。 虚弱的声音透出一丝不耐烦:“杀了,埋了。” “是。”沉羽不敢多说,转身退下。 他坐在院中台阶上,拿出自己的钢刀仔细擦拭。 沉羽的任务是保护七王爷,不论是谁,只要有可能危害到七王爷,他下手都绝不会留情。 邻院那三个外乡女子,虽说不过是寻常百姓,可一旦被她们发现七王爷在这里养伤,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她们是外乡人,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那三个女子只能认倒霉了。谁让她们不长眼,住哪里不好,非要住到隔壁那座院子里? 他一边擦着刀,一边盘算着夜里动手的事。 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沉羽一激灵,提着刀起身,一纵身跃到门口。 “哒哒哒。”有人轻声扣门。 沉羽屏住呼吸,紧握刀柄,随时准备对门外的人一击致命。 “哒哒哒。”那人继续扣门,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懒散随意。 “娘,这里是不是没人住啊?”一把婉转动人的声音飘进院中。 一听这个声音,沉羽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再敲两声看看。”何玉漱说。 萧惜惜又随意地敲了两下门,还是没人应答。母女俩正打算转身走了,突然,院门“吱呀”一声,慢慢闪开一条门缝。 “咦?有人在啊!”萧惜惜惊喜地道。 她已全然忘了初来时瞬间的不适,好奇地朝门里看过去。 黑漆木门之后,半遮半掩地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一身黑衣,长得倒是清俊,只是紧绷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萧惜惜吐了一下舌头,歉意地笑笑。她觉得自己打扰了人家,很过意不去。 何玉漱上前两步,问道:“小后生,你家大人在家吗?” 沉羽面无表情,轻摇了一下头,眼中泛起森寒的杀意。 何玉漱浑然不觉,温婉地笑道:“哦,那我跟你说也一样,我们住在邻院,我姓何,这是我女儿惜惜,我们从扬州来,带了一些家乡特产。” 她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叨扰街坊,于是想带着礼物来拜访一下。 萧惜惜捧着两个纸包,一包茶叶,一包陈皮,都是她亲手包起来的。为了包得好看,她还用自己绑头发的嫩粉色绸带系了两个结。 听她娘说到这里,她上前把纸包递给沉羽。 沉羽没接,他手的藏在身后,握着刀。只需要一眨眼功夫,他就能让门口这对母女彻底从世上消失。 何玉漱笑道:“小后生,你别客气,以后咱们街里街坊地住着,少不得麻烦叨扰。” 萧惜惜又上前一步,直接把两个纸包塞进沉羽怀里,笑得眉眼弯弯,两颊现出梨涡:“快拿着吧!” 沉羽只得伸出一只手,接住了。 小姑娘与他近在咫尺,不知怎么,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脖子耳朵到脸颊,一阵阵地发烧。 那对母女又说了几句什么,终于走了。他关了门,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这是病了?还是走火入魔了? 入夜,万籁俱寂,树影婆娑。一弯新月挂在屋檐,洒下淡淡银辉,笼罩着深巷中的小院。 沉羽翻过院墙,飘落在地,屏息来到窗下。 屋里的人已睡熟了,听呼吸声,他判断出那对母女住在里间,婆子睡在外间。 结果这三个人的性命,不过手起刀落须臾之间的事。 手中钢刀寒光一闪,正要踢门而入,那小女孩儿圆圆的笑脸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他一下子怔住了。 他出身军中,从小就在死人堆里打滚儿,要说杀人,还真没手软过。 可是,此刻一想到要在那小女孩儿身上捅个血窟窿,他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鬼使神差似的抽身想走,迈出两步却又折返回来。 犹豫了一阵儿,终于把心一横。毕竟是王爷吩咐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办成。不过,或许他可以让她们死得不那么痛苦。 他手放在窗户上,微微用力,窗户悄无声息地开了。他团身跃进去,来到床前。 透过床帐,影影绰绰看到里面并排睡着的母女俩。 沉羽提起刀,决定让她们在睡梦中结束此生。然而,就在钢刀将落未落之际,他突然顿住了。 夜里,他的听觉异常敏锐。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就是这儿了,先翻墙进去,把人迷晕了装麻袋里,别弄出动静。” “这趟买卖值,卖了人有钱拿,丞相府还另给一份儿赏钱,咱哥儿俩真是走了大运。” “嘿嘿,岂止有钱赚,丞相府的人说了,那屋里的女子,也可着咱们消受……” “……” 丞相府?沉羽眉头一皱,看向床帐里熟睡的女子,她们跟丞相府有什么关系? 莫非她们不是寻常百姓,住到这里也并非偶然,而是跟七王爷所谋之事有关? 事关重大,需先禀过七爷,再做定夺。 沉羽突然觉得心头一轻,生出一丝解脱的感觉。归根结底,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对帐子里的母女动手。那门外的宵小之辈,正好给了他一个不动手的理由。 窗户开了又关,他已不见踪影。 睡梦中的萧惜惜,突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清眼前景象和睡在身边的娘,慢慢缓过神来。 方才的梦境太真实了,就像亲身经历了一番。她梦见邻院那穿黑衣的后生,进了她的房间,要杀了她和娘。她被刀光晃醒,吓得惊叫,娘和李婶都醒了。 她们苦苦哀求那后生,趁那后生犹豫的片刻,她们跑出院子,那后生追出来,拦住她们。她吓得要死,然后就惊醒了。 娘睡得很沉,外间传来李婶的鼾声。 还好,只是一场梦。萧惜惜抹抹额头的冷汗,向娘身边靠了靠,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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