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漱愣在那里吃惊,萧惜惜却是要吓死了。她上前一步挡在娘的身前,哭道:“叶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 “咳咳……”慕容烨咳了两声,打断萧惜惜的哭泣。狭长双眸向下垂了垂,再抬眼时,已隐去凛冽寒光。 “不知夫人造访,有何见教?”他温声道。 对着一个垂危病人,何玉漱的满腹怒气也发不出来了。 她是见过世面的,看得出慕容烨出身不凡,不是寻常人。这人身患重病,住在这偏僻的小院,想来或是家道中落,或是遭人陷害,必有难言之隐。 她又看看沉羽,见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病重的年轻公子,目中既有担忧,也有敬畏。看神色,他二人应是一对主仆。 何玉漱施了一礼,柔声道:“不知公子病重,贸然打扰,多有得罪。今日我看到贵仆带我女儿去了平安坊,此事太不合体统,还望公子对贵仆严加管教,切不可再欺瞒我女儿。” 慕容烨轻点了一下头,道:“我家书童率性天真,不懂礼法,我日后必将严加管教,请夫人放心。” 沉羽懵了,惊疑地看了主子一眼,碰上他淡淡的目光,赶紧又低下了头。不是要杀了她们吗?怎么让我背上锅了? 同样懵了的还有萧惜惜。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微张着小嘴,愣愣地看着慕容烨。 何玉漱本就是温婉和气的性子,见慕容烨说话客气,她便没了脾气,领着女儿告辞回家。 萧惜惜走到门口,回眸看了一眼慕容烨,慕容烨伸出手指,在嘴前横着划了一下。萧惜惜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破涕为笑,咬着嘴唇含嗔带笑地瞥了他一眼。 慕容烨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下。
第9章 沉羽扶慕容烨回到屋里,服侍他上床躺下,又取了一颗丸药,温水给他服下。慕容烨调息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好转,只是仍闭着眼。 沉羽放下床帐,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守着。主子这会儿毒发不适,他满脑子疑问不敢问。隔壁那两个妇人,到底杀还是不杀呢?跟在七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主子杀人时犹豫过,这回是怎么了? 何玉漱回到家后,郑重地给萧惜惜上了一堂防拐骗课,直到萧惜惜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跟任何人单独出门,也不会相信隔壁家仆人的谎话,何玉漱才放下心来。 晚饭时,李婶熬了一锅鸡汤。何玉漱想到隔壁的病重公子,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她今日在街上看到的是沉羽,没有见到慕容烨,心里便一直提防沉羽,觉得慕容烨将死之人,看上去又是那般清贵有礼,肯定对她的女儿没有非分之想。于是让李婶盛了一罐鸡汤,送去给慕容烨补身子。 慕容烨休息半日后,已恢复了些精神。沉羽端着鸡汤进来时,他正披着外袍,坐在书案后看书。 鸡汤的香味在室内弥漫,盖过檀香和血腥味儿,勾得人食指大动。 沉羽盛到小碗里端给慕容烨,慕容烨放下书,小口喝着鸡汤,心里隐隐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十五岁领兵出征,麾下铁骑踏遍山河,景王大旗所经之地,敌军无不望风而逃。那时的他,胸怀万丈豪情,站在权力之巅,不可谓不风光。 然而,此刻在这偏僻院落,捧着一碗来自陌生邻居的香浓鸡汤,他却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七爷,属下今晚就去把隔壁那几个妇人杀了。”沉羽说。他想了半日,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若他第一日没有心软,直接动手杀了那几人,今日七王爷也不会被她们发现。 慕容烨白了他一眼:“杀了她们,还哪来的鸡汤喝?你会熬吗?” 沉羽:“我……”好吧,我什么都没说。 入夜。 何玉漱坐在床前,守着一盏烛火。她手里摩挲着一块莹润的玉佩,愁容满面,怔怔地出神。 那玉佩玉质细腻通透,雕工精巧繁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是萧文山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这些年虽然已对萧文山没了相思之情,可也许是习惯使然,这块玉佩她倒是时时带在身上。 来到京城这些天,她和李婶走遍大街小巷,却一直打听不到姓萧的盐商。何玉漱隐隐有个念头,也许当年的萧文山,就是确确实实地骗了她。他不是京城人,也不是什么盐商,甚至萧文山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想到这些,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淌下。她自己这辈子,已经认命了,可是女儿还小,日后若没有父亲依靠,该如何安度此生啊? “娘,你怎么哭了?”萧惜惜睡眼朦胧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穿着藕粉色睡裙,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圆圆的小脸满是懵懂担忧,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惜惜,娘吵醒你了?”何玉漱盘腿上床,给女儿掖被角。 萧惜惜摇头,凑到她娘怀里,搂着她道:“娘,你是不是因为找不到爹,所以难过?” 何玉漱鼻子一酸,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娘,你别哭,咱们一定能找到爹的。”萧惜惜给她娘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了。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哭泣。何玉漱把那块沾满泪痕的玉佩擦了擦,戴到萧惜惜颈间。 “这是你爹的东西,以后你就戴在身上,也算是有个念想。” 萧惜惜低头看看,又按了按,心里涌起几分暖意,好像真的跟爹爹离得很近。 翌日,何玉漱和李婶仍早早出门去打听萧文山的消息。何玉漱又叮嘱了萧惜惜一番,让她万万不可跟隔壁那仆人走得亲近。 只是那病重的公子看上去十分可怜,何玉漱心肠慈善,告诉萧惜惜若那公子遇上什么难事,咱们应尽邻里的情分,相帮他一二。 有了娘的话,萧惜惜再去邻院,心里便轻松很多。那叶公子虽说以前是江洋大盗,可现在已金盆洗手,昨日又没有伤害娘和李婶,萧惜惜对他仅存的一丝惧怕,也已烟消云散了。 桃花花期短,枝头的繁茂渐渐有了凋零的趋势。萧惜惜折下几支花枝,捧在手里,去敲邻院的门。 慕容烨坐在廊下独自下棋,一抬眼,就见娇滴滴的少女手捧桃花,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桃花灼灼,映得她的小圆脸儿也粉嫩嫩的,梨涡浅浅,明亮双眸如两湾春水,生机盎然。 慕容烨一颗棋子拈在手中,忘了落下。萧惜惜紧走几步,跳上门廊的台阶,笑道:“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 慕容烨拂乱棋局,将眼神从她灿烂笑靥移开,故作冷漠道:“你若多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还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萧惜惜撇了一下嘴,做了个鬼脸。就算让她说,她也不会说的,她还怕娘知道隔壁住了个江洋大盗,夜里睡不着觉呢。 她熟门熟路地进屋,在柜子里找出一个空瓷瓶,装了半瓶水,将折来的桃花枝插!进瓶内,摆到慕容烨的书案上。 慕容烨提着袍角进屋。他的屋子布置得简单古朴,庄重素净,此刻突然多出一抹绚烂的亮色,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好看吗?”萧惜惜问,期盼的小眼神儿望着慕容烨。 慕容烨不置可否,走到书案边坐下,桃花的芬芳萦绕鼻端,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受伤之后,他再没饮过酒,可从刚刚见到萧惜惜那一刻起,他就突然有种微醺的感觉,好像身体里一直冰冷的血液,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慕容烨不再看萧惜惜,冷冷道:“春华秋实,春花开在枝头,才能在秋日结出果实,你把花折了,只看到一时新鲜,却毁了长久之计,此举实属幼稚。” 萧惜惜稍稍思索了一下他的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没听说过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慕容烨一愣,随后嘴角微挑了一下。小丫头,还会讲歪理了。 该换药了,慕容烨坐在榻边,解开外袍。萧惜惜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包扎。之前她惧怕慕容烨,不敢多问,今日没了畏惧,小嘴儿就停不下来了。 “叶公子,为什么你的伤口一直流血,总是不愈合?” 她说话时在慕容烨胸前埋着头,轻飘飘的气息掠过他裸露的肌肤,酥酥痒痒的。 慕容烨垂眸,眼前是她雪白细嫩的颈项,一条细细的红绳绕过去,底端坠着一枚玉佩,在衣衫里半隐半现。 “我被人暗算,中了毒。”他耐心解释。 “不找郎中来给你看看吗?” “我中的毒无药可解,郎中也没办法。” 萧惜惜咬了下嘴唇,颇为遗憾地说道:“要是我外公还活着,肯定能治好你的伤。” “你外公?” “对啊!”萧惜惜打好了结,骄傲地一昂头,“我娘说,我外公是神医,什么伤病都能治好,我家里还有我外公写的医书呢!” 慕容烨淡然无波地看她一眼,没有反驳她。想来她外公大概是个有些名声的郎中,不过当初慕容衍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用的毒无药可解,就连程淮都束手无策,一个寻常郎中,又怎么可能治得好他。 既然萧惜惜那么崇拜她外公,他不拆穿就是了。 萧惜惜起身时,动作大了些,藏在衣衫下的玉佩露出来。慕容衍的目光刚好落过去,他突然定住了。 这玉佩似乎......似曾相识。 “你的玉佩,给我看看。”他沉声道。 见他神情突然凝重,萧惜惜吓了一跳,清澈的大眼睛满是惊慌。刚刚还觉得不怕他了,可他一板起脸来,还是那么吓人。 她捂紧玉佩,惊恐地后退:“这是我爹给我娘的玉佩,不能给你。” 慕容烨不想吓她,缓和了神色,温声道:“我看一下,就还给你。” “真的?” “真的。” 萧惜惜摘下玉佩,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慕容烨手上。 接到手里那一瞬,慕容烨已有了七八分确定。如此通透的玉料本就罕见,加上宫中顶级玉匠的雕琢手艺,普天之下难以找出第二个。 他对着光线,看清了玉佩下方一处难以察觉的裂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幼年习武时,身边有几个武功师父,当时的靖国公世子萧放是其中之一。他记得很清楚,萧放腰间时常挂着这枚玉佩,那是先帝在一次狩猎时赏给他的,他十分宝贝。 有一回慕容烨与萧放过招,故意扯掉他的玉佩,摔出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他心疼了半晌。 慕容烨抬眼看萧惜惜,她姓萧啊!先前竟误认为她是谢子午的女儿,真是脑子生锈了。 “你...看完了吗?”萧惜惜试探着伸出素白的小手。 慕容烨把玉佩放回她手心,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会儿。 萧放十几年前曾奉先帝之命,前往扬州秘密查探江南盐政贪弊一案,想来应是那时,他捏造身份,假公济私,哄骗了一个扬州女子,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萧惜惜进京寻父。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