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静嫔病死,皇帝传召奏乐的就成了三公主,皇后也效仿皇帝,常常召其奏乐,以此取乐。堂堂公主,生生活成了个乐人。 他去东宫之时,有几次听到大皇子询问身边太监这位三公主的吃穿用度,似是十分短缺。 他没见过三公主,也能想到这位公主在宫中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想来整个皇宫除了大皇子,再没有人会关怀她。 只是如今,大皇子薨逝,这位三公主的日子会更艰难吧。 张重渡心中唏嘘,失了明君的大晟朝,皇族公主尚且如此,在这样的皇权之下,百姓们过得又是怎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辛玥继续道:“母亲因身子不适,弹奏时出了差错,仗刑二十,当天夜里就去了,父亲悲伤至极,第二日也犯了错,亦被杖毙。” 言语间,辛玥流出两行清泪,“我们本是从南方而来,父亲说人生苦短,不愿待在小镇上,想到最繁华富庶的上京闯一闯,谁知却断送了性命。父母死后,我和妹妹心生恐惧,花尽银子设法出了宫,可上天不怜,妹妹生死未知。” 她说的这些都是宫中真实发生的事,用以打消老者的怀疑应是足够了。 柯其仁和秀竹皆不言语,看向张重渡,等着他发话。 “即使如此,姑娘将令妹样貌说与在下。”张重渡从门口走到了桌案旁,摊开了一张纸。 这声音纯净浑厚,温润稳重,给辛玥莫名的踏实感。 辛玥意识到此人定然就是秀竹口中的公子,忙往张重渡所在方向迈步。 秀竹见状,上前扶住了她,将人带到了桌案前。 一股淡淡的木松香夹杂着墨香扑鼻而来,辛玥想到方才闻到的气味,心中起了狐疑,却没有冒然发问,若方才长廊之上,他真的在,就更要感谢他给了她一番郊野花木的场景。 “小女楚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予以报之。” 张重渡拿着毛笔,示意秀竹磨墨,“不过举手之劳,姑娘那般贵重的玉佩都给了在下,何需再客气。姑娘将令妹样貌说予在下,尽量详细些。” 辛玥时常作画,自是知晓这人要画得像、识得出,在于不同于旁人的特点。 “舍妹圆脸圆眼,鼻梁不算高,鼻尖小巧,唇薄厚适中,下唇稍厚于上唇,左耳有痣,位于耳尖,左手烫伤过,伤疤在虎口处。” 她自知烫伤无法体现在小像上,却有利于更快找到小灼,“公子可在那处山林附近的村庄再寻一寻。” 虽说展雨侠士已经寻过了,但小灼还能去哪呢?她实在想不出。 张重渡放下笔,将画像递给从第一笔落下就站在一旁的柯其仁,“还麻烦您和展雨去寻一寻了。” 柯其仁道:“公子放心。” 辛玥听见此话,面向柯其仁再行一礼,“感谢先生。” 柯其仁却皱了眉,“不必谢我,老夫不过是按照公子吩咐办事。” 十年前,张重渡隐藏身份来到上京,两载后高中状元入仕进了刑部,八年来在刑部见过太多可怜人,举手之劳的事情也帮过,可为了个陌生人,去做这般需要花费精力的事,是头一回。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秀竹察觉出柯其仁不悦,忙道:“师父,你想吃什么?要不就吃我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吧。”说着就拉起了辛玥的衣袖,“楚姑娘,你就帮我洗菜吧。” “不用了。”张重渡绕过桌案,“我们这就走了。”说完径直出了房门。 柯其仁慈爱地拍了拍秀竹脑袋,也跟着张重渡出了房门。 在回上京的路上,张重渡道:“柯将军,楚姑娘的妹妹不急着找,但既已说出了允诺,我们就不能食言。” 秀竹都能察觉出,张重渡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柯其仁的想法。 柯其仁这才舒展了眉,自嘲道:“原是我之过,急于试探,倒忘了自己的允诺,若是公子婉拒了楚姑娘,别说旁人,秀竹先不答应了。那丫头,我今日瞧着,极为欢喜这位楚姑娘。” 秀竹欢喜无所谓,左右她做不了要留下楚姑娘的主。 张重渡沉默半晌道:“柯将军,今日大公主着人来送消息,明日陛下就回宫,再过两日是末伏,按往年惯例,宫中要举办击鞠赛事,此次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公子打算如何?” “等五皇子拉拢。” 此话一出,不用再多说,张重渡做了何种决定,柯其仁已心知肚明。 * 小院中,张重渡离去后,辛玥越想越觉得羞惭。 从这几日的吃穿用度,她能感觉出,救她的人生活富足。那块玉佩对她来说很珍贵,但对旁人来说并没有意义,放在那位公子手中,也就是个普通的物件。 那位公子救了她,还要帮她寻找小灼,她的报恩之礼确实轻了些。 “秀竹姑娘,这附近可有寺庙?” 秀竹瞧着雨后天气渐晴,乌云消散,空气十分清新,就让辛玥坐在桃树下陪她整理花枝。 夏日快要过去,院中鲜花时有凋谢,她看着十分可惜,就把掉落的花瓣都整理起来,做成香末或香饼,秋冬用来熏香。 她剪下一支快枯萎的茉莉递到辛玥手中,“有的,姑娘要去?” 辛玥拿起茉莉花闻了闻,“好香,我很喜欢。”说着就摸索着别在了发髻上,“秀竹姑娘,后日是母亲七七之日,亦是中元节,我想为母亲烧纸钱,也想去寺庙祈福。” 后日是母妃七周年的忌日,如今这般境遇,她本想随意悼念就好,方才想到报恩,便想着干脆去寺院,一方面悼念母妃,一方面为那位公子求个平安符,也为秀竹祈福一生无病无忧,她还想求菩萨保佑小灼平安无事。 “好,后日我陪着姑娘同去。” 辛玥心中感动,遥想在宫中这么多所谓的亲人,哪怕是大皇子,也只是偶然想起她。没有一人像秀竹这般,吃穿都是紧着她的喜好,事事都念着她。 “秀竹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你是我结识的唯一朋友。” 秀竹愣了一下,心中涌上热流,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这话,又何尝不是在说她? 轻轻触碰着辛玥发髻上的月季花,缓缓蹲在辛玥身前,温和地瞧着眼前女子,“楚姑娘,你也不知道吧,姑娘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结识的唯一朋友。” 在她心里,张重渡展风展雨这些人,都是家人。 辛玥重重点头,泪水晕在眸中,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最后还是要分开。她的身份,使得她等到眼疾大好后,便不得不离开上京,否则让人认出,捉回宫去,就又要过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秀竹,我还会作画,等我眼睛好了,便为你画像可好?你还可以将展风侠士喊来,二人一同入画。”她的神情有些落寞,“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秀竹整理了一下辛玥被风吹乱的发丝,“楚姑娘,等你眼疾好了,我便去求公子,让你留下陪我,可好?” 辛玥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道:“好。” 秀竹说得这样恳切,她怎么忍心拒绝。 今后事,今后再言,就让她先好好同秀竹相处几日吧。 6
第6章 把护身符放进腰间。 七月十五中元节,秀竹带着辛玥去了附近山上的灵雁寺。 辛玥祭奠了母妃,求了护身符,拜了佛,祈了福。傍晚时分,两人回到了小院。 刚走到院门口,秀竹就看见停着她熟悉的马车,忙拉着辛玥快走了两步,“楚姑娘,是展风来了!”语气中满是欢喜。 辛玥这几日同秀竹闲聊,知晓展风就是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人。 不由握了握手里的平安符。 快步走进小院,秀竹将辛玥放在一棵桃树下,“楚姑娘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辛玥点点头,又握了握手里的平安符。 她听见秀竹小跑过去,很快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小心点,别摔了。” 本是急促的脚步,忽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过了片刻女子喘息道:“快把我放下来,转晕了。” 辛玥不觉弯了嘴角,她能想象这是怎样一种美好的场景。 秀竹看着马车上的物品道:“怎么是你来送,我还以为会是展雨呢。” 展风看了辛玥一眼,有些脸红,他不善于表达感情,来之前打算对秀竹说的话,羞于让旁人听到,便将秀竹拉远了一些,悄悄在她耳边道:“我想你了,向公子请了这份差事。” 秀竹低头笑得娇羞,脑袋在展风怀中蹭了蹭,刚要说话,忽又想起什么,回望辛玥,对展风道:“你在此等我一会,我先把楚姑娘送进屋,再同你一起整理这些物品。” 男子说的话辛玥没听清,但秀竹说的她听清了,立即开口道:“秀竹,我有样东西,还请展风侠士带给公子。” 她边说边拿出平安符,凭着感觉慢慢往前挪步。 秀竹见状,拉着展风跑了过来,扶住了辛玥,“姑娘,小心脚下。” 展风没有因为辛玥眼盲而怠慢,依然抱拳行礼道:“楚姑娘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公子?” 辛玥将平安符递过去,“小女感念公子恩情,铭记于心却无以为报,今日恰逢母亲七七,秀竹姑娘带我去灵雁寺悼念,我为公子求了个平安符,还请展侠士能带给公子。” 秀竹接过话茬,“我都对姑娘说了,公子救人不图报恩,她给了自己母亲的玉佩不说,今日还非要为公子求平安符。对了,姑娘还说等她眼睛好了,要为我们画像呢,展风,还没有人为我画过像呢,我真的好期待。” 展风揽住秀竹肩膀,揉了揉她的后脑,“阿竹,你是埋怨我文墨不佳吗?” “才不是。”秀竹在展风脸上轻轻啄一口,“你武功高强,是我心中顶顶厉害的人,文墨那种东西有什么要紧的。” “你呀,让楚姑娘笑话。”展风言语间都是宠溺。 辛玥听着两人对话,不禁笑了,平日里秀竹挺稳重的,同展雨说话时,分明是长辈的口吻,没想到面对展风时,会是这般娇羞。 “怎会,我真心为秀竹感到开心。从古至今,女子的婚姻极少能自己做主,真羡慕你们武林人士,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秀竹是个善良灵秀的女子,展侠士要好好珍惜她,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展雨抱拳道:“多谢楚姑娘祝福。” 秀竹开心道:“展风,你说等楚姑娘眼睛治好了,我去求公子,让她留下陪我可好?” 展风面露难色,拽了拽秀竹,摇摇头,给了她一个口型:公子和师父不会同意的。 昨日他听到公子和师父的谈话,除了商议后日击鞠赛事,也谈到了楚姑娘,师父说等楚姑娘眼睛好了要尽快送走,公子也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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