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母亲和妹妹肯定活不成了,眼看着皇帝也不行了,他可要尽早想办法离开。 正要往自己住所行去,却听身旁张重渡道:“俞道长请留步。” 俞简转身看着张重渡,“怎么?张尚书还想要贫道道谢不成?” 张重渡究竟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他也能猜到,这人倒也不迂腐,自知皇帝深陷长生不老,便反其道而行之,达成自己的目的。 “非也。在下只是想告诉俞道长,道长的母亲和妹妹现如今已不在太子手中。” 俞简大骇,“你也想用我的家眷威胁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张重渡笑了起来,“我只知做错事的只是你,而道长的母亲和妹妹心底良善,并不知你所作所为,我是不想她们被太子所杀。” “少说这些话,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俞简才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人,就连刚才他也觉得张重渡是在做戏让皇帝相信他的忠心,其实就是为了让五皇子入主东宫,自己的权势也跟着水涨船高。 张重渡叹了口气,“道长非要说我别有目的,那我只能说,道长今后不要再行欺哄之事,也别再炼制此等丹药了。道长当初为何会成为道士,在下不知,在下只知,天道轮回,因果轮转,若有那酆都地狱,道长势必要去一遭的。” “你休要胡言!我没害过良善之人,我所骗之人皆是自身业障重者,他们罪有应得,我为何要去那酆都地狱?” “罪有应得?若不是道长先欺骗陛下在先,太子也不会利用道长行弑父之举。哪怕道长是想惩恶,也不该累及他人,因陛下服用丹药性情大变而枉死的宫人何其无辜,他们的冤情该记算在谁的头上?以恶治恶,何时休?况且道长心生贪念,为的是金银,并非纯粹想治恶,用惩恶来解释恶行,更可恶,道长何苦要自欺欺人?言尽于此,道长好自为之。” 说完,张重渡头也不回地走下阶梯。 俞简心头一悸,呆立原地,那一字一句像是尖锥一般刺在他心中,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张重渡急匆匆走下阶梯,姜霖立刻迎了上来,看见他头上的伤,忙撕了自己的衣角为他包扎了一圈,“如何了?” 张重渡道:“明日陛下会亲自早朝,太子必废,但五殿下想要入主东宫的梦怕是要破碎了。” 姜霖才不在乎五皇子,“太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府。” 头上的伤倒是无妨,只是方才张重渡神经高度紧张,现在松懈下来,身子有些软,他扶住姜霖的肩膀,“无妨,我自己回去即可,展风在宫外候着,子溪你不必担心。你先将那名东宫护卫安排好,再给大公主回话,今夜守好紫宸殿。” 姜霖道:“放心,今晚定会平安度过,明日我们打太子个措手不及。” 他看了看站在高阶之上发愣的俞简道:“昭卫,你同俞道长说什么了?怎么他动也不动。” 张重渡抬头看了一眼,“不过是说了些有关酆都地狱的话。” 他拍了拍姜霖的胳膊,往宫外行去。 一出宫门,展风即刻搀扶着张重渡上了马车。 “可有太子的人跟着?” 今夜进宫,张重渡是身穿夜行衣翻墙出府的,马车也停在下一个巷口,他又在马车上换好官服才进的宫。 展风道:“公子放心,并没有。” “好,回去时也要注意。” 张重渡上了马车,换回夜行衣,马车在张府前一个巷口停了下来,两人再翻墙入府。 刚翻入,就见江禾煦和展雨站在墙下。 展风:“展雨,这是?” 江禾煦道:“是我担心,央求展雨护卫让我在这里等张尚书的。” 他一眼就看见了张重渡额头上的伤,忙问道:“怎么回事?” 张重渡笑道:“陛下用砚台砸的,小伤。” 江禾煦道:“下官这就去取药箱,尚书请在房中稍等。” 张重渡道:“也好,明日之事正好我也要同你商议。” 来到房中,张重渡走到桌案前,分别给公孙峪、梁宽、齐玉山手书一封。 “展风、展雨,你们把这几封信送去,他们应该都在等我的消息。” “是。”展风展雨离开,江禾煦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张重渡坐到凳子上,“劳烦江太医了。” 江禾煦一边为张重渡上药一边道:“张尚书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比起尚书所做,我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我也是为了自己,江太医不用把我想得那么高尚。” “不管是为了什么,张尚书为下官报了仇,下官自然要感激,废黜太子这个杀人魔头,是大功德,我作为大晟子民自然也要感激。” 张重渡没觉得自己建了什么功德,只觉得前路仍旧迷茫,他没再说话,静静坐着。 江禾煦包扎好伤口背起药箱,“张尚书,师父的信我已准备好了,明日大殿之上我具体该怎么做?” 张重渡起身道:“明日你只需将信拿出来,陛下问什么答什么,多余的话别说,其余一切交给我。”他看了看窗外,“寅时了,我们该走了,但愿今日之后,大晟能好起来。” 江禾煦也看向了窗外,“会的。” 二月初七的议政殿内,众臣见龙椅之下并未摆放太子所坐的宫椅,都有些激动,自太子监国以来,陛下已经近一年未上早朝了。 正在朝臣议论纷纷之际,太子辛照泰走了进来。 一大早就有紫宸殿的小太监来告知了他这个消息,他心中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眼下走进议政殿,站在许久不站的位置上,这种感觉更甚。 卯时过了一刻,皇帝才入了议政殿。 跪拜之后,皇帝扫一眼众臣,最后看向张重渡,“众爱卿可有本启奏?” 除了张重渡几人,朝臣们并不知今日皇帝会早朝,都没做准备,纷纷懊恼。 张重渡站到大殿中央道:“臣有本启奏。” 皇帝点头,“准奏!” 张重渡道:“陛下,自大殿下薨逝后,臣一直怀疑大殿下并非病亡,而是遭人毒害,如今臣已查明是何人谋害了大殿下。”他的目光犀利,看向太子,“此人乃是太子!” 话音刚落,太子马上道:“张重渡,你休要血口喷人!”说着来到大殿中央,“父皇,儿臣冤枉。” 公孙峪即刻站出来,“臣可作证,是太子谋害大皇子。” 太子转身指着公孙峪的鼻子道:“闭嘴!休要信口雌黄!” 他急急往前跨了一步,“父皇,朝野上下皆知,张重渡和公孙峪支持五弟,他们污蔑儿臣,为的就是让五弟上位,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太子说的激愤,众臣震惊,却见龙椅之上的皇帝一脸平静,似是早就有所预料。 众人这才感觉到今日早朝不简单,原本看见张重渡额头上的伤,便觉得有些奇怪,再看见许久未早朝的皇帝上朝,张重渡又是有备而来,定然就是为了此事。 皇帝道:“张重渡,公孙裕,你们可有证据?” 张重渡道:“启禀陛下,有。”说完他看了一眼议政殿门口,“人证乃是曾经的东宫护卫李虎。” 话音一落,议政殿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衣麻布的男子,右臂空荡荡,脸上有刀疤,身形佝偻,走两步喘一下,看着不像护卫,倒像是重病之人。 他蹒跚着步子走到张重渡身旁,面向皇帝跪地磕头,“草民李虎叩见陛下。” 太子并不认识李虎,东宫护卫除了周凌,其余人,他都不曾正眼瞧过。 “父皇,他们随便找来个人,就说是东宫的护卫,此人儿臣从没见过!” 皇帝冷冷看着太子不说话,目光锁在了李虎身上。 张重渡侧身轻拍李虎,“别害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虎不敢看皇帝,半抬头垂眸道:“草民曾是东宫护卫,咳咳……奉命追杀一名叫林永的人和其家眷……” 话未说完,太子大喊道:“胡说!他胡说!父皇,此人……” “闭嘴!”皇帝厉声呵斥,“李虎,继续说。” “杀人之后回京的路上,咳咳……却被另一队东宫护卫截杀,草民便知是太子想要杀人灭口。咳咳……当时草民武艺相较其他人高,咳咳……躲过一劫,但也身受重伤,失了一臂,伤了肺,落下终生咳疾,咳咳……” 李虎说话期间,太子几次都想打断,但又不敢,直到李虎说完,才激动地说道:“父皇,此人并不是东宫护卫,乃是张重渡和公孙裕随意找的人,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不理会太子,继续问李虎,“李虎,太子为何要你们杀林永?” 李虎道:“回禀陛下,草民不知。” 此话听起来似乎和谋害大皇子没什么关系,但细细一想便会明了。且张重渡高明之处在于,并没让李虎说出林永投毒一事,而是直接说不知,一个东宫的普通护卫,确实只能奉命杀人,若是说出其中缘由,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 太子察觉到张重渡有后手等着他,马上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可以解释,儿臣并未让人追杀林永,定然是有人假借儿臣的名义追杀林永,对了父皇……” 他从腰间拿出腰牌,“去年夏日,儿臣曾丢失了腰牌,这块腰牌是之后新制的,儿臣没有让人杀林院使,儿臣冤枉!” 果然,如张重渡所想,只有这名东宫护卫为证,不足以让太子认罪。 皇帝并不理会太子,看向张重渡,“可还有证据?” 张重渡深吸一口气,“陛下,林院使的徒弟,太医院太医江禾煦可作证。”
第46章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一惊。 太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江禾煦会去张府,原来是想为他的师父报仇。 他就不该先让人调查江禾煦的身份, 昨日他走出张府那一刻, 就该杀了他! 而此时一直站在两边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心里也不平静。 五皇子是知道今日之事的,他以为张重渡已将所有都告知,怎料突然冒出来一个江禾煦,莫名有点不悦, 这种被隐瞒的感觉太差了。 其实, 张重渡没有对他说的又何止这一件。以五皇子的头脑, 根本想不到,要让皇帝废太子,不是太子做的那些贪赃枉法伤天害理的事, 也不是谋害亲兄弟, 而是皇帝的信任。 今日早朝并非关键, 起决定性作用的乃是昨夜。 眼下只不过是给皇帝废太子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六皇子心情更为复杂,他本不用次次早朝都在,但今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才来上朝, 看来他的预感是对的。 此时他看向江禾煦,心头更是百转千回。他曾和江禾煦做过交易, 他帮江禾煦找凶手报仇,江禾煦为他治病,再在恰当时机说出他顽疾痊愈的谎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