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峪的话让辛璟红了眼眶。 她还记得冒出这个想法后,不敢对任何讲,那日也不过是试探着提了一句,谁知公孙峪却十分坚定地支持了她。 “下辈子,哪怕不出生在皇家,我也想做个男子。” 参与国事,掌控权力的感觉比琴棋书画可有意思多了,辛璟继续道:“皇兄在时,我也只是同他偶然谈论国事,并未想过要参与朝政,满朝文武没看到我的治国之能,公孙峪你说的对,我需要时间,十年二十年,我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公孙峪道:“臣会一直陪着公主,臣会永远忠于公主。” * 张重渡扶着江禾煦一出宫,江禾煦便要去自己的宅子,张重渡不放心,好说歹说让江禾煦跟着自己回了府。 江禾煦给自己写了个方子,张重渡让展雨去抓药,又扶着江禾煦躺上了床,才回了屋。 “展风,你即刻去一趟柯将军处,他那里应该还有醉笑散,你去取来。” 展风有些不解,这可是至死的毒药,不过这毒药有一个好处,服下就像是醉了一般,在美梦中死去,没什么痛苦。 “公子,这是……” 张重渡从怀中掏出那瓶毒药,“太子走到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但当初我还是个小小的书令史时,曾受过他的恩惠,让他在美梦中死去,就当我还他的恩情了。” 那年他还未得大皇子赏识,才华初显时,被人针对陷害,恰逢太子去刑部,还了他清白。他知道当时太子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许现在都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件事。 可他不能忘,且他不得不承认,太子对所有人都心狠手辣,唯独对他一再退让,是真的赏识他。 入夜后,展风拿来了醉笑散,他披上黑氅衣去了诏狱。 其实今日五皇子给他毒药之前,他早就想好了要给太子服用这醉笑散。 五皇子给他毒药时,张重渡是鄙夷的,五皇子此做法,心胸太过狭窄,也不够聪明。 陛下此番绝不会放过太子,即便他不去送毒药,陛下也不会让他活到三日后。 大狱门开,张重渡迈步走入,太子明显有些激动,即刻起身,刚要往前,就见张重渡取下了氅衣帽。 辛照泰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是你?俞道长徐将军他们呢?” 张重渡道:“他们不会来了,俞道长的家眷我已救出,他不会再听殿下驱使了,至于其他人,陛下早已知晓,都被关押进了刑部大牢。” 辛照泰如同五雷轰顶,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是恐惧还是悲凉,泪从脸颊滑落。 张重渡道:“在下来送三殿下一程。” 辛照泰听着“三殿下”三个字格外刺耳,“我已是庶民,连三殿下都担不起了。”他笑着擦去泪,“是父皇让你来的吗?” 张重渡没有说话,拿出了那瓶毒药,“这瓶药可让殿下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不,不,不……”辛照泰一直退到墙根,“我不要死,我不……” 张重渡走到辛照泰面前,“殿下如今知道害怕了?殿下可知那些被殿下随意杀死的人,临死前该有多么的害怕?殿下这样的人真该千刀万剐!” 辛照泰一把抓住张重渡的肩膀,“昭为,你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 “我不会……”看着辛照泰现在的样子,张重渡想起那个午后,他惨遭诬陷,被人拖到院中鞭打,辛照泰迎着光走进来,呵斥住那个要鞭打他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殿下可知,我曾因别人说殿下嗜杀而争辩过,曾给殿下认真准备过谢礼,曾在宫门口等殿下出宫等了好几日,只为了送上那微薄的谢礼。”张重渡说起这些往事,只觉得心里被灼烧着,那时他以为辛照泰是正义良善之人,没想到他真的是个阴狠的杀人魔头。 “你,昭为,你竟然记得……”辛照泰笑了起来,笑得声音越来越大,“那时你被打得奄奄一息,我以为你并不知是我救了你。” 张重渡也惊了一惊,他以为太子不过一时兴致罢了,原来他是刻意救下他。 “那时,我便看中了你,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可你转眼就成了大皇兄的人,你让我如何气得过!”辛照泰眸中涌上泪,“我一次次放过你,你却要置我于死地,昭为,你怎么忍心?” 张重渡喉结微动,“我曾想过追随殿下……” 在他快要死的时候给过他活路的人,他真的想过从此追随,只可惜他的善意只有那偶然的一次。 “殿下可还记得,大皇子监国时,我劝过殿下多少次?殿下又是如何对我说的?我感念殿下曾给过我的恩情,却不能因为这份恩情让更多的人丧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瓶没有痛苦的毒药。” 辛照泰狠狠抓住张重渡的肩膀,用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捏住,好似要把骨头捏碎一般,“当初我就不该救你……”话未说完,泪已先流,“为何……一想到你会死,我就下不去手呢?” 张重渡被捏的肩膀生疼,但他却未用半分内力去抵抗,他将毒药瓶递到辛照泰面前,“殿下,该走了。” “放过周凌。”辛照泰的目光锁住张重渡,“我此生只对一人有过愧疚,只对一人有过心软,如今一个因我囚入牢狱,一个站在我面前给我毒药。昭为,放过周凌,可好?” 张重渡嘴唇轻抿,眉头微颤,“周凌已经死了,抵抗抓捕,刺死当场。” “不,他武功高强,羽林军怎么是他的对手!你骗我的对不对?” “应是周凌听闻殿下入狱,心绪大乱……”张重渡的话没有说下去,在来诏狱的路上,姜霖对他说,抓捕时,周凌挥剑早已没了章法,否则怎么会被当场刺死? 辛照泰松开张重渡的肩膀,呆呆看着那瓶毒药。 猛然之间双手去握药瓶,连同张重渡的手也一并握住。 仰头将毒药喝了下去。 两人同时放手,谁也没拿住那药瓶,药瓶滚落在大狱乌黑肮脏的地面上,撞到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辛照泰笑了起来,“死在你的手里,也好。” 话未说完,就觉头昏,脚下似踩着棉花,还真是如醉酒一样。 他跌坐在地上,喊着,“昭为,昭为。” 张重渡蹲在他身前,“三殿下别怕,不会难受的。” “昭为,我的,我的母后,你,你别杀她,答应我。” “好,我答应。” 辛照泰觉得头越来越昏,眼前也开始迷蒙,他缓缓抬手,揪住张重渡的衣领,“下辈子,别,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我一定,一定会杀,杀了你……” 辛照泰再也不能坚持,手从衣领滑落,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张重渡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氅衣盖在辛照泰的身上,“好好睡吧殿下,但愿那梦中再无杀戮。” 翌日早朝,朝臣们站在议政殿阶下等待上朝,同往日谈笑不同,众人皆面色沉重,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他们都怕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个个提心吊胆。 只有五皇子高昂着头,站在最前面。 张重渡面色如常站在一旁。 卯时一到,议政殿未开,却见温东明站在了议政殿台阶前,朗声道:“传陛下口谕。” 众朝臣皆躬身揖礼,等候口谕。 “即日起,由五皇子监国,晋张重渡为太傅,除太傅外,所有人无召不得面圣。” 五皇子马上问道:“只有监国没有册封?只有太傅可以无召面圣?” 温东明挂上笑脸道:“是。”再对众朝臣道:“诸位大人今日且散了吧。” 说完,温东明离去。 众人吃了一惊,三公在先帝时期就已无人授封,皇帝此番说是五皇子监国,却没有封他为太子,还仅让张重渡一人无召面圣,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思? 旁人看不明白,张重渡却看得明白,经过太子一事,皇帝已经开始防范众皇子,是不会再封太子的。 再者,俞简显然是又给皇帝服用了效力大的丹药,让皇帝认为自己可以长生不老。 封他为太傅,就是告诉他从此往后他不能再支持五皇子,而是要成为皇帝纯臣,只听皇帝一人吩咐。 众人散去,五皇子走到张重渡身边,“太傅真是好手段,你是如何让父皇如此信任的?” 张重渡道:“臣是大晟的臣,臣只按本心做事,并未用手段。如今三殿下已死,五殿下您监国,一切都是五殿下所愿。” 五皇子冷笑,“可父皇未给我太子之位,还只让你无召面圣,太傅你说是何缘由?” 张重渡揖礼道:“臣不知,五殿下既已监国,臣愿殿下勤政为民,体恤百姓。大皇子监国时曾推行新政,却因各州郡官吏同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收效甚微,臣谏言,可先肃吏治,惩贪墨。” 五皇子大笑起来,“你看看,这刚当上太傅就开始要肃吏治了,那你自可同吏部尚书去说。对了,吏部尚书可是三哥的人,我想着不应该先肃吏治,而是应该先换了这吏部尚书吧。” 张重渡道:“吏部尚书是皇后的胞弟……” “好了!”五皇子蹙眉道:“太傅最近太累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在府中将养些时日?” 张重渡料想道到五皇子不会马上推行新政,但也没料到五皇子会直接拒绝,还让他在家中休养。 五皇子又道:“太傅不是可以无召面圣吗?这新政你可禀奏父皇,何苦要征得我的同意?你若不想休养也可,那就去各州郡推行新政吧,不想去也行,就去对父皇说封我为太子。” 这哪里还是当初求着他,要他扶持的五皇子,张重渡已经看见了一个独断专行的君王。 虽说他可以无召面圣,但他知道那是皇帝要他盯着各皇子,以免再有人生出篡位之心而给他的权力,他面圣能说的只有各位皇子是否安稳,除此之外,皇帝不想听到任何其他话。 如今五皇子是君,他是臣,就算已经位居太傅,他也不能违逆。 “臣确实身子不适,想要在府中休养一段时日。” 五皇子这才面露喜色,“准。” 看着五皇子离开,张重渡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了议政殿的长阶,阶下梁宽和齐山玉正等着他。 “张兄,不,现下我们官阶相差太多,我还是称呼太傅吧。”齐山玉一脸欢喜,“今夜你是不是该请我们喝酒听曲啊?” 张重渡勉强挤出笑,摇摇头,“你们去吧,即日起,我要久居府中了。” 梁宽忙道:“是不是五殿下给你说了什么?” 张重渡笑笑,“五殿下因陛下准许我无召面圣有些不满,这也属正常,你们辅佐殿下,一定要保持本心。” 说完,便离开了。 梁宽和齐山玉看着张重渡疲惫的背影,皆叹口气。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