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翌日清晨, 江禾煦和温东明离开了皇宫,一起去往张府。 昨日发生的事,两人打算先瞒着张重渡。 至于他们的出宫, 只说是长公主求情即可, 其中详情,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目前流言只在皇宫内,虽用不了多久,就会流出皇宫, 那就等流言传到张重渡耳中, 他们再说。能瞒多久算多久吧。 两人进府时, 张重渡正穿好丧服打算进宫。皇帝驾崩第二日大敛,举行法事,文武百官哭丧, 张重渡只同他二人小谈片刻, 并未多问, 便出府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奉安圣殿内停放着皇帝梓宫,新帝身穿丧服立于高阶之上, 诵读祭文,举行法事。 之后, 高僧退下,后宫众人和百官皆跪于殿前哭丧。 皇族众人,跪在高阶之上,百官跪在高阶之下。 后宫之中,辛玥作为先皇最小的女儿, 自是跪在高阶最后。 百官之中,张重渡身为太傅, 官阶最高,自是跪在最前。 张重渡仰头看向辛玥,见她安好,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只是多日未见,思念疯长,他看向辛玥的目光炙热,点点滴滴都落在女子身后。 单薄的身架,微微窥见的侧脸,让他心头发酸。 他和她之间这十多级石阶,生生将他们隔开,让彼此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她不能回头,他也不能上前。 这场哭丧,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安慰。 辛玥微微转头,想看一眼张重渡,可阶下跪着百官,只要她回头,迎接的将是数百人的目光,她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只看着那一人。 但她知道,张重渡跪在那里,是安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从卯时开始做法事再到哭丧,一直到午时,整整三个时辰,辛玥的确是有些跪不住了,昨日她几乎没怎么用膳,睡得也不怎好,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发鬂留下来,她用衣袖轻轻擦去。 站在一旁的齐顺觉察到,蹲到辛玥身边,“长公主若是累了,奴才送您回揽月阁歇着。” 辛玥摇了摇头,张重渡一定看着她,她不能随意离开,让他担忧。 “皇兄和母后都还跪着,我怎么能先行离开。” 曾经的皇后和贤妃也不再禁足,成为了大晟的皇太后和太妃,按理来说,应是要颐养天年了。 可这两人同辛照昌都不亲近,不但不亲近,还一度是敌对的关系,尤其是贤妃,自己的孩子死在了辛照昌的刀剑之下,她真恨不能杀了辛照昌。 辛玥话音刚落,就见贤妃忽然站了起来,手拿一把匕首,向着辛照昌冲了过去。 齐顺大喊,“陛下小心!” 羽林军上前拦住贤妃,似是抱着必死之心,贤妃虽无法向前,却还是将匕首直直扔了出去。 辛照昌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伤,白色的丧服渗出一片红。 奉安圣殿之上跪着的众人为躲避危险,皆起身站在了两边。 “辛照昌你谋杀亲兄弟,你不得好死!本宫今天要杀了你!”贤妃情绪激动大喊,不断挣脱。 辛照昌转身看着贤妃,神情狠厉,“太妃娘娘疯了,送回寝宫,今后别让她再出来走动。” 贤妃挣扎着从怀中又掏出一把匕首还要掷向辛照昌,明知一击不成,便再无成功的可能,她还是拼尽全力要做。 羽林军从她手里夺走匕首,紧紧按着她的手臂。 辛照昌冷声道:“还不将太妃送回寝宫!” 贤妃大喊,“辛照昌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会在阴曹地府等你……” 话还没说完,贤妃嘴角已流出血来,不用想,也知她心存死志,来之前就已服毒。 “我要,要亲眼……看你下,下十八层地域,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贤妃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瘫软下来。 架着的羽林军试了一下鼻息,“回禀陛下,贤太妃薨了。” 辛照昌嫌恶地道:“太妃悲痛先皇驾崩,自愿随先帝而去,按礼制,贤太妃和淑太妃举丧后,其棺椁同先皇梓宫一并入皇陵。抬下去吧。” 羽林军将贤妃抬下去,辛照昌扫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皇后身上,“母后可有话要说?” 这是要让皇后表明态度。 皇后淡淡道:“本宫早已不问俗事一心向佛,为先皇和我儿日夜祈福,国丧之后,还请皇帝准予本宫去往行宫,潜心修佛。” 自三皇子死在狱中,皇后一夜之间白了头,似是把什么都看透了想通了,不喜不悲,只吃斋念佛。 辛照昌道:“母后既有此想法,朕自当准许。” 他转身道:“都别站着了,继续吧。”说完跪在了蒲团上,其他人也都一一跪在他身后。 齐顺来到辛照昌身边,“陛下,可否先包扎伤口?” 辛照昌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皇帝受伤都不离开,其他人更是动都不敢动,皆正襟跪着,无人再发出一点声响。 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辛照昌和贤妃身上,只有辛玥和张重渡注视着彼此,不动声色地向对方诉说着思念。 看着辛玥重新跪下,张重渡怅然若失。 如今姜霖不再守卫皇宫,温东明也出了宫,他若还想同之前那般翻窗相见,真是比登天还难。 辛玥也知晓,揽月阁如今不再是那个在皇宫中偏安一隅的小宫殿了,而是有众多羽林军把守,宫中六司都供着的金贵地方。 姜霖和温东明都不在宫内,就算张重渡武功再高,想不惊动任何人进揽月阁见她,几乎不可能,她更不愿张重渡为见她冒险。 除此之外,她还有担忧。话本中说,张重渡会被免去太傅官职,也不知此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更不知被免去官职后,张重渡会不会离开上京,或者说,只能在他举兵反叛攻入皇城那一日,她才能同他相见。 亦或是,她根本等不到那一日。 哭丧之后,辛照昌因忙着丧葬事宜和处理朝中诸事,未再前来。而她被困在揽月阁中,还不如之前自由,之前是她自己不愿走出揽月阁,而今她只要走出去,身后就会跟着无数人,像是被监视这一样,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四处闲逛。 二十七日匆匆而过,当整个皇宫脱下白衣,百官脱下丧服,礼部及各司又开始为新帝筹办登基大典。 因先帝丧仪期间,众人都心知肚明丧事过后必定是登基大典,故此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这近一月,相关事宜基本都已妥当。 七月初一,辛照昌身着衮服,头戴冕旒,一步一步走上议政殿,坐于龙椅之上,听百官跪拜,高呼万岁。 当天皇宫举办夜宴,皇帝宴请群臣,酒过三巡,辛照昌高兴,喊来齐顺,“去看看玥儿歇下了没。” 张重渡为百官之首,坐在最靠近皇帝的地方,听到辛照昌说玥儿二字,心头一揪,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着,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 这一月,虽然身边的人都瞒着他,但他还是听说了那日紫宸殿前发生的事,他知道他们是怕触及他的伤痛,不敢提及,而他也为了不让他们担忧,硬生生压着,装作不知情。 他抬头看着没有温东明和姜霖的大殿,涌上深深的无助,就算猜到辛照昌去揽月阁要做什么,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将恨意怒意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桌案底下的拳头已爆出青筋,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 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皇帝去揽月阁,就算他阻止得了今日,又阻止得了以后吗? 为今之计,是尽快为玄甲军沉冤,带着辛玥远走高飞。 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让辛照昌生疑,致使全盘计划落空。 坐在一旁的梁宽看出张重渡神色有异,忙端起酒杯,“太傅,下官敬您一杯。” 张重渡心不在焉端起酒杯,注意力还在辛照昌身上。 “算了,朕自己去。”说着辛照昌起身,“众位爱卿自便,朕先离席了。” 看着辛照昌缓缓走出大殿,张重渡终是没忍住要起身,梁宽急中生智,杯中酒撒在张重渡身上,慌忙起身道歉,“下官喝多了,还请太傅见谅。太傅,随下官换件衣服吧。” 张重渡道:“不用。”继而对其他朝臣行礼,“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径直走出了大殿。 梁宽和齐山玉忙跟了上去。 来到殿外,张重渡看着辛照昌离开的方向,心痛难忍,似有无数双手在撕裂着他,让他痛苦不堪,却不能闪躲,只能这般静静承受。 梁宽站在他面前,“太傅要相信长公主,她一定会保全自己。我已经将玄甲军被陷害的所有证据都补齐了,随时能上奏,等你为玄甲军沉冤,就可带三公主出宫远走。” 齐山玉道:“是是是,张兄啊,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如今那人可不是六皇子了,是皇帝啊。顾啸不是已经同意邀长公主出宫了吗?我看啊,此事一定能成。” 张重渡有种感觉,此次平反,只要他愿意辞官,辛照昌定会同意的。 只是他害怕,辛照昌不会同意让辛玥赴顾啸的邀约。 张重渡咬着牙道:“三日,三日后上奏,五日后我会带三公主离开,不论沉冤之事成不成,顾啸能不能邀三公主出宫,我都要带三公主离开!” 齐山玉道:“你要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若辛玥无法出宫,他只剩下一条路,伪装成羽林军,强行带走辛玥,就算被发现,他相信辛照昌也不会伤害辛玥。 至于自己?没了辛玥,活不活的有那么重要吗。 梁宽道:“你别做傻事!” 张重渡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和所爱之人在一起,不求光明正大,不求得到祝福,只想和她厮守一生,为何就这么难? 抬步往前行去,“走吧,出宫,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做。” 在走之前,他要将推行新政一事再做最后的安排,他要让展雨带着柯将军秀竹先走,他要安顿好一直跟着他的护卫们,他要规划好逃亡的路线,需要他做的事太多了。 心中的恨和伤,他只能先埋藏起来。 揽月阁中,辛玥刚脱下外衣,正打算歇息,就听小太监喊道:“陛下驾到!” 辛玥忙穿上外衣,恭恭敬敬站在寝宫门口。 辛照昌一身酒气走过来,直接将辛玥拥进怀中。 辛玥下意识去推,抬眸之间,看见他身后的羽林军,胆怯地停了手,不敢再推,僵硬地站着。 “玥儿,说是二十七日,如今已过了一月,你要给朕怎样的答复?” 辛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早就想好了说辞,“朝野上下皆知我同陛下乃血缘至亲,陛下所说之事,臣妹不敢想。” 辛照昌松开辛玥大笑道:“此事无需忧心,朕有办法,玥儿只需要告诉朕,可心悦朕?可愿入朕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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